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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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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砚察觉到一股无法反抗的力量加诸在身上,就在他惊愕之际,脑中翻江倒海的涌上许多片段。
那张与苏评有三分相似的眼睛红成一片,整个人显得暴戾而焦躁。
红烛红绸红灯笼高高挂起,大门大开,门外的风雨斜打进来,连带着不请自来的红衣男子身上的凌冽越发醒目。
一阵阵婴儿啼哭响起,但方才晕倒的那姑娘垂下眼帘,手慢慢的挪上了孩子的脖颈。
我脑中怎么会有这些画面,闻砚按住发涨的太阳穴,一个疑问同时升起,这都是谁的记忆?
“闻仙君,这可是我送你的大礼。”一股沙哑的声音攀附着脊骨向上。
闻砚怔愣在原地,这道陌生的声音不由分说的再次在脑海中出现,“魏建安强嫁魏偲偲,引得彭祯走火入魔自缢而亡,彭霁晓早产不足,这些可都是苏评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闻砚瞳孔骤缩,“你是那条蛇?”
“终于反应过来了。”虺珀笑起来,“整个幻境都在我的掌握下,我们一起把苏评绞杀在这儿,如何?”
闻砚一顿,声音在风中显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战栗,“你怎么知道我要杀她,你又为什么要杀她?”
虺珀还没有回答,面前的魏建安已经伸开双手,仿佛预见了完美的走向,“四殿下,你会很喜欢偲偲肚子里的孩子的,他会继承魅灵族的血脉,天生就能操控他人,比祝术好用上百倍。”
闻砚眼中的惊讶没有掩饰,魏建安轻笑,“你还不知道吧,方才那男人是魅灵族后人,魔修中法力最弱的一族,但天生赤瞳,操控人心无往不利,我原本只想利用他们的魅术,没想到偲偲给我送来份大礼。”
虺珀同时开口,“苏评作为魅灵族人,天生魅术,而我虺珀蛇天生幻术,二者本就相克,这个理由够吗?至于你,我从你身上闻到了垂阳门的气息,想想你那些惨死的同门们,闻砚,你难道不想看到她在你面前求饶吗?”
虺珀的声音带着股非人的停顿和低沉,闻砚脑中顿时闪过那些他刻意不去想起的画面,那画面无关那些刀剑血雨,而是苏评刚进入垂阳门时的样子。
过于长的头发用红色绸带高系,鬓间碎发随着她漫不经心的动作一下一下在肩头拂动。
闻砚突然记起他常常生气于她修炼上的不专心和懈怠,但是这都是因为她的出身,她的过往,她的困境,自己竟然直到今天才窥见一角。
“苏评来了。”虺珀的声音带着微妙的欣喜。
闻砚猛地抬头,只见苏评逆着阳光走来,一身杏黄衣衫,耳边玉石轻晃,她的头发那样的长,披散着盖住了整个后背,闻砚有些恍惚,生出一种许久未见的感觉来。
他垂眸不语,苏评根本没有认出他,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带起衣角微风。
苏评看向魏建安,“魏大人,听说我哥哥在这儿,我来接他回去。”
魏建安面上含笑,“去吧,你哥哥在里面。”
闻砚的目光追随着苏评,脑中,虺珀的声音刺耳至极,“放心,苏评离不开这个幻境了,我咬中她的时候就发现她中毒了,她体内的灵力严重失衡,等到这些她最不愿直面的痛苦再次出现的时候,看她还能这样若无其事的装多久。”
“一次不够,那就再来两次三次,直到她走火入魔为止,她不可能离开我的幻境,她死定了。”
苏评还没有走进室内,彭祯就已经看见了她,十分意外,“苏苏,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苏评当然知道,她还知道今天魏建安知道了魏偲偲怀孕的事情,还知道魏建安的一切阴谋,更清楚不久后彭祯就会发觉魏建安的算盘,他会走火入魔自缢而死,所有的这一切早就在她脑海中重演了无数次。
魏偲偲已经醒了,视线落在苏评身上,“你是他的妹妹?”
苏评并没有回答,转而对彭祯道:“明天是父母的忌日。”
彭祯神色变了变,朝魏偲偲安抚道:“我去去就回。”
魏偲偲不知道为什么,心立刻慌的厉害,拽住彭祯的袖口,“别走。”
“你方才没有听见你父亲说的,他知道你我的事情并没有生气,还叫我女婿呢。”彭祯将厚厚一沓护身符塞进魏偲偲掌心,“你放心,禀过父母后,我就回来娶你。”
说罢,彭祯跟着苏评朝外走去。
在人间许多年,祭拜先辈是二人唯一从凡人身上学到的习俗。
两人一前一后朝崔府外走去,彭祯正要开口和苏评说魏偲偲怀孕的事情,忽而听见后头传来一阵焦急惊诧的混乱声音。
彭祯定身回望,竟然瞧见一小片火光,他的心猛地一跳,好在他立刻反应过来,火光远不是魏偲偲所在的位置,他拽住从身旁跑过的小厮,“那边怎么了?”
“库中存的去年的雄黄酒燃起来了,四殿下还在那儿,我们都赶着去救火呢!”
