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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成绩 ...

  •   市美术馆巨大的展厅像一座冰冷的白色迷宫。雪亮的射灯打在光洁的地板上,反射出刺眼的光晕。空气里浮动着新拆封的油画颜料、松节油和上千人紧张汗水混合的、令人窒息的粘稠气味。黑压压的考生挤在各自被胶带划分出的、不足两平米的“格子”里,像被关进蜂巢的工蜂,只有画笔划过纸面或刮刀刮擦画布的沙沙声汇成一片压抑的低鸣。

      许烬野的位置靠窗。窗外是铅灰色的、毫无生气的初春天空。他支好画架,铺开全开画纸,动作利落得近乎机械。蓝黑色的碎发被他用一根炭笔随意别在耳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紧绷的下颌线。右耳垂上那枚海蓝耳钉,在惨白的灯光下幽幽地反着一点冷光。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爱琴海蓝的瞳孔深处,沉淀着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像淬了火的刀锋,隔绝了周遭所有的窥探和紧张。

      考题发下来,像冰冷的判决书。
      素描:一组形态扭曲、光影复杂的工业齿轮静物。
      色彩:逆光下的深色陶罐与鲜切水果的强烈对比。
      速写:三位姿态各异、动态瞬间的老年模特。
      创作:命题,《茧与翼》。

      没有喘息,没有犹豫。
      许烬野像一头被投入角斗场的猛兽,每一次落笔都带着孤注一掷的凶狠和精准到可怕的直觉。

      素描考场。
      他抓起最硬的炭笔,指关节因为极度用力而微微发白。笔尖不再是描绘,而是解剖!是重构!冰冷的金属齿轮在他笔下被赋予了狰狞的生命力!线条凌厉如刀劈斧凿,明暗交界线被压缩到极致,形成近乎刺眼的强对比。每一道磨损的凹痕,每一处锈蚀的斑点,都被他用炭粉的浓淡和笔触的轻重,刻画得如同拓印下来的伤痕!画面充斥着一种金属被强行扭曲、咬合、又在巨大压力下濒临崩解的暴力美感!考官巡场路过,脚步钉在他的画架前,镜片后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几乎要从纸上飞溅而出的金属碎片感,忘了挪步。

      色彩考场。
      他调色盘上的颜料被搅成一团近乎混沌的战场。深褐、群青、橄榄绿…沉郁厚重的色调构成了陶罐沉默的基底。然而,当他的笔触转向那几枚鲜红的苹果和橙黄的柠檬时,色彩瞬间爆发出惊人的生命力!那不是讨巧的鲜艳,而是在浓重阴影的挤压下,迸发出的、带着灼热温度的对抗!逆光的光晕被他用极其稀薄、近乎透明的柠檬黄和浅紫灰晕染出来,像一层燃烧的薄纱,笼罩在静物之上。色彩的冷暖冲突、纯灰对比被推到极致,却又在狂放不羁的笔触下奇迹般地和谐统一。旁边一个正在小心翼翼“描”苹果的女生,无意间瞥到他的画面,手中的画笔“啪嗒”掉在了调色盘里,溅起一团刺目的红。

      速写考场。
      三位白发苍苍、皱纹深刻的老人,姿态凝固在某个疲惫或茫然的瞬间。许烬野的炭笔在纸上飞掠,几乎不假思索!线条不再是勾勒轮廓,而是捕捉流动的生命!枯瘦手臂上松弛皮肤的垂坠感,深陷眼窝里沉淀的疲惫,佝偻脊背上承载的重量…最惊人的是动态!他笔下的人物仿佛下一秒就要从那凝固的姿态中挣脱出来,继续他们沉重或蹒跚的步履!线条大胆省略却神形兼备,充满呼吸感和时间流逝的痕迹。监考老师背着手在他身后站了足足五分钟,目光从审视到惊讶,再到一种难以言喻的震动。

      最后一天,创作《茧与翼》。
      巨大的空白画纸像一片等待征服的荒原。许烬野站在画架前,闭了闭眼。筒子楼斑驳的墙皮,暴雨夜手腕上粗糙的绳结,鹤老头画室角落里蒙尘的画框,谢临松沉默却坚实的背影…无数碎片在脑海中冲撞、沸腾。

      他猛地睁开眼,抓起最大号的板刷,蘸满浓稠得化不开的深褐、赭石和灰黑!手臂带动全身的力量,狠狠地在画纸中央拖拽、堆叠、刮擦!厚重的颜料被粗暴地垒砌、挤压,形成一个巨大、沉重、仿佛由无数破碎砖石和凝固泥土强行糅合而成的、扭曲而痛苦的“茧”!那“茧”的表面布满龟裂的纹路和粗糙的肌理,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和束缚感!

