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别跑》叙右

15、第 15 章

　　穆元从阴影处走出来，对于面前闲情逸致景象的惊讶之色不亚于路边看见国宝熊猫：“连千迟？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眼睛出问题了？”
　　“你怎么在这？”连千迟反问。

　　“这是我大孙子。”老爷爷在一旁插口道。

　　穆元点头默认。

　　连千迟下棋的兴致瞬间消失，一句话没说，拿起书包便走了，一时间不得不感叹‘世界真小，怎么能如此的巧’。

　　他不是不想说声‘下次再会’，可对面是穆元长辈，连千迟说不上自己什么心理，就是不想让穆元看见自己不同寻常的一面，更不想跟他家里有什么接触，不然整个人就会很不舒服。
　　尤其落寞的时候。

　　“欸，怎么就走了，还没请你吃饭呢。”老爷爷没挽留住，看着面前这局杀了十几分钟还没分出胜负的高能棋局，回头板起脸，责怪起孙子：“都怪你，来的不是时候，捣什么乱！”

　　穆元冤出三里地，有苦说不出道：“他是我同学，我去找他，你自个回去吧，以后再跟我奶赌气离家出走，你看我帮谁。”

　　“你赶紧去吧，你同学情绪不对，关心关心人家。”老头子催他赶紧去追，回头又想起什么，忙喊道：“我还欠他一顿饭，你请人家吃顿饭……”

　　他那身高腿长的孙子已经没了身影。

　　“跑的真够快的。”老爷爷对着树影嘀咕一句。

　　连千迟步伐很快，几个转弯进入小区超市，穆元紧随其后，见连千迟要了一盒烟。

　　“你不把老爷子送回家，跟着我做什么。” 连千迟付完钱出来问。

　　“老爷子可以自己回家，你需要我问清楚。”穆元道。

　　连千迟转身闪进另一树影下，不情不愿说：“你要问什么。”言下之意，有什么可问的。

　　穆元为了不激化矛盾，循序渐进道：“你们是怎么玩到一起的。”
　　他家老头子平常倔的跟头驴似的，看谁都保留三分，今天身边突然多了个聊的还不错的小兄弟，很难不让人猜测，到底什么机缘让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凑到了一起。

　　“你回家问你老爷子不就知道了，何必追着我。” 连千迟熟练的点燃一根烟，叼在嘴里，同时递给穆元一支，被摆手拒绝。

　　穆元从小到大就见不得经常吸烟的人，看着连千迟熟练的模样，手心里痒的很想帮他揪掉，但还是费力忍住了，转而聊起最好奇的问题：“你说，我们俩住在一个小区挺有缘分的哈。我住前边那栋，你哪栋？”
　　“你对面。”

　　“我们离的真近。”想起老爷子的交代，直言道：“这样吧，我请你去吃饭，庆祝我们一个小区。”

　　“不用。”连千迟冷冷拒绝。

　　空气中充满尴尬，穆元心说他这是又发哪门子脾气，但想起老爷子说他情绪不对，转头又见他背着书包，应该还没回家，便出于关心问：“家里没人？”
　　“有人。”
　　“哦……”穆元脑中快速联想出一系列的家长里短，想问清楚到底是哪种，但又清楚连千迟肯定不会说，只道：“那你要不想回去，可以去我家，我家两个老人，还有一个姑姑，你可以睡我房间。”

　　穆元睫毛微长，声音清冽，神情温和，他说的话本就很容易让人信服，但此刻不知是不是连千迟的错觉，穆元似乎比平常更专注和坚定，有种让人从心底完全信任的安全感。

　　上次跟他这么说的还是大松几人，已经好几年前的事了，没成想今天又再次听到，竟跟当年高度重合。
　　依然值得感动。

　　连千迟一开口就是刺：“我只是想在这安安静静吹会儿晚风，你看我像需要可怜的人吗？”
　　穆元看着他其实想说有点像，但还是摇摇头：“那打扰了。”

　　“知道打扰了还不快走。”没看我正烦着呢吗？

　　饶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狗大概都不好意思在待下去，穆元顿时有种好心被当驴肝肺的无力感：“好吧，你也早点回家。”

　　连千迟目送穆元走后，又吸了两根烟，转身再次走进小超市，买了点水果和一包奶糖。
　　不得不说，穆元突兀的介入，使他最烦心的事得到了一定的疏解。

　　穆元从没把他当特殊人相处过或者避开过，那是不是证明其实自己没有那么坏和差。

　　再次回家的时候，家里已经和睦如初，一家人全都在客厅，小妹妹在一旁玩玩具，陈永德和赵思艳在看电视，前边摆着刚切好的果盘，和谐的简直看不出丝毫端倪，好像一开始在门口听到的吵架是自己的幻觉。

