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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章 ...


  •   有时候人就像植物,坐在公园放空的时候,某种植物性也会苏醒过来。

      自由,舒展,绝不需要被他者关注,也无需被凝视而感到拘谨。

      广州有一种万物共荣的气息,将淮北一个地道的北方姑娘一一松绑掉,这也是淮北第一次在广州度过了一年四季。

      因四季常绿,在广州,独木也可以成林,就像谢记车行前的大榕树,毛绒绒的一种绿色苔藓爬落在树干上栖居,和正午明晃晃的光影斑驳交织。

      这一带有经过时间的洗礼后留下的诗意,有被充沛的阳光和体感舒适得刚刚好的天气、以及到处可见的蓬勃绿树、三角梅包围着。

      淮北每天逛逛吃吃,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一周。

      过完元旦,就是戊戌狗年的春节,东川路迎来花市,每家把扎好的花束都排布在门外,有富贵竹、桃花,砂糖桔树最多,一路走过,气势浩荡,一瞬间把街道的烟火气和生命力剧增。

      安南的告草门店外,未处理的玫瑰、郁金香、百合......不分身份,被随性地插在水桶里,晚点就会被安南摆在告草花店围栏外。桂花树下的象棋桌上,兴许是刚处理好一束玫瑰,桌下是一地的花瓣,门前摆着左右两盆砂糖桔,底下还放着五盆菊花。

      淮北今日穿了件松石绿的毛衣,站在那两盆砂糖桔前,侧过头问安南,“安南,这砂糖桔好吃不?”

      安南正弯腰整理一捆富贵竹,闻言动作顿了顿。

      抬眼便瞧见淮北那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心底里某种想要逗弄淮北的心思便无声地汹涌起来,他直起身,拍了拍沾上草屑的手,声音放得轻缓:“酸的。不信的话,你尝一个试试?”

      “酸的?”淮北挑眉,显然不信邪,带着点‘我偏要试试’的娇憨。

      “那我可真尝一个了?” 话音未落,淮北已微微倾身,指尖径直探向枝叶掩映下,摘下藏在最背面看起来最不起眼的那一个,“闻着桔皮清香倒是正,捏着也软硬适中,像是熟透了的。”

      刚一说完,淮北掰下一瓣放进嘴里,眉头立刻蹙紧,眼睛也受惊般眯了起来,整张脸都皱成了个小包子。

      她下意识想吐出来,可犹豫了一秒,还是梗着脖子,硬是把那酸得人发颤的果肉囫囵咽了下去,唇齿间残余的酸涩让她忍不住连连吸气,“这怎么和我菜市场买的不一样?”

      “这是专门摆在门口观景用的年桔,品种本就偏酸,图的是一个好意头‘大吉大利’又不是真当水果卖的,味道当然和市面上的食用桔不一样。”安南说着,转身从身后那张堆满花材的工作台上拿出印着金色‘福’字的崭新红包,挂在那两盆砂糖桔树低垂的枝桠上。

      红艳艳的红包点缀在金黄果实与翠绿叶片之间,随风轻晃,安南侧过头看向淮北,“教你个词。红包,用粤语讲叫‘利是封’,不过要是别人给你的,直接叫‘利是’就好了。”

      “利是?”淮北学着他的发音重复了一遍,语调有些生涩,但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脸上的酸楚表情也缓和了不少。

      “嗯。”安南轻轻地应了一声,继续整理着手中的利是封,“你们北方过年,红包是不是都包得挺多的?在我们广州,派利是主要就是讨个好意头,讲个‘意头’而不是讲钱。给邻里街坊的小朋友,可能就五块、十块;熟悉一点的朋友,给二十;至于家里人呢,也就是放一张红的,心意到了就好。”

      听安南这么说,淮北想起了北方的家乡。

      她确实不常回去,但黎云澈每年的红包却从不缺席,给她和爸妈的,都是厚厚一叠,足足五千块。

      邻近过年,那些举着手机前来打卡的年轻人渐渐被更富传统年味的花街所吸引,告草难得地恢复了往日的几分清静。

      淮北看着正调整“利是封”的角度,想起姜枝晓和哥哥黎云澈晚上要来家里小聚。

      她知道安南最近关店早,似乎也没什么娱乐活动,每天都淡淡的,说话也是,总是一个人守着这方天地,一股想要让他也热闹一下的念头悄然升起。

      “对了,”淮北的声音带着点不经意的邀请,“今晚我约了朋友来玩点小游戏,你来么?姚昭梨也来的。”

      安南手上动作微微一顿,侧过头看淮北,“在哪?”