      就在这令人绝望的沉重中央——
      一道极其锐利、饱含力量的白色裂缝,悍然撕裂了厚重的黑暗!
      不是柔和的破口,而是像被无形的巨力从内部狠狠劈开!
      裂缝的边缘,颜料被刮刀刮得极薄,透出底下画纸的惨白,像新生的、带着血丝的嫩肉。
      从那道狰狞的裂缝中,挣扎着探出的,不是轻盈的翅膀。
      而是几根扭曲、嶙峋、仿佛由最粗糙的钢筋和碎裂的骨骼强行拼凑而成的、带着金属冷光和鲜血锈迹的——翼骨!
      翼骨尖锐地刺向画面上方惨白的光源,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不惜折断也要挣脱的决绝力量!

      整个画面充斥着一种原始而野蛮的生命力,一种在巨大痛苦和束缚中爆发出的、令人灵魂震颤的挣脱欲!色彩的沉郁与爆裂,构图的压迫与抗争,笔触的粗暴与精准,完美地诠释了“茧”的沉重束缚与“翼”那伤痕累累却依旧指向自由的挣扎!

      当许烬野用那支几乎被颜料糊住的勾线笔,蘸着一点灰蓝(像某人耳钉的颜色),在画面右下角极其潦草地签下“XJY”时。
      整个考场,他周围那一小片区域,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时间仿佛凝固。
      只有他画面上未干的厚重颜料,在射灯下反射着湿漉漉的、惊心动魄的光泽。

      几位巡场的考官,脚步像被无形的钉子钉在了他的画架前。为首那位头发花白的老教授,金丝眼镜滑到了鼻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画面中央那道撕裂黑暗的白色裂缝和探出的嶙峋翼骨,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身后一个年轻考官,手里捏着的评分表边缘被无意识攥得皱成一团,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震撼和一种…自惭形秽的茫然。

      鹤余桉不知何时又幽灵般出现在考场边缘的阴影里。他叼着那根从不点燃的烟斗,浑浊的老眼眯着,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许烬野那幅颜料淋漓、仿佛刚从地狱熔炉里捞出来的《茧与翼》。又扫过周围那些或精致唯美、或故作深沉、却唯独缺少这种灵魂重量的应试作品。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叼着烟斗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极其隐晦、又极其得意的弧度。

      他背着手,慢悠悠地转身,沙哑含混的嘀咕声几乎被考场的低鸣淹没:
      “成了…”
      “这小崽子…骨头缝里都淬着火…”
      “小哑巴…这‘茧’…破得够狠…”

      许烬野扔下笔。
      颜料沾满了他的手指、袖口、甚至半边脸颊。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背脊微微佝偻,靠在冰冷的画架边缘,急促地喘息着。爱琴海蓝的瞳孔里,那燃烧了整整一周、几乎焚尽一切的火焰终于熄灭,只剩下巨大的、空茫的疲惫,和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平静。

      他抬起沾满各色颜料、指节发红破皮的手,用还算干净的手背内侧,极其粗暴地蹭了一下同样沾满颜料的鼻尖。
      然后,目光穿过攒动的人头,越过冰冷的白色展厅,投向窗外那片灰蒙蒙的、毫无生气的天空。
      仿佛能穿透几百公里的距离,看到筒子楼窗缝里漏出的、那一点昏黄的灯光。
      看到灯光下,某个沉默的身影。
      左耳骨上,一点幽蓝的冷光。

      颜料未干的《茧与翼》在画架上沉默地矗立。
      像一块砸进平静湖面的巨石。
      激起的无声巨浪,
      正沿着冰冷的白色展厅,
      和无数道震撼、复杂、难以言喻的目光,
      无声地蔓延开去。
      市美术馆巨大的白色展厅像个耗尽了能量的蜂巢。雪亮的射灯依旧刺眼,空气里颜料、松节油和汗水的混合气味更加浓稠浑浊。黑压压的考生或瘫坐在自带的小马扎上,或靠着冰冷的墙壁,脸上写满了疲惫、焦虑和尘埃落定后的茫然。只有笔尖偶尔划过速写本的沙沙声,像垂死的虫鸣。

      许烬野蜷在靠窗的角落里。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一条腿曲起,沾满干结颜料的旧帆布鞋底抵着画架腿。洗得发白的连帽卫衣袖子撸到手肘,露出的小臂上蹭着深褐、群青和灰黑,像打翻的调色盘。蓝黑色的碎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右耳垂上的海蓝耳钉蒙着一层颜料灰,黯淡无光。他低着头,下巴几乎抵在膝盖上,爱琴海蓝的瞳孔没什么焦距地望着地板上一点模糊的颜料渍,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连续几天的高强度燃烧,留下的只有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种空荡荡的平静。

      鹤余桉叼着他那根从不点燃的烟斗,背着手在人群中幽灵般踱步。浑浊的老眼扫过一张张年轻而紧绷的脸,偶尔在某幅作品前停留片刻,浑浊的眼底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他没往许烬野这边看,仿佛角落里那个浑身颜料狼狈不堪的少年与他毫无关系。

      死寂的空气中,突然响起刺耳的电流嗡鸣,紧接着是主考官干涩沙哑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来:
      “下面,公布部分考生专业成绩。”
      声音不大,却像冰锥,瞬间刺穿了展厅里粘稠的疲惫,所有人猛地抬起头,心脏被无形的手攥紧!

