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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软肋与驯服 ...

  •   前两次逃跑被追回后,崔斯汀多数会拿出一种暗金色的精巧手铐绑住我的手腕。那是父亲专门为犯罪的贵族打造的手铐,光滑舒适无比,不仅极其牢固,并且无论怎么挣脱都不会留下伤痕,由此,既保护了囚犯的体验,又杜绝了他们逃跑的可能性。甚至民间还有人高价收购这种手铐,作为某种隐秘的游戏工具。

      我父亲发明这种手铐的时候,一定不会相信这有朝一日会被用在他自己的儿子身上。更不会相信,用手铐束缚住他亲生儿子的,就是他所谓的养子。他的两个儿子以休养身体的名义在一个庄园里滚到一起,而其中一个,还被禁锢住,永久丧失了自由。

      但是奇怪的是,这一次再醒来后,我却没有在我的手腕上发现任何东西。我的身体自然地舒展着,阳光丝丝缕缕洒落在我的皮肤上,照出一种金色的半透明般的质地。我躺卧在床上,用手指挡住一部分阳光,后者随着我指尖的舞动而变换着形状,脸上的光晕随之明明闪闪。

      直到一股灼热的视线投了过来,我才发现崔斯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床尾,他早早起床了,没有让任何仆人进来服侍,而是像是个没事人一般穿好了白衬衫和西装外套,他看见我的动作,忍不住俯下身来,亲吻了一下我的额头,我没有躲开,只是问他:

      “为什么这次不给我戴手铐?”

      “你知道自己逃不出去的,不是吗?”

      我顿了顿,看着他的眼睛,伸出一只手轻轻摸起他刚刚刮净的下巴,那里还留着些许胡茬粗糙的质感,他似乎对我的触碰有些惊讶,侧头吻了一下我的手,随即又要凑上来吻我,我躲开了。

      他黑色的眼瞳中闪过一丝落寞,但并没有得寸进尺,只是将脸贴在我的手上,不住地亲吻我的手,一双浓眉蹙在一起,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我忍不住转头去看他,那双眼睛和我记忆中的眼睛大相径庭。带着浓重的情意的、狡猾的眼神,在我二十岁之前,从未在崔斯汀眼中出现过。

      -

      那天砸碎了家里所有镜子后,我把所有人都吓坏了。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家里都没有再出现过任何镜子,甚至仆人们早上梳妆,都不得不用玻璃的反光面,或是厨房后面的积水塘。好几个晚上我没有再去敲崔斯汀的门,而是躺在母亲身边,任由她帮我包扎手上的伤口。

      我从父亲的书房里拿来了几本关于爱情的书,试图从其中找出崔斯汀古怪态度的秘密,在母亲踏入房间之前,又很快将它们收好。但是什么都瞒不过母亲,终于有一天她翻找到了那些书,随即似乎明白了小儿子歇斯底里的秘密。

      她问我,你爱上了谁。我说,妈妈,我爱上了一个或许并不爱我的人。

      她轻轻地叹气,仿佛得知了某种既定的诅咒。我看着她,沉默不响了很长时间,最终才忍不住轻轻靠着她,在她温暖的臂弯中微微颤抖着呜咽。

      之后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强忍着没有去见崔斯汀。而一切似乎都像没发生过一般照常运转。父亲工作坊里的机械声和铁锤声依然不断,似乎在昭示着崔斯汀的沉默。

      终于在一个清晨醒来后我略微恢复了理智与平静。我主动让贴身男仆去买了镜子和一些蕾丝,分发给女士们,以表我的歉意。我又主动去工作坊找到父亲道歉,并且承诺不会再有下次。

      工作坊中,父亲戴着防尘眼镜,沉默地敲击着铁锤,崔斯汀在旁边看着我,我没有去看他的眼神,只是在原地站了很久,父亲终于摘下眼镜,走过来,轻轻摸了摸我的头,说:“去吧,你母亲将事情原委都告诉我了。”

      我转过头,母亲有些担忧地站在工作坊门口,似乎在担心我们父子之间发生些什么矛盾,但是在看到父亲摸了我的头之后,她终于放心下来,咧开了嘴角。我朝着她扑过去,深深嗅闻她身上混合着阳光与母乳的味道,崔斯汀的目光追随着我的背影,但是我依然没有去看他。

      那之后的一段日子里,一切回归平静,我依旧在工作坊之外研究自己的小玩意儿,或是窝在书房读些古希腊神话,对崔斯汀的恶作剧当然完全停止了。读到代达罗斯的故事时,我想起父亲,而我就像伊卡洛斯,崔斯汀,他是一轮本不该在此时升起的太阳。

