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芒果》梦里烟花易冷

8、第 8 章

　　第八章
　　小店不大，只有一桌客人。两人坐下，菜单就在墙面上贴着。老板娘走过来问两人吃什么。
　　赵嘉安要了猪扒滑蛋饭多加一点青菜，点完看向蒋筝，蒋筝的目光在那么大一张菜单上来回扫视，很纠结的样子。
　　老板娘毛遂自荐，给蒋筝推荐店里的招牌三宝饭。蒋筝是当地人，听得懂方言。夹在菜品介绍里的一句句靓仔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好，就这个。”蒋筝接受推荐。
　　赵嘉安又点了两份小食，还缺点喝的。“我要冻柠茶，蒋筝呢？含茶成分会不会影响睡眠？影响的话推荐杨枝甘露。”
　　蒋筝确实不喝茶，高中本来就缺觉，之前有同学过生日请全班同学喝奶茶，绿茶底，晚自习喝的，到凌晨两点才睡着。
　　蒋筝选了杨枝甘露。
　　点好餐，老板娘去后厨忙。两人面对面坐着，桌子不大，赵嘉安撑着下巴，目光不免落在蒋筝身上。蒋筝又低头，这更方便他打量。
　　最认真的一次，赵嘉安把蒋筝从头发到搭在桌子边缘的手看了一个遍。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会觉得蒋筝的脸干净却又带着点欲。
　　因为蒋筝的左眼眼角下方有一颗痣，嘴唇右下方也有一颗，在白皙的脸上显得格外突出，而眼睛和嘴唇又偏偏是在打量一个人时最容易注视的地方。
　　“蒋同学以前是哪个学校的？”赵嘉安问。
　　蒋筝抬起头来，接受提问。“B市一中。”
　　“那为什么会来青芒？”非常自然地，赵嘉安继续往下问。
　　被与这个问题的答案最相关的人询问，蒋筝一时竟想不到理由。他平时不撒谎，也不会搪塞。编纂理由对他来说绝对不是容易的事情。
　　所以蒋筝还是说了实话，“想见的人在这里。”
　　赵嘉安本来已经打算开口接话，替自己的冒失询问道歉。没有想到蒋筝竟真的如此坦诚地给出来青芒高中的理由，一点不掩饰。
　　而蒋筝想见的人是谁？蒋筝以为赵嘉安不知道，但赵嘉安比任何人都清楚。
　　“那现在怎么样？有见到吗？”赵嘉安顺着向下。他有点后悔问蒋筝为什么会来青芒，太恶劣了，利用蒋筝的坦诚明知故问。
　　不尊重蒋筝，赵嘉安意识到这一点，想就此为止。
　　“嗯，见到了，很开心。”蒋筝难得表达自己的情绪，这是他第一次在旁人面前直白地说自己感到开心。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抵比起紧张，现在同赵嘉安在一起聊天，他更想自己别再说谎。
　　诚实一点，往后回想起今天时，会再多一点快乐。
　　饮品和主食都上了，老板娘替两位把碗筷都摆好。赵嘉安将吸管插进冻柠茶里，搅和了一下后喝了一口，不知道为什么，偏酸。
　　“开心就好。”赵嘉安接上刚才的话题。“高中的学习很累吧，能多一点快乐，挺好的。”
　　赵嘉安收不下蒋筝的喜欢，但如果蒋筝真的能从中获得快乐，赵嘉安会继续，继续假装不知道蒋筝藏在人群里一双注视着自己的眼睛。
　　“嗯。”蒋筝认同，难得露齿笑了一下。他喝了一口杨枝甘露，很甜，西柚粒也不苦。“你…你们应该也不轻松吧。辛苦了，希望你也能开心。”
　　门口的保镖站在车前，不时往店里看。穿堂风一阵又一阵，赵嘉安正用勺子将酱汁和米饭混合。闻此，停下来动作。
　　蒋筝笑起来有点傻，头发被风吹乱没有理好。眼睛是纯粹的黑色，同方萍在珠宝拍卖会买下的黑色宝石一样，只是未经打磨，现在正直直看向赵嘉安。
　　希望你也能开心。这是蒋筝最真的真话，所以他说出口的时候，眼睛里像盛满一汪澄澈的湖水。
　　赵嘉安的思绪有一刻的停止，他的视线定在蒋筝脸上，可能是眼角那颗，也可能是嘴唇下方那颗痣。
　　“好。”是答应了吗，赵嘉安答应蒋筝，在自己被束缚的被监视的，毫无选择的权利的人生中，尽可能开心一点。
　　而不是常常走在路上，脑子一片空白，和当年失忆后躺在病床上一样不知道自己在哪，未来又要往哪走。
　　这只是一顿便饭，一顿不能有饭后闲谈机会的饭。再长时间一点，蒋筝就会成为方萍明天办公桌上一摞个人资料的主人公。
　　赵嘉安可以和蒋筝在学校有很多闲谈的机会，但今天，不行。
　　走出店外，夕阳已经被大海吞没，天边变成灰色，夜晚来临。
　　“我还有点事，让司机送你回家。”赵嘉安带蒋筝走到保镖们开的车前，也是赵嘉安每天坐的车。
　　蒋筝想拒绝，但他确实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也不知道要走多远才能到公交站。故他没有客套，接受了赵嘉安的好意。
　　赵嘉安替蒋筝打开后座的门，又回到自己的车取了蒋筝的书包。单手拎着，不轻。
　　“谢谢。”蒋筝觉得赵嘉安刚才吃饭时的好心情此刻又不见了。赵嘉安的肩膀上似乎有两团笼罩着的阴云，让他无法自由地张开手呼吸新鲜的空气。
　　蒋筝不知道缘由，但他也变得沮丧，好像赵嘉安开心真的是一个不容易实现的愿望。
　　“再见，周一见。”赵嘉安合上车门，招手。他给了蒋筝周一见的期许，为什么呢？总之不会是怜悯。
　　“再见。”蒋筝招手回应。车子启动了，他却摇下车窗，伸出手又晃了两下。
　　天边的一点灰色彻底被无尽的黑色替代，赵嘉安甚至不能在原地凝望太久。他转身，坐进自己开来的那辆车的后座。留下来的保镖坐上主驾，询问“少爷，我们去哪？”
　　“回家。”如果可以，赵嘉安并不想称那里为他的家。
　　二十分钟前，大概是蒋筝对他说“希望你也能开心”的时候，赵彻给他发了消息。
　　【在哪？早点回来。】
　　一个月没有回来的赵彻，上次出现是他的十八岁成人礼。赵彻从不关心他的喜好和生活轨迹，只在乎他到底要不要继承自己的衣钵走体制内道路。
　　赵家世代从政，赵彻不想断送几代人铺就的道路，比起继承菱方地产从商，赵彻想赵嘉安为官。
　　数不尽的钱财有什么用，没有权力掌舵，如空中楼阁，挥挥手就会消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