      名字一个个被念出,分数或高或低,伴随着压抑的抽气、失望的叹息或劫后余生的哽咽。

      许烬野依旧低着头,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裤子上干结的颜料块。他对那些名字和分数毫无兴趣,脑子里只有筒子楼窗缝里漏出的那点昏黄灯光,和灯光下某个沉默的身影。左耳骨上那点幽蓝的冷光,隔着几百公里,似乎也在灼烧着他的神经。

      “许烬野。”
      当这个名字被毫无预兆地念出时,许烬野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没抬头,只是抠着颜料的指尖停住了。

      整个靠窗这一片区域,瞬间落针可闻!无数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唰”地聚焦在角落里那个蜷缩的、浑身颜料的身影上!易染和路亭逸不知何时也挤到了附近,两人紧张得大气不敢出,易染死死掐着路亭逸的胳膊,路亭逸抱着速写本的手指关节都捏得发白。

      主考官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确认什么,然后清晰地报出:
      “素描:146。”
      嗡——
      人群里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146!离满分只差4分!这在高手如云的考场里绝对是炸裂的成绩!

      许烬野的头微微动了一下,但依旧没抬起。爱琴海蓝的瞳孔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涟漪。

      “色彩:149。”
      “轰——!” 惊呼声瞬间变成了哗然!149?!无限逼近满分?!这他妈是什么怪物?!附近的考生眼睛都直了,看向许烬野的目光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许烬野的脊背似乎挺直了一点点。插在卫衣兜里的手,指节在布料下微微蜷缩。

      主考官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细微的颤抖:
      “速写:150。”
      “……”
      死寂。
      绝对的死寂。
      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满分?!速写满分?!在动态捕捉和表现力要求最高的速写科目上拿满分?!这已经不是炸裂,是核爆!是整个考场认知的崩塌!所有目光死死钉在许烬野身上,像在看一个从外星球降临的怪物!

      许烬野终于抬起了头。
      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沾着颜料的皮肤在惨白灯光下显得有些灰败。爱琴海蓝的瞳孔里,没有狂喜,没有激动,只有一种巨大的、消耗过度后的空茫和一丝…尘埃落定般的确认。仿佛这个分数,只是对他耗尽生命燃烧后灰烬的某种注脚。

      主考官的声音还在继续,带着一种近乎宣读神谕的庄重:
      “创作:《茧与翼》…150。”
      轰——!!!
      核爆之后的余波,是死一样的寂静!随即是更大的、几乎掀翻屋顶的哗然和倒抽冷气声!创作满分?!命题创作满分?!那幅颜料厚重、笔触狂暴、充满痛苦与挣扎力量的《茧与翼》?!双满分?!总分595?!这他妈是艺考能考出来的分数?!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鹤余桉不知何时停下了踱步,站在人群边缘。他浑浊的老眼穿过攒动的人头,精准地落在许烬野身上。叼着烟斗的嘴角,那个极其隐晦得意的弧度终于彻底咧开,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他没说话,只是背在身后的手,对着许烬野的方向,极其轻微地、快速地竖了一下大拇指。

      许烬野看着远处鹤老头那难得一见的得意笑容,爱琴海蓝的瞳孔里依旧没什么波澜。他只是极其缓慢地、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像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耗尽了最后一滴燃料。

      成绩公布还在继续,念着其他名字和分数。
      但许烬野的世界里,只剩下一个声音在疯狂叫嚣:
      **回家!**
      **现在!立刻!马上!**

      他猛地站起身!
      动作太快太猛,带倒了身后的画架!沉重的木架砸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颜料管、调色盘、脏兮兮的画笔稀里哗啦滚了一地!沾着未干颜料的画纸飘落下来。

      这声巨响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所有人都惊愕地看着这个刚拿到逆天分数、却像被火烧了屁股的蓝头发少年。

      许烬野看都没看地上的狼藉一眼!更没理会周围惊愕、探究、甚至带着点敬畏的目光!他像一头被放出笼子的困兽,一把抓起地上那个瘪瘪的、拉链都没拉严实的行李袋(深蓝色旧伞的伞尖还戳在外面),胡乱地甩到肩上!动作粗鲁得近乎凶狠!

