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芒果》梦里烟花易冷

2、第 2 章

　　B市青芒国际高中，图书馆B302小型讨论室。
　　桌上摆着电脑平板以及应当需要完成的作业，以及一个看起来是草稿本的本子。黑色水笔在两指间转动，赵嘉安思考时下意识的动作。
　　不是思考题目，是在想一些没有眉目的东西。
　　草稿纸摊开的那一页，是几行看起来很随意写下的正字。
　　三年，127次，25个正字，第26个正字只画下两笔，十一年级上半学期已开学几周，迟迟落不下第三笔。每周五下午固定时段出现在学校门口马路对面第三棵青芒树下，风雨无阻，暴晒或阴雨天从不缺席。到底是什么原因，放弃了吗？
　　那好像也不是多喜欢啊，怎么说放弃就放弃了呢。
　　讨论室的门被推开，赵嘉安不动声色地合上草稿本，拿过作业掩住。
　　“给，你的咖啡。”往桌上一甩，怨气重得不行。
　　赵嘉安瞥了卓落越一眼，没说话，只把目光转向双手插兜的谭泓。
　　谭泓面无表情地拉开椅子坐下，看样子也不爽。
　　青芒三剑客，同一天，看起来都不好惹。
　　“谁惹卓少爷不高兴了。”赵嘉安插上吸管喝了口冰咖，味道还不错。他给卓落越台阶下，分明有一堆垃圾话想说，现在又憋着气等着人先开口。
　　“哼，没人惹我生气。我能生什么气，我配吗。”拉开书包拉链，书砸得桌子砰砰响。这火气大的，除了又谭泓嘴毒把人惹成这样，想不到还有什么理由。
　　“知道自己不配就行。”谭泓没好气地接。
　　“谭泓，我操你大爷。要你管吗，老子爱喜欢谁，追不上被甩和你半毛钱关系没有！”
　　赵嘉安对面前这幅场景显然习以为常，没意思，他合上电脑，打算回家。搁这待着吵得他头疼。
　　赵嘉安电脑还没放进去，就被卓落越一拍桌子呵斥住了。
　　“走啥啊，刚给你买了咖啡就走？一个个都让人不爽。”
　　赵嘉安停下动作，有点好笑。自己不说什么事，还不让人走。
　　“谭泓，你来讲。我现在气得讲不出来。什么眼光，差死了。”卓大少爷脸都气红了，和热水壶盖一样，直喷气。
　　谭泓笑了一下，把手机推到赵嘉安面前，言简意赅道，“他追一年没追到的孙露妍，刚才撞到在操场给人表白。今年新招的普通部高二学生，才来一个月。”
　　视频外放，声音开的不大。拍视频的是谭泓，手意外的稳，清晰地拍到了一堆人围着的中心人物。
　　“谭泓，你还拍视频，你什么时候拍的。”卓落越撸起袖子站起来要收拾谭泓。
　　赵嘉安不甚感兴趣，只往手机上瞥了两眼。正当他打算收回视线，突然发现视频里被表白的男主角有点熟悉。
　　他将手机拿到面前，放大，更清晰地看到那张每周五下午同一时间同一地点都能见到的脸。眼睛眯了眯，确定没有看错。
　　消失了几周没有看到的人，原来悄无声息地来了青芒高中，更有趣了。
　　“叫什么名字？”赵嘉安放下手机，靠着椅背，放松的姿态，看着掐架的两人不经意问。
　　“蒋筝！”
　　“妈的，老子记到死也要记得这个名字。高二（一）班是吧，给我等着，我明天就去找他。我要看看是什么性格，老子追一年都不搭理的人，转眼就不装矜持啦。”
　　蒋筝。哪个zheng，争强好胜的争，还是？赵嘉安心里念了一遍。过往三年，有无数次机会他可以叫保镖帮忙查查，甚至保镖察觉可疑要报告张叔把人查一通时，他还反过来替这个自认为躲得很好的男生说谎解释过。
　　“认识，不用查。”
　　不认识，怎么会认识呢。赵嘉安对蒋筝没有任何印象，他确信自己不认识蒋筝。只是在暗处众多暗恋者里的一个不是吗，同对待那些人一样，赵嘉安在生活不受干扰的前提下默许了这种窥视，不制止，甚至放任。
　　三年，同样的位置，没有靠近过一次。赵嘉安不记得自己从哪次开始，大概闲得无聊，或单纯不想写卷子，在草稿纸上画下了正字的第一笔。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会在周五早晨睁眼时想今天下午同样的时间那个人会不会来。事实证明，只要不是假期，只要是正常上学的日子，都会出现，执拗得和后院长得笔直的竹子有得一拼。
　　见一次，画一笔。不知不觉，赵嘉安已经写到第二十五个正字。他甚至想，如果能写到第五十个正字，如果自己去国外这个人还能追得上，那他……
　　那他就做那个打破平衡，主动走过去的人。
　　蒋筝，转学了吗？从一中转来青芒，所以不能每周五下午五点五十分再出现于固定位置。那在同一所学校的话，不再注视自己了吗。还是暗处的无数双眼睛里，有一双是蒋筝的。
　　……
　　次日，中午放学，去学校餐厅的路上。卓落越揽着谭泓的肩，要他陪自己下午放学回家前去高二（一）班找人一趟，对，就是找那个不知好歹拒绝卓落越梦中女神的蒋筝。谭泓没给他好脸色，骂他闲的有病就多看看申请季要去什么学校。
　　赵嘉安走得不快，九月正午的阳光刺眼，他微仰头，眼睛眯着。昨晚在学校官网下载了普通部学生的课表，今年青芒学校招收了第一届普通部学生，官网所有信息透明可查。
　　同国际部课表毫无重合度，枯燥的六门高考科目，下午六点晚读结束，休息一小时七点开始晚自习，周末单休，难怪周五下午见不到人。
　　不，有重合的地方，中午放学。
　　所以，那一双眼睛，现在在哪呢？
　　赵嘉安笑了一下，突然停下脚步。
　　“我想起来落了东西在生物课教室，不用等我了。”确信的语气，不是确信丢了东西，倒像是确信自己猜对了。
　　“唉，他今天这么魂不守舍的，还丢三落四。他以前不这样啊。”卓落越对谭泓吐槽，谭泓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扯着卓落越的书包把人拎走了。
　　赵嘉安走的很慢，目光在一群与自己相向而行的同学中不露痕迹地探寻，一一扫过。
　　从容，自信，像是确定那个自己要捉的人肯定在。
　　一步、三步、五步……
　　捉到了。
　　熙熙攘攘的人群，大概走了二十米的距离，赵嘉安将视线定格在斜侧方微低着头即将与自己擦肩而过的男生身上。不方便视线停留太久，扫一眼，泛红的脸，白皙的颈脖，没错了。
　　校服胸口别着金属制的银灰色姓名牌，阳光折射下完全看不清。
　　但赵嘉安确定，他就是蒋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