      “就楼上。”淮北抬手指了指二楼的方向,“我把谢宵也喊上了,人多热闹。”

      “那……我得晚点,等外婆睡了才行。”安南回。

      “没事儿!”淮北立刻接话,“她们也快不到哪儿去,估计磨磨蹭蹭的,就是大家一起聊聊天,解解闷,反正都是附近的邻居,随意就好。”

      看着淮北充满期待的眼眸,安南心头那点因牵挂外婆而产生的顾虑渐渐被善意轻轻熨平。

      “对了,我有东西要给你,你等一下。”

      直到楼上的关门声隐约传来,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淮北带来的那份鲜活气息。

      安南并没有立刻继续手中的活计,他静静地站在原地,下意识用指腹摩挲着手中利是封边缘细微的压痕。

      半晌,他才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面前的木楼梯上,今日的傍晚时分,天空是一种深邃的蓝。

      安南对着空无一人的楼梯,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音量,极轻极缓地道出了那两个字:“谢谢。”

      “安南,我下楼了,你等一下。”淮北去而复返,手里捧着一个包装精致的长方形盒子,墨蓝色的缎面上别着一小枝干燥的桂花。

      安南远远望去,一眼就认出那是自家院墙外那棵老金桂的花穗。

      淮北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安南面前,将盒子递给安南,干燥花枝随着动作轻轻颤动。

      “新年礼物。”淮北说。

      安南接过盒子,掌心微微一沉,下意识地掂了掂分量,“这什么?”

      “打开看看。”淮北往前凑了半步,“我看你那把旧的花剪,缠的胶布都发黑了,而且最近工作量这么大......”

      淮北顿了顿,目光扫过安南指腹未愈的划痕,“上个月特意托朋友从日本带的专业花剪。”

      见安南指尖微顿,淮北立刻抢在他开口前说:“不准说不要,也不用回礼。”

      ......

      最先到的是谢宵,他提着一打冰镇啤酒,人还没进门,爽朗的声音就先撞了进来:“淮北!安南!我来.......”话音在看见桌上氤氲的热气时戛然而止。

      淮北和安南正围坐在一个小电磁炉旁,炉上的砂锅咕嘟咕嘟地冒着诱人的白雾,浓郁的玉米骨汤香气弥漫了整个工作室。

      谢宵将冰镇啤酒放在一边,双手撑桌,“打边炉不告诉我是吧?”

      淮北笑着朝谢宵招手,脸颊被热气熏得微红,“快过来,安南调的这个香葱酱绝了。”

      谢宵用一副夸安南就是夸我的语气,走了过来说:“那当然,我安南哥的菜,论第二,整个广州就没说第一的。”

      正说笑着,黎云澈也到了。

      黎云澈今日穿着一身挺括的米色风衣,与这烟火气十足的小店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手里却拎着与之形成反差萌的、刚从小巷口买来的热乎蛋挞。

      “小妹,安南,”黎云澈的目光在店内扫了一圈,把蛋挞放在桌上,“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

      “哥,快坐,快坐。”淮北连忙起身,为黎云澈拉开椅子。

      原本只预备了三人份的晚餐,因着这两双不请自来的筷子,顿时显得热闹也拥挤起来。

      珠江台的新闻已经播报完,淮北正想邀请他们上楼,告草门口的风铃再次清脆作响。

      那标志性的红色大波浪率先闯入视线,姜枝晓手里晃晃悠悠地拎着几袋还冒着热气的卤味,鸭脖、鹅翅、卤水生肠塞得满满当当。

      “我来给你们加菜!”姜枝晓把卤味往桌上一放,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淮北身上。

      苏一树跟在姜枝晓身后,她今天没戴那副圆框眼镜,穿着简单的米白色毛衣,依旧安安静静的。

      淮北看着眼前除了几片腐竹,其他都快被一扫而空的菜盘,故意叹了口气:“来晚了,我们都吃完了。”

      姚昭梨是挽着徐翌纯的手进来的。

      淮北看着眼前这一对对的‘连体婴’忍不住抱着手臂,故意板起脸,拖长了语调调侃道:“哟,一个个的,都成双成对地来我家虐我这个孤家寡人是吧?这顿饭看来是没法吃了,狗粮都饱了。”

      众人一阵哄笑。

      李婆婆似乎是不习惯这突如其来的热闹,安南俯身在李婆婆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淮北见状,便招呼大家先上楼。

      趁着众人上楼的间隙,淮北一把拉住姜枝晓,将她稍稍带离人群,压低声音,用气声问道:“怎么回事?”

      淮北瞟向面前苏一树的背影,意思再明显不过,上个星期还在电话里哭诉彻底分手了,现在弄这一出搞什么?

      “咳咳,”姜枝晓被问得猝不及防,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耳垂上那只醒目的银色耳环,眼神飘忽了一瞬,也学着淮北用气声回道:“和好了。”

      淮北看着姜枝晓那副没出息的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笑骂道:“……姜枝晓,您真行啊。”

      “淮北,还不上来?”楼梯口传来谢宵的声音。

      “哎,来了。”淮北扬声应道,“你们先坐,我马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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