      我合上书,盯着窗外的暮色发呆,半杯冷咖啡蜷在桌上,楼下暖灯晕晕,不时传来红酒炖牛尾的香味和餐具清脆的碰撞声。

      楼下突然传来尖叫与骚乱,我愣了片刻,随即穿上鞋子奔下楼去,父亲、母亲、崔斯汀,还有全家上下的女仆男佣,全都手忙脚乱地围成了一圈,在他们中间,一个年轻的男人仰躺着,胸口处插了一把餐刀,正一点点往外渗血。

      我认识他,他是上个月刚刚来到我们家的男佣,今天是他第一天侍奉晚餐。后来据母亲说,他是在擦拭餐具的时候踩到了桌边的一块油渍,仰面摔下去时,下意识去抓大理石台面,结果却致使餐具倾翻,一把西餐刀正好插在他的胸口,当场毙命。

      “不幸的孩子。”母亲拭着眼泪说,“管家说他行事不端,本应在昨天就被革职,他提出的最后一个心愿就是作为正式男仆侍奉一顿晚餐,谁能想到……”

      我一边安慰着母亲,脑中却忍不住浮现那男孩死去时的面貌,年轻的、炙热的身体,被所有人团团包围,好像无名的神祇躺在祭台上。原来死亡可以跨越阶级甚至罪恶,死者在临死前可以成为众人的焦点——无论他生前做了什么。

      而在众人的注意力都在男仆身上时,我转动眼珠去看崔斯汀,他墨黑色的眼瞳中盛满了惊愕与哀悯,仿佛下一秒就要跌下泪来。多动人的眼神,要是他也能用这样的眼神看我该多好。

      我突然想起童年的一个清晨,母亲不知道从哪里为我们抱来两条小狗崽,一条是浓重的黑色,强壮地汪汪叫着,一双眼睛也黑亮黑亮的,和崔斯汀像极了。而另一条狗崽则更孱弱些,甚至有些奄奄一息,栗色的毛粘在皮肤上,一双耳朵有气无力地耷拉着,眼睛睁不开,嘴里的呜咽也有气无力。

      从见到小狗崽的那一刻起,崔斯汀的眼睛就粘在了黑色的那条上——他明显更喜欢那一条小狗。可是一切都在栗色小狗发出第一声呜咽时变了。栗色小狗尖细而急促的悲鸣很快将崔斯汀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紧接着,在我们的注视下,小狗跌跌撞撞地在地上走起来,甚至走两步就要跌一个跟头。

      它每跌一个跟头,崔斯汀身体便也是一颤,几个跟头过后,崔斯汀的吸引力完全被栗色小狗吸引了过去,最终在小狗即将第五次跌倒之前,崔斯汀将它抱了起来,眼中满是怜悯。

      “我选它,妈妈。”

      我于是抱起黑色的强壮的小狗,一边抚摸着它油光发亮的毛,一边若有所思地观察着崔斯汀的神情。他就像是孤儿院里那心软又偏心的修女,总是忍不住将天平的一端偏向更会哭的孩子。

      妈妈说,在我的小时候,为了让我学会自己爬起来,父亲母亲都不会来扶跌倒的我,这时候我就会转向崔斯汀——因为年幼的我知道,崔斯汀总是最心软的一个。他甚至有些白骑士情节,总是会更偏爱可怜而会哭的那一个。

      一个隐约的念头在我脑中成型了。

      在镜子事件几周后,我没有去找崔斯汀,一并将给崔斯汀的恶作剧也停了。

      或许是因为早早注意到了我的异常,崔斯汀几次路过我时,嘴唇都动了动,好像要说什么话,但是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而我当然假装毫不在意他,只是高昂着头颅,去给母亲帮忙,或是和女仆们混在一块儿。

      我当然没有放弃崔斯汀,整日闷在房间里读书、研究小动物,这些当然都只是我的伪装。实际上,在得知了崔斯汀和那位骑士的秘密后,我开始绞尽脑汁地打听他们两个的消息。

      我知道自己长得不差,所以总是能很快赢得那群女士们的芳心,许多次我与她们笑闹时,崔斯汀都有意无意地路过看我,有好几次我差点以为他要走过来,但是最终什么都没有发生。

      终于有一次我忍不住回看他一眼,但是他的视线已经移走了,只留给我一个背影。

      “怎么了,墨菲少爷?”一个女仆问我。

      “没什么。”我最终还是有些自嘲地低下头,后复又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抬起头来,“和我再讲讲贾德的事情吧。”

      是的,那个该死的骑士叫贾德。

      -

      在三次逃跑失败后,我在宅邸中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想尽了一切办法来报复崔斯汀。这里不像我从小长大的地方,没有那么多材料来制作会喷溅番茄酱的木头蝙蝠,或是其他什么。