　　连千迟进去，把水果放到餐桌上，又把奶糖递给小妹妹，小妹妹很有礼貌，奶糯糯的说了声“谢谢哥哥。”

　　“千迟，今天怎么想起买水果啦。”
　　赵思艳对连千迟突如其来的变化很不可置信，就差摸头问他哪根筋搭错了。

　　“路过超市，看着不错，就买了点。”

　　周六一大早连千迟来到南街巷，跟大松一起在芽菜店里打杂，顺便挣点外快，周六人多，需要提前备菜，一直到下午三点芽菜妈妈才让几人离开。
　　大松最近新交了个女朋友，整天电话视频甜言蜜语不断，大虚和芽菜最近在学台球，俩人一有空就去台球馆练习，连千迟本来就会，对这种活动提不起太大兴趣，大多时候都是在旁边的凳子上百无聊赖。

　　下午四点多，穆元罕见的给连千迟发了条短信。
　　——在吗，蹦床馆要来玩吗？赵云今也在，你们或许可以好好聊聊。

　　自从上次吃完火锅加上微信后，第一次聊天。

　　连千迟没有立刻回，而是等了十几分钟才发过去一条。
　　——那我一会儿过去。

　　穆元秒回。
　　——我刚到楼下停电动车的地方，你在家吗，要不要载你。

　　——不用，我不在家。
　　——好吧。

　　连千迟收起手机，看着面前俩人学半天还在为发球争执，无奈的摇摇头，告别出来。
　　台球馆与蹦床馆离的不算远，公交三站，骑车最多也就十分钟，连千迟是走过去的，用了将近半个小时。

　　来到蹦床馆，他没有先联系穆元，而是先在休息区买了杯饮料慢慢喝着。
　　连千迟某些点非常奇怪，就比如现在，主动联系穆元怎么都做不到，哪怕人家把这茬事给忘了，自己坐那俩小时没人联系，也不愿拉下所谓奇怪的面子主动发消息询问。
　　好在没多久，穆元发消息问他：“到了吗？”

　　连千迟秒回。
　　——到了。

　　——你在哪，我去接你。
　　——在楼下，休息区。

　　穆元很快下来，把连千迟带到楼上单间。赵云今就在里头，跟段常你一言我一语的正在聊天。

　　连千迟跟段常也算结过梁子，多少有些不自在，便没打算寒暄。同时他环顾四周，感觉自己与这里有些格格不入，就抱着早结束早安心的想法，不拐弯不磨脚的直接办起正事。

　　只见他快速走到赵云今面前，直言道：“下周你要在追我，我就对你不客气，说到做到。”

　　赵云今被这突如其来的恐吓弄得不知所措，穆元则在身后无奈的捏了把汗，也就差几秒钟没叫住，这仇恨值拉的，能活到现在真是奇迹呀。

　　穆元在身后打趣道：“看到没大小姐，别再追了，都不会开心的。”

　　段常手碰两下赵云今，示意道：“到你接受惩罚的时候了，说吧。”
　　赵云今一脸吃瘪的样子，不服道：“我可是你雇主，对我客气点。”
　　“雇主你也输了，赶紧吧。”

　　赵云今左看右看几个来回后，才扭扭捏捏对连千迟道：“那啥，我不追你了，以后都不追你了，你不用对我不客气。”

　　这么快就解决，着实超乎在场人预料，连千迟怔愣一瞬，紧接道：“那挺好，你想开就好。”

　　穆元为兄弟暗戳戳的竖起大拇指，两小时前他还问段常有没有办法搞定，段常说没有，结果现在就解决了。
　　神速啊！

　　赵云今自觉输掉的是尊严，一直闷闷不乐，离开房间去了楼下的休息区。

　　就在赵云今刚出门，穆元立刻凑上前：“你俩打了什么赌，快说给我听听。”
　　“没什么赌，她说她出师了，我说她没有，然后我俩就比试，她荣幸输掉。”

　　连千迟有些鄙夷道：“这也太胜之不武了吧。”
　　穆元紧接着:“确实有些小人。”

　　段常意有所指道：“我就说她很纯粹吧，你看。”

　　这要是换成一个稍微带点脑子的，谁会答应这场比赛，还答应如此无理的要求。关键是输了是真的苦恼，没当成玩笑。

　　段常把目光转向连千迟：“她经常追人，也不是真的喜欢，就是想调皮找点事，你别介意。我上次跟你那俩兄弟的仇太没劲，你看我们接下来能不能好好相处。”

