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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人去,寻迹,复仇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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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鹰嘶吼着扑到崖边,拼命伸手去抓,却只来得及抓住阿石腰间系挂着的平安石。
不过眨眼之间,两人的身影早已被浓密的云雾吞噬,崖下就只余一片空空荡荡,刚刚那惊心动魄的一瞬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雪鹰怔怔地望着手中的石头结,只觉浑身发冷,脑海里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小小走到他身边,随手捡起一块石头扔下悬崖。
那石块无声无息地坠落,连一丝回响都听不见。
“哼,看来是粉身碎骨了。”她丝毫不遮掩自己的幸灾乐祸。斜眼睨着雪鹰,唇角勾起恶毒的笑意:“你喜欢的丑八怪跟另一个男人一起殉情了呢。”
“闭嘴!”雪鹰猛地转头,眼中迸发出骇人的血色。
“怎么,急了?”小小故意逼近一步,语气越发轻佻。
“你!”雪鹰霍然起身,长剑出鞘,冰冷的剑尖直指小小。
“怎么,想杀我?来啊,看你怎么跟师父交代!”小小有恃无恐地挺起胸膛,眼中闪着挑衅的光。
雪鹰死死盯着她,胸膛剧烈起伏。
良久,他收回长剑,沉声道:“看在师父的份上,我不会杀你……”
满腔怒火都被生生咽了下去。
“只是师父要抓活的,你怎么跟他交代?”
小小冷笑一声,突然伸手夺过他紧握的平安结。
雪鹰下意识要去抢,却被她灵巧地避开。
“我要拿去跟师父交差,你有意见?”小小把玩着手中的石头,得意地挑眉,“而且这人又不是我杀的,所有人都瞧见了,是他们自己往下跳的,可没人逼他们!”
雪鹰死死攥着剑柄,手背青筋暴起。
他阴沉着脸,眼底杀意闪过。
最终,他再次望了落日峰底一眼,沉默着离开。
小小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轻蔑地哼了一声。
她将那抢来的平安结随手揣进怀里,对着空无一人的悬崖狞笑低语:“功夫再高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败在我的手下?”
她转身对身后的弟子们挥了挥手。
“收队!回去禀报师父,就说萧十一郎和阿石已经坠崖身亡,尸骨无存。”
——
残阳如血。
连城璧带着人马赶到沈园的时候,霞光将沈家的朱红大门染得一片凄迷。
两盏孤零零的灯笼在晚风中轻晃,映得偌大的门庭寂静无声。
“小心戒备。”连城璧低声吩咐身后的贾信,自己率先迈过门槛。
正当他们穿过前院,即将进入内园时,一个慌张的身影从月亮门后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
“连少堡主!连少堡主!你可来了!”徐姥姥头发散乱,衣襟歪斜,见到连城璧仿佛见到了救星,一把抓住他的衣袖。
连城璧扶住颤巍巍的徐姥姥:“姥姥,情况怎么样了?”
他环顾四周,目光扫过空无一人的回廊和散落在地的兵器。
“人呢?人都去哪儿了?!”
徐姥姥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手指向内园深处:“在、在石洞密室里,你们跟我来!”
连城璧示意部分手下在园内警戒,自己带着几个亲信跟随徐姥姥快步向内走去。
石洞入口隐藏在假山之后,若不是徐姥姥引路,外人极难发现。
一进石洞,潮湿阴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壁上每隔几步就插着火把,跳动的焰光在甬道石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密室比想象中宽敞,中央的石台上,沈璧君正独自坐在一个透明的气罩内,一动不动的模样显然是被人点了穴道。
气罩隐隐流动着光华,正是沈家秘传的先天罡气。
“璧君!”连城璧快步上前,手指触碰到罡气罩,只觉得一股力量将他重重推开。
沈璧君见到他来,眼中闪过一丝安心,随即又染上焦急:“城璧,我不要紧,只是被阿石点了穴道,时间一到我自己就能打开防护罩。”
她的声音透过罡气传来,稍稍有些朦胧。
“你快去救救十一郎和阿石!小公子带着人马去追杀他们了!”
连城璧面沉如水:“他们离开多久了?”
“有半个时辰了!”沈璧君担忧道,“阿石为了救我和十一郎,独自闯进来,点了我的穴道把我安置在这里。自己带着受伤的十一郎引开小公子他们了!”
就在这时,贾信快步从洞口方向走来,在连城璧身边低声道:“少主,受伤的弟兄们已经安置妥当。有几个伤势较轻的说,他们亲眼看见阿石姑娘骑着一匹黑马,带着萧十一郎往西边去了。”
“西边?”连城璧眸光一凛,“黑马……玄歌?!”
贾信答:“是,弟兄们都说那马神骏异常,通体乌黑。我想,应该就是玄歌无疑。”
连城璧快速吩咐:“贾信,你带一队人留守沈园,等璧君罡气解除后,带她和徐姥姥回连家堡安置。”
“城璧!”沈璧君隔着罡气罩唤住他,带着哭腔哀求道,“一定要找到他们……阿石中了化功散,十一郎也受了很严重的剑伤……”
“你说阿石中了化功散?!”连城璧急道。
“对。”沈璧君确认道。
连城璧不再多言,足下纵着轻功疾疾奔出。
一出石洞,晚风扑面而来,带着山雨欲来的潮湿气息。
连城璧翻身上马,朝西面的方向奔袭而去。
“怀瑛……”他低声念着,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够听见,“你得等等我……千万要等着我来救你!”
