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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郡主有梦 ...

  •   立冬了,天气变得颇为寒凉,帝都山上飘起大片大片鹅毛般的雪花来。

      月亮悄然升起,但渐渐地又隐在了深重的云雾之后。清光透不过来,那漫天的玉沙,将天地包裹其中,映得万物似也有了一丝亮色。

      萧瑟的白透过窗棂映照进来,洒在屋内的炉火上。

      已经亥时了,青羽却怎么也睡不着,体内有一股邪火窜起,似那炉火一般越烧越旺。

      她猛地坐起身,赤脚下床靸了鞋,将火灭了,打开一扇窗户,才又躺回床上,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床顶的承尘。

      胸中的火仍旧熊熊燃烧,她心中烦乱不已,伸手将被子揭开,用脚胡乱踢在一处,而后又将中衣领口扯开一些,露出半截雪白的颈子。

      一阵风从窗边拂过,带进几片纷纷扬扬的雪花。

      冰凉之意漫上肌肤,非但没有平息体内那团火,反而似油泼火上,烧得更烈了。

      青羽周身麻痒难耐,宛如虫蚁啃噬。

      令狐渊的药,果然越来越没用了。

      “你睡了么?” 她甚少在心中与令狐渊对话,此刻却是忍不住。

      过了颇久,久得她以为那厮已经自己睡着了,却听令狐渊的声音响起,“还未。”

      “你感觉如何?”

      “不怎么样。”

      青羽冷哼一声,咬牙道:“都怪你,搞这些下作的手段,现在好了,作茧自缚,你自己也逃不掉!”

      “拉了个垫背的,我也不算太亏。”

      “你!”青羽气结,在心中将那狐妖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别骂了,我都能听得到。要不然,我委屈委屈,我们……。”

      “做梦!登徒子!”青羽忍不住骂出了声。

      令狐渊忍不住低笑出声,黑夜里,那声音暗哑低沉,随着体内的□□,有了丝旖旎的味道。

      “不说了,我要出门了,屋外天寒,或许能降降火。”青羽起身披了袍子,推门而出。

      “喂!”

      “怎么了?”

      “小心着凉。”

      “少啰嗦!”

      屋外洋洋洒洒,漫天漫地的雪白。

      青羽一脚踏入,积雪立时没过了脚踝。寒意浸体,心内的邪火终于压下了几分。

      她摊开手掌,接住飘扬而下的碎玉。雪花落到她绯红的脸上,落到她因抬手而露出的一截如玉般的皓腕上。

      只不过,雪刹那间便化了。她抬脚继续往前走,出了这座竹林,有一处天然形成的石壁,那石壁经由千万年的雨水冲刷,在中心蚀出一处浅洼。

      山风呼啸着掠过石壁,却因那处地势凹陷,半点吹不进去。

      青羽赶到时,果见那凹处积了厚厚的雪,她顾不得那么多了,身上的热意和麻痒让她无法忍受,不及多想,她便已仰面躺进了那片洁白里。

      积雪如细沙,从四面八方将她掩埋起来,又如千万支细细的银针一般,刺激着她滚烫的肌肤。

      青羽打了个激灵,寒意浸入四肢百骸,倒让她暂时忘了体内的燥热。

      这方令狐渊听不到青羽的声音,便坐起身来运功,但脑中挥散不去的尽是那晚在石屋中的景象,他一时间想入非非,心不能定。

      那景象如梦魇一般缠绕着他,让他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他浑身冒汗,喃喃出声:“看来,不消多久,师父的药必定压制不住蛊虫了,必须尽快想个办法。”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踏雪之声。

      青羽心中一凛——这么晚了,是谁?

      她忍不住心中好奇,从雪里坐起身来,往前方望去。

      那人越走越近,颌下的胡须在夜风中微微飘荡。

      一灵道长?这么晚了,他怎的从后山上来?

