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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背负,双臂,幻蛊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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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醒的?”阿石撇撇嘴,席地而坐。
“大约是你帮我包扎好之后。”萧十一郎的嘴唇还泛着白,但眼神已恢复了清亮。
他缓缓支起身子,感激地看着阿石。
“你这身子到底是个什么结构?”阿石尤为不解,“究竟是怎么做到那么快就恢复的?”
“大概是因为……”萧十一郎捂了捂肩上的伤,龇牙打趣道,“我属狼吧?”
阿石“啧”了一声,飞了一记眼刀给他。
“所以……”她不想接他的话茬,继续道,“你全都听到了?”
萧十一郎抿抿唇,垂眸望向清澈的溪水。
——那里正映着他憔悴而有些茫然的脸。
“嗯。”他答。
“你怎么想?”阿石把方才从他胸前摸走的铁饰递给他。
“还能怎么想?”萧十一郎苦笑着接过铁饰,稍稍费力地抬着胳膊,把它系回自己的脖颈,“随便想想也能知道,他是为了守着割鹿刀,守着萧家的使命……”
“或许,也是为了守住你呢?”阿石轻轻道。
“守住……我?”萧十一郎嗫嚅着重复她的话。
“为了让你得到自由与生路,所以孤注一掷,放你离开。”
阿石抬头仰望秋日明净的天幕,有几片孤高的云正安静地悬停在那儿,叫人禁不住产生一些寂寥的思考。
“若不是种种机缘巧合,陷入风波,你还是山谷里那头潇洒不羁的野狼,不是吗?”
没错。
萧十一郎没有回答她。
但他明白阿石的意思。
萧家人生来的使命,是守护割鹿刀。
他和他的父亲总要有个人必须放弃自由,常伴危险。
萧沛选择了自己背负,代价是离开他的儿子。
“不过,那也不代表他这些年对我的亏欠可以一笔勾销。”萧十一郎道。
阿石莞尔,颔首赞同:“也是,等一切尘埃落定,你再同他好好算账也不迟。”
两人会心一笑,不言自明。
至于「一切」指的是什么,「尘埃落定」又是什么时候,没人知道。
“我要回春风楼。”萧十一郎道。
阿石看着他这副凄凄惨惨的模样,长叹一声,把劝他好好歇一歇的话咽了回去。
“行,我陪你一起。”
毕竟春风楼里,有两个他们都牵挂着的女人。
——
逍遥窟深处,阴冷潮湿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空旷寂静,昏暗无光。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逍遥侯踉跄着走进来,黑色的衣袍被鲜血浸透,每走一步都在身后的石地上留下深红的血印。
“师父!”雪鹰见状急忙迎上前,伸手想要搀扶。
逍遥侯猛地甩开他的手,厉声道:“滚!”
雪鹰被他推得一个踉跄,却仍不死心地再次上前,这次他牢牢抓住了逍遥侯的衣袖。
这一抓之下,雪鹰的脸色骤变——他清楚地感觉到,那布料下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您的手……您的手没了,师父!”雪鹰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逍遥侯面具下的嘴角勾起一抹阴森的弧度:“没了又怎么样?”他的声音冰冷刺骨,“没了,就不能过日子了吗?”
他作势要走,却又忽然停住脚步,沉声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雪鹰颓然跪倒在地,满脸失魂落魄:“我……灵鹫他不要我了……”他的声音低哑,“从今以后,我只有依靠师父了……”
“没出息,没出息!”
逍遥侯勃然大怒,一脚将雪鹰踹翻在地。
“男子汉大丈夫,要靠什么?”
他拖着残缺的身躯,踱步到雪鹰身侧。
“把功夫练好了,让全天下的人都想来靠你,这才是你的本事!”
“师父……”雪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你的命太好了,”逍遥侯冷哼一声,“你尝过在街上讨饭的滋味吗?你尝过让人家像野狗一样追着的滋味吗?”
雪鹰缓缓站起身,诧异地望着逍遥侯。
“尝过被别人关在笼子里,像看怪物一样嘲笑的滋味吗?”
逍遥侯的目光渐渐涣散,仿佛穿透了时空,回到了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他的眼神中交织着屈辱与愤恨,那双总是凌厉的眸子泛起些许游移,却又很快被更深的阴鸷所取代。
雪鹰沉默以对。
“没有是不是?”逍遥侯讥讽道,“父母都不能依靠,何况兄弟!”
他旋身欲走,雪鹰却骤然跪下,死死拽住他的衣袍,乞求:“师父,徒儿就想把功夫学好……”
他的眼神逐渐发生变化,原本的茫然被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所取代,那双眸子燃起狠厉的火焰,仿佛要将所有的软弱都焚烧殆尽。
“从今天开始,徒儿只靠自己,不认兄弟!”
逍遥侯猛地回头,锐利的目光如鹰隼般直刺雪鹰心底。
“学好了功夫,徒儿帮着师父,铲平连家堡,把连家人灭绝!”
逍遥侯的嘴角扬起一丝残酷的笑意:“受再大的苦也愿意?”
雪鹰斩钉截铁道:“是!”
“好,师父成全你!”