      一转眼过去十几天,除了吃饭、睡觉、性,我的生活中就只剩下残破的回忆。我不禁想起发现自己被囚禁之前的岁月,那时候我自以为住在一个正常的庄园里,不时还可以出门骑马打猎。

      我的骨架较小,崔斯汀不时会和我共骑一匹马,我们常常会纵容马匹走到树林深处,在被阳光照耀的池塘旁边接吻。或是在野花坪上相互搂抱着滚到一起,纵情声色。

      有时候镇民会邀请我们去参加农业集会,我们会加入他们的舞会,崔斯汀会模仿那些绅士向我发出邀请,而后我们像两个笨拙的孩子,一步步试探般地踩着舞步,全然忘记耳边音乐的节拍,只是相视而笑。

      可是现在我连庄园大门都出不去。

      仆人们倒是很准时地将饭菜送到我的房间,只不过我总是没吃几口就让他们全部丢弃。我也试图让他们帮我向外面传递消息,至少告诉父亲母亲,我被崔斯汀囚禁在这里,可是传出去的纸条,每一条都最终到了崔斯汀的手里。

      而随之而来的往往更是一夜的折磨。

      “我只是想回到我们出生的地方,崔斯汀。”在又一次性/事结束后,我问他了这个问题。

      他缄默不言,只是默默将我转过去,紧紧抱住我,这时候我就知道答案是:“不行。”

      等他沉睡后,我往往会对着镜子看自己雪白胴体上满布的红痕,双手缓缓抚摸过那些因为反复舔舐而微微黏滞的皮肤,以及崔斯汀留下的深深的齿印。

      这是多么漂亮的一具身体,甚至有一些……过度完美了。简直不像是真实存在的。我看着自己永远不会因为贪嘴或食欲消沉产生变化的身体,永远白皙、肌肉匀称、 不会被晒黑的身体,很多时候往往会产生一丝恍惚的情绪,以为我是一具被精心雕刻好的玩偶。

      如此完美的身体,也是绝佳的复仇材料。

      于是有一天晚上,当贴身男仆为我送来餐食后,我将他留了下来。盛满鱼子酱、烤面包和各色珍馐美馔的托盘被忽略在一边,我看着他的瞳孔在我的注视下慢慢放大,仿佛一个机器人逐渐生出了自己的情感。

      “你叫什么?”

      我缓缓牵起他的手,从他敏感的手背抚摸到他刚刚剃过须的下巴,又大胆地用手指抚摸他的嘴唇和脸颊。男仆原本均匀的呼吸很快被打乱了,宛如宕机一般愣在原地。

      “先生,我不能……”

      他像是终于意识到现在在发生什么一般,将我的手缓缓从脸上拿下,尽管双耳已经滚烫发红,他缓缓向我鞠了一躬,仓皇地往后退了两步就要转身离开,然而却被我扣住了肩膀。

      “如果你离开这个房间,我明天就让你从庄园里滚蛋。”

      男仆的双手慢慢握成拳,我看见他的喉结缓缓滚动了一下,然后艰难地转过身来,却仍不敢看我的眼神。我的眼睛下瞟,已然知道了怎么一回事。

      我勾着他的下巴,让他走到我面前,又轻轻地在他肩膀上按了一下,他便顺势跪了下来。

      “帮我把袜套脱下来。”我用脚勾起他的下巴,“用嘴。”

      男仆的喉结又滚动了一下,脸上有疑似因为受辱而泛滥的红晕,他试图反抗,却被我狠狠踩住肩膀。

      “乖一点。”

      他照做了。

      总之,等崔斯汀回来的时候,男仆的衬衫已然大开,不住喘着气,身上布满了可疑的污渍,而我支着下巴,坐在软椅上,国王一般俯视着他。崔斯汀闯进来的动静惊扰到了这个可怜的东西。欲/望还没完全被抚平,他便因为恐惧而仓皇地后退。

      “我、我不是……”

      见男仆脸色煞白得像个死人,我有些好笑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又漫不经心地讲眼神移到同样面色难看的崔斯汀身上:“是我逼他的。”

      崔斯汀看见房间内的情态,像是被定格了一般僵直不动了,他跌跌撞撞地走近,喃喃道:“怎么会……”

      我像是得逞一般缓缓地笑了,站起来,向崔斯汀的方向走了两步,随即一脚踢在男仆的肩膀上,他没有防备地像个木偶般倒下去,姿势难看地趴在地上,不知是因为愤怒、屈辱还是恐惧,身体不住发着抖。

      “怎么不可能?我亲爱的哥哥。”我笑道,“这世界里又不是所有人都会听你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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