　　段常其实非常看不惯连千迟以及他兄弟的任何行为，但现在说的坦荡，主要还是应了穆元要求，率先低头一步，就有为期半年的免费火锅吃。
　　他兄弟下了血本的。

　　别人主动求和，连千迟没有拒绝的理由，况且他也不想把关系搞的太僵：“那事我早就忘了。”

　　“行，你俩玩吧，我得想想怎么哄人了。”段常轻叹一声，开门走了出去。

　　空间瞬间安静，仿佛空气都在停止流动，连千抬起头正好与穆元眼神对上，突然为昨天对他态度不好感到心虚。
　　赵云今不再追自己，他应该从中帮了很大的忙。

　　但懊悔也就只仅仅存在十秒左右，对面是穆元，大概是不会计较，况且计较如何，依旧是他多管闲事惹的祸。

　　而且之前打交道多次，穆元应该对他有最基本的了解，他就是性情无常。

　　就这么想着，连千迟紧绷的心放松不少，独自走到蹦床馆中间体验起来，说句实话，其实早就有来玩的打算，就是没机会，现在终于可以大快朵颐。

　　穆元笑笑跟他一起走进中间，回忆起之前说过的话：“不是说早晚卸我一条胳膊吗，给你个机会，要不要试试。”

　　连千迟先笑笑，其次二话不说勾住穆元的脖子带到地上，突袭的极快、极准、极狠，穆元明显吃了亏，但他并不慌张，先夸为敬：“厉害，果然受伤跟不受伤是两个档次。”

　　“知道就好。”
　　连千迟笑意明显，心情大好，放开穆元，走到一旁接着感受蹦床的惯性。

　　然而下一秒，穆元反攻而来，弄得连千迟猝不及防，顺势倒在地上，穆元紧随而下，首先制住要反抗的胳膊，让他动弹不得，其次强迫连千迟半仰起来，自己则顺势来到他背后，这个姿势，保证连千迟怎么倒腾都攻击不到他，才心满意足道：“怎么样，被偷袭的滋味如何啊？”

　　穆元声线本就稳重，这会儿压低声音带有威胁意味，竟是之前从没听到过的磁性魅力，而且，这话还是贴着连千迟头顶说的，呼出的热气全喷在头发上，或许靠的太近，也或许姿势太难受，连千迟竟有些无法忍受。

　　“你放开我，咱俩正经单挑。”

　　“晚啦，我没心情了，但是我要警告你，在我的地盘，没人赢的过我，信不信？”

　　见连千迟不答，穆元手上一个用劲，慢慢道：“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你应该懂吧。”

　　连千迟痛苦之色溢于言表，头皮一紧一松，下意识道：“你欺负人。”
　　“就欺负你，你服不服。”穆元饶有兴致道：“再说，跟你比，我这怎么都算得上仁慈界的代表了吧。”

　　连千迟不甘的脸上充满戾气，大概从没这么吃过亏。

　　越是这样穆元越不想放开他，非要让他尝尝被压制的滋味：“怎么，服不服？”后三个字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来，异常清晰。

　　连千迟手挣不开，许久后咬牙低声道：“服。”

　　穆元心满意足的放开手，他从没见过连千迟服软的样子，没想到还挺有一番风趣。

　　好一会儿连千迟才缓过神来，从蹦床上站起来，大抵觉得自己吃亏吃大了，瞪着穆元久久意难平。

　　穆元却像没事人似的，推着连千迟肩膀来到高台：“试试，特别解压。”

　　连千迟脸色始终郁郁沉沉，穆元心说，得，又生气了，气的还不轻：“就算我刚才欺负人吧，向你道歉，对不起，别在意了行不行。”

　　连千迟不傻，有台阶赶紧下，当即道：“这还差不多。”

　　其实若按照原本路数，连千迟早就还回去了，即使当时打不过，后期也会找机会，但对面是穆元，他心虽然无情，但毕竟不是石头做的，有些好意还是记得的。况且就论现在这情况，人家明显没有恶意，他也就不能像对刘武和张超那样对他。

　　连千迟跟穆元一直解压到晚上九点才发觉天色已晚，俩人脸上都附上一层细细的薄汗，虽然很累，但能量得到释放，精神得到满足时，那么心情自然也不会差到哪去。

　　俩人洗过脸后，直接来到商场五楼吃火锅，香气四溢的锅底滚滚白烟，食物从里面拿出来裹着诱人的味道，在蘸点灵魂料汁，真是没谁了。

　　连千迟在白雾缭绕的火锅中，开启心中想说很久的话：“你给我补课吧，我给你钱。”

　　穆元还以为听错了：“……什么？”

　　“你给我补课，我给你钱，要是能进步十五名，有额外奖励。”
　　连千迟一连串说完，怕穆元不同意，又补充一句：“价格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