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微光》十七糖

11、第 11 章

　　孟诗岚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贺景尧径直走向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
　　司机早已等候在旁，拉开了后座车门。
　　贺景尧侧身，示意她先上车。
　　孟诗岚坐进温暖的车厢里。
　　贺景尧随后坐了进来，关上车门。
　　车子平稳启动。

　　孟诗岚侧头，看着窗外被节日彩灯装点的街景，泪水终于无声地滑落下来。
　　她悄悄抬手，抹去脸上的泪水。

　　贺景尧坐在她身边，目光落在窗外。
　　他没有看她，也没有说话，只是将手里那个属于她的小包，轻轻放在了她旁边的座位上。

　　她知道，他刚才那番话，看似是为了贺家利益，实则……是救了她。
　　用他独有的冷静而强大的方式。
　　车子在寂静中前行，驶向那个属于她自己的小小的出租屋。
　　她唯一的栖身之处，她的避难所。

　　车停下后，孟诗岚解开安全带，把两只手放在膝盖上，郑重其事地说：“谢谢贺叔叔送我回来。”
　　她已经不记得说过多少次“谢谢贺叔叔”了。
　　可是无论说多少次都不为过。
　　今晚在贺家那令人窒息的氛围里，是他一次次不动声色地替她解围，最后更是把她从那场羞辱的漩涡中直接带离。

　　贺景尧什么也没说，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嗯。”
　　孟诗岚回到自己那间小小的出租屋。
　　屋里冰冷。
　　她打开灯，脱下外套，把自己整个儿埋进被窝里，用被子紧紧裹住身体，只露出一个脑袋。
　　寒意渐渐被体温驱散，身体一点点暖和起来。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放着今晚的一幕幕。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涨涨的。
　　一种强烈的依赖感，像温热的泉水，无声地浸润着她的心。

　　她发现，自己好像……越来越依赖贺景尧了。
　　这种依赖，不再是像对贺安青那样带着卑微和乞求的仰望，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信任。
　　只要他在，她就知道自己是安全的，不会被伤害。

　　想到这儿，她心里又涌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和他……其实非亲非故。
　　他为什么要这样帮她？
　　是因为同情？还是仅仅因为他是贺景尧，一个习惯了掌控全局、看不得眼皮底下发生龌龊事的人？

　　她拿出手机，点开微信，找到那个备注为“贺叔叔”的名字。
　　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上次送表时的简短对话。
　　犹豫了一下，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敲下：【贺叔叔，今晚真的很谢谢您。】
　　发送。

　　她盯着屏幕，心里有些忐忑。
　　又重复感谢了一遍，是有点啰嗦了。
　　他会回吗？
　　也许……已经休息了？

　　然而，几乎是下一秒，手机屏幕就亮了起来，
　　【不客气。】
　　孟诗岚看着那三个字，唇角不由自主地向上弯起。
　　她把手机轻轻放在枕边，侧过身，将脸埋进带着凉意的枕头里。
　　心里暖暖的，像揣了一个小小的太阳。

　　新年假期在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中度过。
　　没有贺家的纷扰，没有贺安青的若即若离。
　　孟诗岚和晓菲约着吃了两次饭，逛街，看电影，像所有普通的年轻女孩一样享受假期。

　　剩下的时间，她就在出租屋里收拾屋子，看看剧，看看书，睡睡懒觉。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开工的日子。

　　上班第一天，写字楼里弥漫着一种节后特有的懒散和聒噪。
　　大家似乎都还没从假期的余韵中回过神来，无心工作，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交换着年货，聊着假期的见闻。

　　孟诗岚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整理着假期积压的邮件，心情还算平静。
　　昨晚她睡得不错，此刻精神尚可。

　　“哎，诗岚，”邻座的小张端着咖啡凑过来，一脸八卦兮兮的表情，“听说你跟贺景尧挺熟的？过年还一起吃饭了？”
　　孟诗岚愣了一下，含糊道：“啊？就……就见过几次。”

　　“几次？那也很厉害了好吗，”小张压低声音，眼睛发亮，“那你知不知道……贺董最近那个绯闻，是不是真的啊？”
　　“绯闻？”孟诗岚心里咯噔一下，“什么绯闻？”

　　“你不知道啊？”小张惊讶地瞪大眼睛，随即掏出手机，飞快地划拉了几下，然后把屏幕怼到孟诗岚眼前，“喏，你看，热搜都上了，虽然撤得快，但好多人都截图了，”

　　手机屏幕上，赫然是一张有些模糊的偷拍照片。
　　背景像是在某个高档餐厅的门口。
　　照片里，贺景尧穿着深色大衣，正微微侧身，似乎在为旁边的人挡风。
　　而他旁边，站着的正是那个美艳不可方物、气场强大的当红影后，季蓉。

