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明知故问 ...
-
三年前·初夏。
“小微快下班了。”店长笑盈盈地看着江羡辞。
“啧，真是有毅力。”紫色头发的店员倚着柜台调侃。少年站在玻璃门边，装作没听见。
“走吧。”楚微拎着包包走到他身边，裙摆扫过他的小腿。
走到最后一个路口，她突然停住脚步，借着昏黄的路灯抬眼看他：“你知道店里的人都在怎么说你吗？”
“无所谓。”
“好吧。”楚微笑了笑。
“我只想知道……”他忽然拉住她的手腕，袖口传来淡淡的皂角香，“你怎么看我？”
“嗯……”她咬着下唇笑起来，“像条炸毛的小狗。”
江羡辞别过脸去，喉结动了动。这个荒谬的比喻本该让他皱眉，可此刻却像被塞进颗果汁软糖，只觉得甜津津的。
“我不是。”他面色微红，佯装踢飞路边的石子。
走到老式居民楼下时，她转身：“以后不用来接我了。那个人……这几天都没出现。”
“不行。”
“你上次考试考多少分？”
“653。”
“成绩那么好！更该好好学习才对，马上就要高考了。”
“我会学不进去的。”
“为什么？”她歪头看他，楼道感应灯忽明忽暗地映着她的侧脸。
“明知故问……”少年扯了扯校服领口，声音低下去，“我会想你……”
话音未落，茉莉香突然漫上来。她环住他的腰，温软身躯隔着衣衫传来热度，声音很轻：“谢谢。”
夜色中，少年僵成一座雕像。等他反应过来，楚微已经抽身。
“晚安。”她倒退着走进单元门。
蝉鸣突然汹涌。江羡辞站在五月晚风里，身上还残留着她的温度。他后知后觉地捂住胸口——那里正跳动着十九年来最喧嚣的夏日。
看到明亮的窗台，他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一进客厅就看到母亲倚在真皮沙发上敷着面膜。
“妈，你不是在出差吗？”他弯腰解鞋带。
“会议改期了。”郑静云手指摁着面膜，“比平时晚回来了两小时，去哪了？”
校服外套被李婶接过去挂好，楚微的香气也随之消散。
“在图书馆刷题，没注意时间。”
“小王说这半个月你都回来很晚。”
“考前焦虑，绕操场跑几圈。”
“当初说好高三就去美国留学。”他母亲忽然起身，“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国内顶尖大学也不差，再说……”他咽下后半句。
“明早让小赵接你。”温好的牛奶塞进他手里，“一定要准时回家。”
“妈——”
“去睡吧。”女人把面膜纸扔进垃圾桶。
校门外，两个高中生并肩走着。其中一个挠了挠头，边走边说：“赵叔信是信了，但要是郑阿姨给我妈打电话……”
“你六个前女友的事，用我告诉你妈妈吗？”
枝叶沙沙响了几声，张明远拧开可乐喝了一口：“至于吗？就为见那个女的……”
“她叫楚微。”
“行行行，楚微。”张明远叹了口气，“兄弟这是冒着生命危险帮你。”
“你上星期开我的摩托——”
“得！当我没说！”少年举起双手后退，“赵叔已经看不见我们了，我先回了。”
江羡辞点了点头。
他推门进去，店长笑着看他：“有一个星期没来了吧？不过小微已经不在这里上班了。”
“那她去哪了？”
正在调染发膏的学徒插嘴：“人家现在在‘冥想’酒吧卖酒呢。”
“她为什么辞职？”
“缺钱呗。”一个店员把毛巾甩上烘干架，“她在这儿月薪七八千，晚上还去步行街摆摊，一个月能有个一万多，也不知道钱都花哪了？”
“现在的小姑娘啊，买个名牌包……”
“阿凯！”店长轻声打断，“三号客人的卷拆了吗？”
嚼着槟榔的男生缩缩脖子，不再说话。
“丽姐，”他恳切地问，“具体在哪家店？什么时候的事？”
“河滨路的‘冥想’，她今天才过去上班。”
“多谢。”
江羡辞快步走到店外，掏出手机给张明远打电话：“你认识‘冥想’的老板么？”
“我爸钓友开的，怎么了？”张明远那边传来赛车轰鸣声。
“现在来载我，我去找个人。”
“谁？不会是楚微吧？”
“嗯。”
“你真是……”
“来不来？”江羡辞的声音里透着不耐烦。
“操！祖宗！上辈子欠你的！”
酒吧里蓝紫色的氛围灯刺得他眼睛生疼。他和张明远随着经理穿过贴身热舞的人群，走到最里面的卡座，看见一个穿黑色吊带裙的女人正被灌酒。
“楚微！”江羡辞快步上前，撞开围住她的男人们。
她眼神迷离，面色潮红，说道：“你……你……怎么来了？”
少年脱下外套将她裹住，把人搂在怀中。
“这他妈谁啊？懂不懂规矩？”花臂男人摔了威士忌杯，酒水溅到张明远的AJ上。
江羡辞单手架住挥来的拳头，克制着怒意：“滚。”
“NND。”男人正要冲上来。
站在一旁的张明远甩出他爸爸的名片丢到男人脸上：“够格吗？”
一旁站着的经理拽住暴怒的花臂男耳语，那人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们：“讯飞？！华江？！”
江羡辞没心思搭理，横抱起人往门外走。
张明远猛打方向盘，瞟了一眼后视镜里被紧紧搂住的楚微，“瞳孔扩散，皮肤泛潮。典型GHB反应。”
"GHB?"