——
昏黄的灯火在阴冷的空气中摇曳,将洞内交错的光影映照得如同鬼魅翩跹。
逍遥侯全身都沐浴在漆黑之中,手里捏着一个编法奇特的平安结。
那颗缀着的石头正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微微摇晃。
“萧十一郎死了?”他意外道,“阿石……也死了?”
小小垂首立在下方:“是……师父,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谁允许你把阿石逼下去的!!”逍遥侯骤然转身,掌风凌厉地袭向小小。
小小吓得紧闭双眼,只觉得一股劲风扑面而来。
那致命的一掌在距离她面门仅一寸之处硬生生停住!
“师……师父……”
小小双膝一软,跌坐在地,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裳。
她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
——方才那一瞬间,她甚至以为自己要死了。
“我不是说了要活口要活口!你怎么敢的!!”逍遥侯气急败坏道。
小小慌忙抬起头:“师父,他们两个本来还在说着话,谁知道下一刻就跳崖了,我也来不及反应呐!”
“雪鹰不知道就算了,你应该很清楚,他们两个人都中了化功散……”逍遥侯的声音里压抑着滔天怒火,握着平安结的手微微发颤,“你要是真的想拦会拦不住吗?!”
“我真的没想到啊师父……”
“不要叫我师父!”
“为什么!”小小蓦地站起身,积压的嫉妒让她失去了理智,“徒儿跟了师父十五年,心中只有一个师父!可是那个阿石呢?她又是什么人,跟师父又有什么关系?!”
她的声音越来越尖锐,眼中燃着不甘的火焰。
“她自己要往死里头钻,师父却怪徒儿不尽力,甚至还气得要杀徒儿!”她忿忿道,“是因为沈璧君说她是陆怀瑛吗?!”
“混账!”逍遥侯怒喝一声。
小小倔强地昂着头,眼眶泛红。
她想起这十五年来兢兢业业为师父办事,从未有过二心,如今却因为一个来路不明的丫头被如此对待,心头像是被针扎般刺痛。
逍遥侯强压下怒火,深吸一口气:“我要得到陆怀瑛,自然有我的道理。”
“是……是因为连城璧吗?”小小试探着问。
逍遥侯叹了口气:“人都死了,说那些有什么用……”
“师父!”小小仍不死心,向前迈了一步。
逍遥侯的眼神骤然变得狠厉:“如果你还不好好听话,如果你还敢擅作主张,就给我滚!”
“师父!”小小不敢置信道。
澎湃的杀气扑面而来,压得小小重重跪倒在地。
她瑟瑟发抖,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言行有多胆大妄为。
“你知不知道阿石那个丫头,背后有什么势力?!”逍遥侯冷冷道。
“小小……小小不知……”
“连城璧与沈璧君的婚礼上,她代表了御剑山庄出席!”逍遥侯呵斥道,“你知道她死了有多麻烦吗?!”
“对不起……师父……是小小僭越了……小小再也不敢了……”小小颤声服软,“小小真的不知道……原来……阿石还跟御剑山庄有关系……”
逍遥侯沉默片刻后道:“算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他冷嗤道:“尹天凤……是个麻烦……但只要得到割鹿刀……联合东瀛势力,等他们入主中原……我也不必再顾忌她什么!”
“师父深谋远虑,小小佩服!”小小立刻奉承道。
对此,逍遥侯不置可否,只是又换了个话头。
“既然沈璧君知道她是陆怀瑛,那么连城璧也肯定知道了。”
他垂眸看着匍匐在地上的小小。
“你上次说,连城璧还是很在意阿石那个丫头?”
——「还是」?
小小对逍遥侯的用词心有疑惑,却不敢再多言语一句,连连点头:“是,连城璧对阿石格外在意,不但言语维护,还曾与她私会……他……他好像……”
她迟疑着瞥了他一眼。
“他喜欢她。”逍遥侯淡淡道。
“是……”小小道,“师父果然神机妙算。”
“哼……神机妙算?”逍遥侯眯了眯眼,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他侧首,把石头结扔还给了小小:“找到连城璧,把阿石和萧十一郎殉情死去的消息告诉他。”
小小兀自揣摩着他的意思。
“记住,要亲眼看着他听到这个消息时的表情,回来一五一十地告诉我。我要知道他有多痛苦,多绝望。”
“是,小小明白。”小小恭敬垂眸,缓缓起身。
“对了,雪鹰呢?”逍遥侯问道。
“雪鹰?”小小冷哼一声,“大概是为了某个人的死而失魂落魄,不知所踪了……”
“某个人?”
“阿石。”小小道。
“他也喜欢阿石?”逍遥侯意外道。
“也许吧。”小小似是而非地回答。
——这种上眼药的机会,她自是不会错过的。
没成想,逍遥侯并没有对此有什么其他反应,只是顿了顿,不置可否评价了一句。
“儿女情长……没出息。”
小小内心失望,也不敢再像方才那样闹了,只是听从逍遥侯的吩咐,转身离去。
待她的脚步声远去,石窟又恢复了死寂。
幽幽悬挂石壁的火苗跃跃欲试地跳动,将逍遥侯的身影投射在岩壁上,恍恍惚惚拉得扭曲而颀长。
“看来,连家人都没有好下场。”他面具下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你跟我一样,都无法和心爱的女人厮守到老。”
“连城璧,我就是要你痛苦!和我一样痛苦,比我还要痛苦!”
他仰头,发出一阵癫狂的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