　　照片的角度抓得很巧妙，贺景尧微微低头的姿态，和季蓉抬头看他的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下，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暧昧。
　　照片下方配着耸动的标题：【惊爆，商业巨鳄贺景尧与影后季蓉深夜密会，举止亲密，恋情曝光？】

　　孟诗岚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一股莫名的酸涩感瞬间涌上心头，她盯着那张照片，贺景尧那熟悉的侧脸，季蓉那明艳动人的笑容……像针一样刺着她的眼睛。
　　“哎呀，诗岚，你看这照片，这眼神，这氛围，说没点啥谁信啊，”小张还在旁边兴奋地分析着，“季蓉诶，那可是国际影后，跟贺董站一起，简直是郎才女貌，绝配啊，啧啧啧……”

　　“我不知道，”孟诗岚猛地移开视线，她低下头，假装继续看电脑屏幕，“可能是……谈工作吧？”
　　“谈工作？大过年的，深夜在餐厅门口谈工作？”小张撇撇嘴，显然不信，“再说了，季蓉那眼神，都快拉丝了，贺董虽然看不清表情，但这姿势……多绅士啊，护花使者似的，哎呀，诗岚，你消息灵通，真没听说点啥？”

　　“没有，真没有，”孟诗岚有些烦躁地打断她，“我跟他不熟，他的事我怎么知道。”
　　小张被她突然提高的音量吓了一跳，讪讪地收回手机：“哦，好吧好吧，我就随便问问嘛……”她端着咖啡，有些无趣地走开了。

　　孟诗岚僵坐在椅子上，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有些稀薄。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点开浏览器，手指有些颤抖地在搜索框输入“贺景尧季蓉”。

　　果然，跳出来不少相关新闻和论坛讨论。
　　虽然大部分源头已经被删除或屏蔽，但截图和讨论帖依旧不少。
　　标题一个比一个劲爆：【贺氏掌舵人恋情曝光，对象竟是影后季蓉】
　　【强强联合，贺景尧季蓉被拍亲密同框】
　　【影后季蓉疑似攀上顶级豪门】……

　　她点开一张稍微清晰点的照片。
　　照片里，贺景尧微微侧身，似乎在为季蓉遮挡什么，季蓉仰头看着他，唇角带着一抹迷人的笑意，眼神专注而……
　　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缱绻。

　　贺景尧的表情在照片里看不太清，但那姿态，确实带着一种保护的意味。
　　孟诗岚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透不过气来。

　　她想起在贺景尧办公室门口，与季蓉擦肩而过时，对方那居高临下的目光。
　　想起贺景尧当时只是淡淡地说“谈个合作”。
　　想起他请她吃饭时，平静无波的样子。
　　想起除夕夜，他沉默却有力的保护。
　　想起他送她回家时，那声低沉的“晚安”。
　　想起他秒回的那句“不客气”。
　　可是，这张照片……

　　可能真的是谈工作吧？
　　她再次在心里对自己说，试图说服自己。
　　贺景尧那样的人，和季蓉那样的明星，有交集很正常。
　　照片可能是角度问题，媒体最喜欢捕风捉影。
　　可是……为什么心里会这么难受？

　　为什么看到他和别的女人站在一起的照片，会这么……不舒服？
　　为什么，会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闷闷的疼？

　　她关掉浏览器页面，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反复闪现那张照片，还有季蓉那张明艳动人的脸。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将那些画面驱逐出去。
　　她告诉自己，贺景尧和她，没什么特别的关系。
　　他帮她，或许只是出于长辈的责任感，他对她好，不代表什么。
　　他和谁在一起，更是与她无关。

　　可心里那份沉甸甸的、挥之不去的难过，却像窗外阴沉的天空一样，笼罩着她，让她一整天都心神不宁，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新年第一天开工，下班后照常去火锅店聚餐。
　　滚烫的红油锅底翻滚着，蒸腾的热气混合着辛辣的香气，驱散了初春夜晚的寒意。
　　同事们推杯换盏，嬉笑怒骂，将节后综合症彻底抛在脑后。

　　孟诗岚坐在角落，心不在焉地涮着毛肚。
　　白天那张照片和同事们的议论，像一根细小的鱼刺，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让她食不知味。
　　“诗岚，发什么呆呢，来来来，敬你一杯，新年新气象。”部门主管端着酒杯凑过来，脸上带着酒意的红晕。

　　孟诗岚回过神，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端起面前的啤酒杯：“谢谢王姐，新年快乐，”她仰头，将杯中金黄的液体一饮而尽。
　　“好，爽快，”主管满意地拍拍她的肩膀。
　　一杯接一杯。
　　孟诗岚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
　　起初是应付，后来是发泄。
　　冰凉的啤酒灌入胃里，带着气泡的辛辣感，短暂地麻痹了神经。

　　同事们喧闹的笑声、碰杯声、火锅的咕嘟声……
　　都渐渐变得模糊、遥远。
　　只有心底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在酒精的催化下，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