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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六章 ...


  •   自那晚似是而非的坦白,除了每日的花束与咖啡后,一种奇怪的氛围在两人之间流转。

      淮北每次冷静思考,权衡利弊,想要放弃安南的时候,安南就会再次打破这份平静,突然道来的早安和晚安,每天的二楼门口除了花之外还有一碟当季新鲜水果,就连吃饭时,那些鱼刺,虾壳,甚至是淮北不怎么爱吃的香菜,安南都会很顺手的接过,然后挑出。

      淮北不知道安南的这份照顾,是在试探还是无聊时的消遣,可安南的眼神太过于干净,要不是前几日的坦白,淮北还以为是一种朋友之间的照顾。

      工作台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是安南的消息:

      【下来吃饭,有你喜欢的盐焗虾和绿豆鸽子汤】

      淮北看到消息的那一刻,她知道自己又败了,脑海里多少次的摇摆不定,多少次欲言又止的坦白又回到原点。

      这种明知不可为而为知之的戏码,淮北已经重演了数次。

      淮北其实明白,她和安南走不到最后,他们谁都没办法放弃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东西,只是这段时间在贪恋被爱的感觉,在贪念暧昧期的拉扯。

      人人都说淮北很坦荡,都说她有话直说敢作敢当,可淮北却被困在想要放弃的边缘,只能顺其自然,等这份感情的消失。

      他们依旧相互分享生活中最微小的趣事,有时候淮北会拍下天空奇形怪状的云发给安南,而安南会在买菜时,看到颜色罕见的金鱼,也驻足拍给她看。

      他们几乎每天都聊到深夜,从调香心得聊到童年糗事。

      在淮北因调香瓶颈而烦躁时,安南不会说太多大道理,只是默默煮一碗糖水,或者发来一段米粒玩毛线球的蠢萌视频。

      连淮北也说不清,这种恋人未满,朋友至上,没有名分,没有承诺的关系到底是什么。

      又一个傍晚时分,淮北看着天色将暗未暗,那种深邃的蓝,正如他们之间的关系,模糊却又透明,却比任何明确的爱情都更显得浪漫而纯粹。

      理不清,捋也不清。

      这种得过且过的日子一直持续了两个月。

      直到五月中旬,淮北在收拾去香港的行李时,无意中翻出了压在箱底的那张香港飞法国的单程机票预订信息,出发日期,就在香港考核之后的两个月。

      她手指悬在手机屏幕上,对话框里是安南十分钟前发来的消息,问她明天早上想喝豆浆还是粥。

      而淮北,不知该如何回复。

      淮北抬头,走向阳台。

      二楼的角度,刚好能看到院子全景和一楼花店窗户里,安南还亮着的工作灯。

      他大概又在为某个设计稿熬夜。

      一边是淮北奋斗多年才拥有的地位和未来。

      一边是这条老巷里,这份让淮北感到前所未有安心与心动。

      想起姜枝晓两个月前说的那句:“玩玩可以,别认真,你终究还是要回法国的。”

      淮北躺在床上想了一宿又一宿,她想她该趁这一段关系还没开始的时候,结束吧,也是对双方的负责。

      淮北这觉睡得并不踏实,心里排练了许久才下楼。

      最近连下三场春雨,下午太阳直射窗台,好不容易回暖一些,告草花店里弥漫着潮湿的泥土与咖啡的混合香气。

      安南正背对着门口,在厨房的小灶前微微俯身尝着一锅汤的咸淡。

      淮北站在门口,晨光透过琉璃花窗,在她脚边投下斑斓却冰冷的光影。她看着他那清瘦而挺拔的背影,那句在脑海里排练了一整夜的话,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堵在喉咙。

      “安南,”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宿夜未眠的沙哑,“我有话要和你说。”

      “你说。”安南没有立刻回头,只是将手中的汤勺在锅沿轻轻磕了磕,放下,然后才缓缓转过身。

      他的目光落在淮北身上,她今天穿着一件简单的米白色针织衫,眼神低垂,双手无意识地攥着衣角,流露出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犹豫。

      想起淮北这几日的疏远,甚至连早餐也不下来吃了,几不可察地僵直了一瞬。

      他明白了。

      一种无声的恐慌像藤蔓般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但安南脸上没有显露分毫,只是快步走到料理台边,声音温和得甚至比平时更甚,语速却快了几分,截断了她尚未出口的话:“你来的正好,”

      安南边说边舀汤,动作流畅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像是在用这日常的动作填满所有可能让悲伤溢出的空隙,“过来帮我尝一下这鸽子汤,我好像......忘了放盐,还是盐放多了?总觉得味道不对。”

      安南将刚乘的那碗热气腾腾的汤递到淮北面前,氤氲的白汽暂时模糊了两人之间的视线。他看着她,眼神干净依旧,却在那片清澈的湖底,藏着一丝近乎哀求的、想要维持现状的迫切。

      淮北看着安南递过来的汤碗,看着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的指节,所有准备好的、冷静理智的告别词,刹那间碎成了齑粉。

      她伸出手,指尖在触碰到微烫的碗壁时,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平常。

      淮北垂下眼,拿着勺子喝了一口,“加了,味道刚刚好。”

      “那就好,快洗手吃饭。”安南像是没听见她后面的话,迅速接过话头,指着桌上已经摆好的三菜一汤,目光却不敢与淮北对视,“你看还有什么菜要加,这些爱吃吗?还是说添点菜?”