不是魏偲偲就好,彭祯的心放下了,“哦”了一声,“你去吧。”
他再回身,苏评已经走出去好一段距离了,彭祯连忙追上去。
“你等等我。”彭祯从袖中翻翻找找,将一物塞进苏评的手心。
苏评不用拿起来看,已经摸出了是薄薄的一张符纸,
“以后我若是和偲偲成婚了,难免不能照看你,这符你收着,哥绝不让你受欺负。”彭祯叉腰得意道。
“只要你有危险,我立刻就赶到。”
这和方才魏偲偲手中的一沓子比起来,实在是单薄的可怜。
“你的符还没我画的好。”
苏评将符纸丢回到他的脸上,“你知道我为什么给你取彭祯这个名字吗?”
彭祯摸了摸脸,“难道不是因为祯这个字很衬我的帅气吗?”
“魅灵族灵力低微,便苦练符术防身,符术上要落款画名,我苏评三两笔就能画完,不像你的名字,要画那么久,我故意的!”
彭祯一愣,随后猛地一抚掌,“我怎么没想过这个办法!”
苏评气不打一处来,扭头就走。
彭祯摸摸鼻子,赶紧追上去。
远远的,戚嘉悄悄跟在他们的身后。
他们回到了儿时居住的院落,位于花溪山的村镇中,镇中人早已生死轮转,没有多少人记得他们,只知道镇角的梧桐小院空置了许久。
苏评再次推开门,院中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二人来到堂前,堂上供奉着两张牌位。
苏评挥袖,案上红烛骤然亮起火光,彭祯拿出线香点燃,分出一半递给苏评。
香火气在堂上幽幽转转,连同着彭祯的碎碎念回荡着,“父亲、母亲在上,许久未见,不知你二老如今可还安好,儿子可要和你们说个大喜事,我找到了想要携手一生的人了。”
“她性子温和,和我倒是完全不一样,而且过不了多久你们就该抱孙子了,当然也可能是孙女,说不定还有祖孙像呢……”
苏评听见彭祯的话,想起彭霁晓刚出生时候的样子,皱巴巴的一个,若依她说,谁也不像。
彭祯洋洋洒洒,又说到苏评:“还有苏苏,她已经会魅术了,有种说法是越晚练会的魅术威力越大,我们老祖不也不是天生就会的吗?说不准魅灵族以后就靠她了,更何况她的符术一直比我练得好多了。”
“祈爹娘在天护佑,赐我二人平安顺遂,我那孩儿健健康康,我们魅灵族后继有人。”
识海内灵力冲撞的越发猛烈,苏评忍□□内波涛,站在彭祯身后。
香火上的点点火光忽闪,映照在苏评的眸中,她未置一词,只是在彭祯说完后和他一起跪下,额头触碰到坚实的地面。
彭祯很开心的站起来,“好了,我们回去吧,偲偲还在等我。”
话音未落,后颈传来一阵痛意,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径直倒下了。
苏评站在堂前,香烛上的火光落进她的眼里,星星点点,满墙的灵位鳞次栉比,和她面对着面。
“先族们,如果你们真的在天有灵,就让我改变一次结局。”
此后几天,戚嘉一直在梧桐院外徘徊,但只见苏评在院中设下结界,大门紧闭。
她甚至赶走了在院外叫卖的摊贩,以绝任何魏家嫁女的消息传入院中。
风甚至也无法将院内的梧桐叶吹出来,戚嘉心中打定了主意,一跺脚,朝院内大喊,“纸永远包不住火!”转身离开花溪山。
他径直朝魏家走去。
魏府门口已经开始张灯结彩,仆人鱼贯穿行,手上捧着喜宴用物,但没人脸上有什么笑意,面容沉默。
魏建安不知为何在大发脾气,仆从递来托盘上的宾客名单被他扫落在地上,门口架上的青花瓷瓶被他摔碎,一地的碎瓷片令人无法下脚。
触及满室仆从战战兢兢的神色,彭霁晓的头越发的痛了,他深呼吸,但仍然阻止不了心底越发壮大而难以抵抗的烦躁,他狠狠丢开关于魏偲偲婚礼的一切。
终于有人试探问道:“家主,明天这婚仪还办吗?”
彭霁晓立刻就要说话,但他没有办法说出口。
侍从奇怪的看着他。
彭霁晓疯狂比划,但他已经没有办法表达出放弃婚礼的想法,就像那天在崔府一样,这具身体完全不受他控制,自己完完全全被禁锢在了这具身体里面无能无力。
只有潮水般的黑色情绪将他捆绑的越来越紧,彭霁晓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能感觉到一种可怕的东西就要破土而出。
但就在他情绪失控的一瞬间,腕间浮现出一道银色印记,恍若清风过境,让他的思绪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是苏评。
是苏评给他留下的护身符咒,彭霁晓怔然,笔尖好像闻到了熟悉的桃花香气,这下眼泪便如决堤的水一般落下。
他披头散发的,方才又是一阵挥打,此时眼中落泪,侍从无不大骇,只恨不能把头垂进地底下。
他们沉默着垂下眼睛,但耳边又传来一个响亮的巴掌声。
许管家抬眼去看,只见向来肃容威压的男人狠狠的盯着镜子中的自己,神情震怒,紧接着又是抬手,毫不留情的朝自己脸上打了一个巴掌,他的腿蓦地一软。
身旁伸出一只手来扶住他。
许管家一愣,神情又放松下来,“灰鹤。”
灰鹤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整个人灰扑扑到了毫不起眼的程度,但是许管家知道他很厉害,总有些不知道哪冒出来的厉害法术。
灰鹤像是看出他眼中担心,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明天婚仪过后就好了。”
“很快了。”他的声音飘散在空中。
在许管家反应过来前,他已经消失不见,神出鬼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