      “让开!” 他低吼一声,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焦躁!爱琴海蓝的眼睛里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急切!

      他像颗出膛的炮弹,猛地撞开挡在前面的几个还没反应过来的考生!肩膀撞得生疼也毫不在意!深蓝色旧伞的伞尖在混乱中勾住了一个女生的画袋带子,他看都不看,手臂猛地一扯!“刺啦”一声,带子应声而断!他头也不回,拖着那个破行李袋,脚步踉跄却快得惊人地冲向展厅出口!

      “野哥!等等我们!” 易染在后面跳着脚喊。
      路亭逸抱着速写本想追,却被汹涌的人流挡住。

      许烬野充耳不闻。他冲下美术馆冰冷的台阶,冲向暮色四合、华灯初上的城市街道!晚高峰的车流像粘稠的河,刺耳的喇叭声此起彼伏。他像条滑溜的鱼,在车流的缝隙里左冲右突,好几次差点被刮蹭到!司机愤怒的咒骂声被他甩在身后!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坐标:筒子楼。
      胸腔里像塞了一团烧红的炭,烧得他喉咙发干,肺部刺痛!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摔了几跤,膝盖和手肘在粗糙的地面上擦破,火辣辣地疼。汗水混着干结的颜料,顺着鬓角往下淌,在脸上冲出几道狼狈的沟壑。

      终于!
      熟悉的、破败的筒子楼轮廓出现在昏暗的路灯下!那扇油漆剥落的旧木门,像一块磁石,牢牢吸住了他所有的力气和心神!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上最后几级台阶!
      老旧的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门被猛地推开!撞在墙上!

      昏黄的灯光像温暖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熟悉的、带着点霉味和淡淡皂角气息的空气涌入鼻腔!

      谢临松就站在屋子中央。
      他刚放下书包,似乎正准备去厨房。身上还穿着世樱七中那件洗得发白的校服,风纪扣严谨地扣着。额发微湿,像是刚回来。听到巨响,他猛地转过身。

      深黑色的眼眸在看清门口那个人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

      许烬野站在门口,胸膛剧烈起伏,像拉破的风箱。他浑身狼狈不堪——头发凌乱,脸上五颜六色沾满干结的颜料和汗水泥灰的混合物,衣服皱巴巴蹭满了污迹,膝盖和手肘的布料磨破了,露出底下擦伤渗血的皮肉。肩上的破行李袋要掉不掉,深蓝色旧伞狼狈地戳在外面。他大口喘着气,爱琴海蓝的眼睛因为剧烈的奔跑和巨大的情绪冲击而亮得惊人,死死地、像锁定猎物般盯着灯光下的谢临松。

      下一秒!
      在谢临松深黑色的瞳孔里——
      许烬野像一颗燃烧殆尽的陨石,带着一身风尘、颜料、血腥气和不顾一切的疯狂,猛地朝他扑了过去!

      身体带着巨大的冲击力,狠狠撞进谢临松怀里!
      双臂张开,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地箍住了谢临松劲瘦的腰!
      额头重重地、带着滚烫的汗水和颜料灰,磕在谢临松温凉的、带着皂角清冽气息的颈窝!
      蓝黑色的脑袋深深埋进去,像要把自己整个揉碎,嵌进对方的骨头里!
      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带着巨大疲惫和失而复得般哽咽的嘶鸣:
      “**…操!**”

      谢临松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凶狠的撞击撞得身体猛地一晃!后背重重撞在身后斑驳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他垂在身侧的手臂瞬间抬起!不是推开,而是以一种更加强悍、更加不容抗拒的力道,猛地回拥住怀里这具滚烫、颤抖、沾满尘土和颜料的躯体!

      一只手臂像铁箍,死死勒住许烬野清瘦的脊背!
      另一只手,带着一种近乎暴力的掌控,猛地向下!穿过许烬野汗湿的腰侧,精准地、牢牢地按在了他左侧那过分纤细的腰线上(64cm的数据在谢临松脑中清晰无比)!
      掌心滚烫!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他拦腰勒断!

      深黑色的眼眸低垂,沉沉地落在怀里那颗埋在自己颈窝、微微颤抖的蓝黑色脑袋上。灯光下,能清晰地看到他沾满颜料灰尘的后颈皮肤,和右耳垂上那枚同样蒙尘的、黯淡的海蓝耳钉。

      谢临松的下巴,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归属感,重重地抵在了许烬野汗湿凌乱的发顶。
      左耳骨上那枚幽蓝的耳钉,在昏黄的灯光里,折射出一点冷硬而滚烫的光。
      筒子楼的绳结在门后无声晃动。
      尘埃落定。
      伤痕累累的雏鹰归巢,
      带着满身风雨和近乎满分的荣耀,
      一头撞进了沉默港湾最滚烫的禁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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