"说简单点，就是被下药了。"
"你怎么看出来的?"
"本少爷混场子的时候，你还在玩泥巴呢。"
"md，刚才该把那几个杂碎胳膊卸了。"
"你要破处了。"张明远吹着口哨减速，"买超薄还是螺纹？"
"你tm当我是畜生？"
"行行，当代柳下惠。"他甩尾停进巷口，"春宵苦短啊江同学。"
上楼后，江羡辞从她的包里拿出钥匙开门，他把楚微放到床上，用凉水打湿毛巾擦拭她的脸颊给她降温。
收拾好后，他起身要离开。
“亲一下......好不好？”她拽住他衣角，迷迷糊糊的说道。
他俯身碰了碰她发烫的唇珠，浅尝辄止。
“不够……”她跪坐起来环住他脖颈，亲吻他的喉结。
"睡醒就好了。"他掰开她的手指。湿漉漉的吻忽然追上来，带着酒气："他们出两万买我第一次....."
声音里带着委屈，"当我是什么？卖的吗？我只想和……我喜欢的人……“
"你喜欢的人......"他抹掉她眼尾水光，轻声问道，"小微，乖，告诉我，是谁?"
她咬着他的肩膀，呜咽着说道："江羡辞……我只想和……"
最后那个字消融在交缠的呼吸里，月光从窗帘泄出，映在桌上泡着柠檬片的水杯里。
柠檬的酸涩，尤其对初尝者，往往难以招架。
所以调制柠檬水颇有讲究：杯中水与蜂蜜的分量要足，动作也需拿捏得当——太急会溅出水花，太慢又显得拖沓。
他示意一旁的苏茉冉帮自己戴上手套。柠檬洗净，他一片片放入杯中，拿起捣棒，轻重交替地按压。起初动作略显迟疑，但他很快便找到了节奏。
江羡辞这才察觉，苏茉冉没有他想的那么从容。
一丝逗弄的心思暗暗升起。明知她喉间干渴，他偏放慢了动作，故意摩挲着杯壁，声音带着点玩味：“要尝尝么？……嗯？……”
直到她终于忍不住点头，他才不紧不慢地将蜂蜜淋入。
有时做柠檬水久了，也会换换花样——或是专注地挤柠檬汁，或是仔细地剔除柠檬籽，而苏茉冉只是在一旁默默配合着打下手。
直到整盒手套用完，他才意犹未尽地停下。
……
早晨，江羡辞醒来看到空空的半边床褥，穿好衣服后，瞥见垃圾桶里的残骸。
他走到洗手台，洗漱完毕，给垃圾桶换上新的垃圾袋。随后，把那团沾满水渍的床单放进老旧的洗衣机里。
洗完，他将床单晾在生锈的防盗网上。转身时，不小心撞落了窗台边的钱包。
照片从夹层滑出一角，他拾起细看。相纸边缘已泛黄卷曲，画面里楚微扎着高马尾，与戴眼镜的清秀少年并肩立在柳荫下。
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拢在她的肩头，眼里带着温柔的笑意；垂柳新枝悬在相框右上角，框住少女明媚的笑。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楚微，与昨夜蜷在他怀里呢喃的身影判若两人。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明知故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