      “不用。”淮北放下汤碗,她看着刚从房间出来的李婆婆,又看向洗手台那无人关顾的水流,终于抬起眼,迎上安南试图躲避的目光:“够了,安南。”

      淮北看着安南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叹了口气:“等你忙完,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聊聊吧。”

      这一忙,淮北一等,就等了安南三天,安南像是刻意将自己埋进了无尽的工作里。

      花店打烊的时间越来越晚,楼下的灯光常常亮至深夜。

      直到第四天深夜,米粒不知为何焦躁不安,一直用爪子扒拉着门,想要往外跑。淮北被它闹得无法,只好带着它下楼。刚走到巷口那棵大榕树下,便撞见了踉跄归来的安南。

      安南几乎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谢宵身上,平日里清隽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眼神迷离,浑身酒气。

      “淮小姐啊,你可算来了!”谢宵像看到救星,急忙把安南往她这边送,“那什么,安南就交给你了,李婆婆一个人在我那呢,我得赶紧回去看看。”

      淮北本能地想后退。她不想在这种情境下,与安南有太多纠葛。

      可念头一转,李婆婆还在谢宵那里,若是让谢宵拖着醉醺醺的安南回去,万一李婆婆独自在家出了什么意外......

      淮北低头,盯着脚边绕着安南裤脚打转,喵喵直叫的米粒,没好气地轻轻拍了一下它的脑袋,低声嗔怪:“你故意的是吧?小叛徒。”

      谢宵在一旁帮腔:“淮北,反正你也得回去,就顺便接安南回去吧,算我求你了,我真不放心婆婆一个人。”

      淮北看着安南那副有些脆弱的醉态,终于还是心软了。

      她认命般从谢宵接过安南说:“行了,你把他给我吧。”

      谢宵如蒙大赦,匆匆交代两句便赶往车行。沉重的身体骤然压下来,淮北踉跄一步才站稳。安南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颈侧,带着浓重的酒气,却奇异地和记忆里某个清甜的片段重叠了。

      是过年时,大家围坐一起喝的那些跟饮料似的啤酒。那点度数,在淮北看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可每每对上几杯,她总能瞧见安南从耳根一路红到脖颈,眼神湿漉漉地蒙了层水汽的笨拙模样。

      此刻,感受着肩上真实的重量,和耳边他因不适而发出的、细微的闷哼,淮北心里那点因安南这几天逃避而生出的气恼,终究化成了无可奈何的叹息。

      淮北费力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彼此都更舒服些,低声嗔怪:“不能喝就别喝......逞什么强。”

      刚推开告草那扇墨绿色的木门,步履不稳的安南却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安全领地,身体本能地寻着熟悉的方向。

      他手臂无意识地收紧,几乎是反客为主地搂住了淮北的腰,温热的手掌隔着单薄的衣料,在她脊背上留下了一道模糊而滚烫的轨迹。身体相贴的瞬间,他微俯下身,一个带着酒意又轻柔的吻,落在了淮北散落的发丝间。

      淮北的心跳骤然失控,她被迫仰头承受着他大半的重量,却强撑着用玩笑来掩饰此刻翻天覆地的慌张:“安南......我们这种好朋友,可不怎么纯洁了。”

      安南低笑,鼻息喷在她的耳畔,一丝酒气越发明显:“这不是你一直.......默许的吗?淮小姐。”

      任何一种环境或者一个人,初次见面就预感到离别的隐痛时,这段感情就必定不会长久,他们都知道,他们既不是干净的朋友,也没办法做敞亮的恋人。

      前途未卜,只能贪恋当下的温存。

      淮北抬起头,正想回应安南,借着窗外漏进的微光,她无意间看见安南的耳骨上,多了三个崭新的银色耳洞,位置和数量,与她耳廓上那三个,一模一样。

      “什么时候打的?”淮北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轻轻捏了捏他微热的耳垂,触碰到那坚硬的金属。

      “前两天。”安南回答得含糊,却将脸更深地埋进她的颈窝,手臂收得更紧,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你已经好久没和我说话了。”

      淮北心头一软,低笑出声,那笑意里带着连她自己都未曾预料的心疼与悸动:“想我了还是怪我了?”

      “怪你没想我。”

      “安南。”淮北的声音轻了下来,带着试探,“你是喝多了还是认真的?”

      “你希望是什么呢?”安南把问题轻轻抛了回来,呼吸拂过淮北的皮肤。

      “......不知道呢。”

      安南收紧手臂,声音坚定:“不,你知道。”

      “你肯定喝多了,在这乱讲话。”淮北避开安南过于灼人的视线,几乎是半扶半抱地,将他带进了他的卧室。

      安南的房间和淮北色彩斑斓的二楼截然不同,布局简洁,只有沉静的黑、白、灰,连衣柜里寥寥几件衣物,也跳不出这个单调的谱系。

      “你睡会吧。”淮北将安南抱在床上,动作算不上温柔,却替他脱了鞋袜和外套,盖好被子,又将垃圾桶放在触手可及的床边,倒了杯温水放在床头。

      做完这一切,淮北才轻轻带上了房门。

      房间里瞬间陷入寂静。

      安南在门合上的那一刻,睁开了眼睛,哪里还有半分醉意。他静静地看着单调的天花板,又看了看床边那个为他准备的垃圾桶,眼底情绪翻涌。

      然而,没过几分钟,房门被再次轻轻推开。

      淮北去而复返。

      她手里拿着一条拧干的热毛巾,径自走到床边,动作有些笨拙,却一点点替他擦拭着额角、脸颊和脖颈的薄汗,然后是那双骨节分明、此刻却无力垂着的手。

      “晚安,好梦。”

      这一次,安南没有立刻睁眼。

      他静静地听着淮北上楼的脚步声,直到那声音彻底消失在头顶,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那股独特的乌木玫瑰香气,与他满室的灰白清冷无声地交融。

      安南抬起刚刚被她仔细擦拭过的手,碰了碰自己耳骨上那三个崭新的耳洞。

      而楼上,淮北抱着不知何时溜上来的米粒,靠在床头,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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