话音刚落,逍遥侯的身形突然扭曲一道滑腻的黑影,如同活物般在空中蠕动几圈。
还不等雪鹰反应过来,那黑影已在须臾之间缠上了他的双臂。
“啊——!”
凄厉的惨叫顿时响彻整个洞穴。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撕裂声,雪鹰的两条胳膊竟被硬生生从躯干上扯了下来!
鲜血如泉涌般喷溅而出,在昏暗的石壁上划出一道道刺目的猩红。
雪鹰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断臂处传来的剧痛让他发出不似人声的哀嚎。
徒留他悚然的影子在岩壁上疯狂地扭动、挣扎。
——
白杨睁开双眼,一阵剧烈的头痛让他忍不住叫出了声。
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陌生的房间地板上,四周是精致的江南风格陈设。
透过屋里半开的支摘窗,可以看到外面精心打理过的庭院。
绿柳则歪歪扭扭躺在他身边,昏睡不醒。
“绿老头,你快醒醒啊!”白杨急忙摇晃着绿柳的肩膀。
绿柳迷迷糊糊地挥开他的手:“别吵,我好累啊……浑身都难受,你让我再歇息歇息……”
“别歇息啦!咱们着了人家的道啦!”
“什么?!”绿柳被白杨的话惊得一个激灵,坐起身来,环顾四周后愣住了,“咱俩这是在哪儿啊?!”
白杨揉着发痛的额角:“哎哟,鬼才知道啊!”
绿柳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他凑近白杨,“我记得咱俩在逍遥窟的密道,摔进石壁里去啦!”
“对对对,我也想起来,啊嘶……”白杨皱着一张脸,揉了揉肩膀胳膊,“这地方阴得很啊,我现在也是全身酸痛得很,就像是……就像是……”
“大病一场,全身疲软得很呐!”绿柳接茬。
“对对对!你也一样?”白杨诧异地看着他。
绿柳连连点头:“可不是嘛!”
白杨若有所思:“我看呐……咱俩很可能是受那逍遥侯的幻术影响,身子不适应,所以脑子才昏昏沉沉的……以至于,轻而易举地被转移到了找个地方,一点察觉都没有啊!”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探手去摸绿柳的额头。
“咱俩都烧着呢!”
“是啊!”绿柳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咱俩的身体素质……”他摸了摸冰冷的地板砖,“不至于睡地上就发烧呐……”
“所以我才说,一定是被逍遥侯的幻术给阴了!”白杨使劲拍了拍脑袋,竭力让自己更清醒些,“绿老头!”他俯身去扒拉绿柳的衣襟,“清心丸你带了没有?”
“你干什么你干什么你!”绿柳连忙拍开他的手。
“什么我干什么!”白杨无语道,“你那清神醒脑保心的药丸赶紧拿出来吃一些!”
“吃就吃你急什么嘛!”绿柳埋怨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青瓷小瓶,“赶着去投胎啊!”
“可不是赶着投胎嘛!”白杨解释道,“中了严重的幻术,身体不适应才会发烧嘛!不及时退烧清热,会影响脑子的你知不知道?!”
“你不早说!”绿柳一听,哪敢耽误,急忙倒出几颗褐色药丸,往自己和白杨嘴里各塞了几颗,“这逍遥侯可真是阴毒啊,这是盼着我们两个老家伙变痴呆啊!”
“呸呸呸!”白杨嫌恶道,“你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干什么!”
“哦哦哦……”绿柳急匆匆赏了自己一巴掌,“有怪莫怪有怪莫怪……哎?”他疑惑道,“你怎么那么懂这个?”
“啊呀!你忘记我祖师奶奶是做什么的了吗?”白杨道,“她专精蛊毒和茅山道术,其中就有丹书幻术与毒术相结合的法门研习,历代弟子都要学习如何化解规避的嘛……”
“那你怎么那么容易就中招了?”绿柳吐槽。
“这种幻毒结合的法子,一则阴损残忍,太不稳定,杀孽过重,不利于师门传承。”
“那二则呢?”绿柳追问道。
“这二嘛……”白杨面上划过一抹隐秘的窘迫,“这种用法,很讲究天分的……我们门派呢,最有天分的,那都是女弟子啦……”
“那不对啊……”绿柳更困惑了,“逍遥侯虽然以面具黑袍掩盖身份,但他是个男子的确毋庸置疑啊。”他推了推白杨的胳膊,“他怎么学会的这个?”
他神神秘秘地附到白杨耳边,拧紧眉头猜测。
“你说……他会不会是你们门派的……?”
“你可别胡说八道啊!”白杨立刻跳了起来。
“那谁叫你们门派的人都神神秘秘,甚至互不相识?”绿柳理直气壮道,“那说不准呢?我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喂!绿老头!”白杨双手叉腰,扬声道,“这世上懂得幻术毒术的人何其多啊?别动不动扯到我师门!”他愤愤不平,口水都喷到绿柳脸上了,“你再这样我要生气啦!”
“好好好,我不说了,我不说了。”绿柳见白杨真恼了,赶紧扯开话题,“咱们还是先想办法出去吧。”
“哼……”白杨对着绿柳吹胡子瞪眼睛了好一会儿,才善罢甘休。
两人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