      青羽迅速将头压低,只露一双眼睛在外。

      只见一灵道长行至离青羽二十米远外停下脚步,这处有十几株光秃秃的树木,将他半张脸挡在枝干后,看不真切。

      他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物什——一件藕色的女子肚兜,其上绣了繁复精美的图案。

      青羽一怔,继而浮上一丝冷笑。

      她想起了曾在山月云居见到的那个舞女,据阿洇说,那个女子本是自己的师姐,天赋极高,五年前拜入一灵道长门下,后来顺利成为内门弟子,但因与宗门内另一位师兄相恋,破坏了宗门内的规矩,被一灵道长逐出了凌云宗。

      既然自己亦逃不过女色,为什么还要装作正义使者去审判他人?青觉得讽刺,一灵道长平日里满口仁义道德,其实却是一肚子的男盗女娼。

      只见他将肚兜展开,拿起一个物件,举到眼前细细地端详起来。

      一只镂空的镀金玉扳指,这物,好像在哪儿见过……

      青羽心中电光石火间闪过一个念头:“这好像是诸葛峰手中的那只扳指!对,是诸葛峰!她几乎忘了这个人。”

      难道是一灵道长,杀了诸葛峰?

      青羽细细回想,那个神秘人的法术确实跟凌云宗极为相像,难道真是的他?可是他为什么要杀诸葛峰?他身为修道之人,为什么会用那么毒辣的手段?

      她一时想不明白。

      恰逢这时,一阵朔风从山谷之中吹来,青羽受了风,一时间身上一个冷颤,鼻中不禁有了痒意,直想打喷嚏,她生生忍着,直忍到眼中泪花迸出。

      一灵道长收起肚兜,揣进前胸,复抬起脚步前行,没走几步,却听“阿嚏”一声。

      “谁?”他大喝一声,转身往声音传出的方向快步行来。

      只见白茫茫的雪地上,一串脚印通向前方,雪不止歇地往下落,使得那脚印也变得模糊了。

      一灵长老脚步凝重,神情戒备。他拨开一串枯枝,望见了前方一块凹下去的石壁。

      掌中运气,他缓缓走近。

      一灵正待出手,但石壁中却哪里还有人影?只剩了一个长长的印子嵌在雪中。

      果然有人来过!

      他四处望了望,山间静悄悄的,只有大雪纷纷而下,天地白茫茫一片。

      突听“咔嚓”一声,原是前方悬崖上一颗苍松经不住沉重的积雪,枝桠断裂,掉入万丈深谷之中。

      他将石壁凹处的积雪拨开,拽出一根红线,红线尽头,穿了一只白玉浮雕玉琥。

      一灵眼中杀意顿现:“原来是我门下弟子。”

      他拍了拍衣摆上的雪粒,手中攥紧玉琥,起身离去。

      青羽攀在崖壁上,听见一灵道长走远,却并不敢上去,又等了好一会儿,确认人真的已经走了,才一跃跳将上来,站在崖边,拍着胸脯道:“好险!”

      她拢了拢外袍,见来时的脚印已被新雪覆盖,看不见一丝痕迹,心下庆幸,但又恐自己回时留下印记,被一灵道长发现。故而一路借力使用轻功,四下遮掩,方才回到屋中。

      此时子时已过,青羽体内燥热渐消,她知自己今夜又捱过了一遭,便换了中衣躺回床上,沉沉睡去。

      翌日,山中皆白,银装素裹,旭日从朝阳峰上升起,给一片雪白的天地染上迷蒙的绯色。

      慕容泽月推开门扉,冷气霎时间灌了进来,呼吸之间,尽成团团白雾。

      他的院子与巫及的院子相邻,两墙之间一棵高大的桑树拔地而起。冬日叶已落尽,此时上头坠了沉甸甸的积雪,将枝头压得垂进院墙内。

      一只鸟儿听见他的动静,扑棱着翅膀飞起,惊起枝上积雪,簌簌地落到院子里。

      这景致,与空桑山上别无二致。空桑山积雪常年不化,他刚来帝都山时,与青山绿水为伴,并不十分习惯,没想到不知不觉间,已过了这么久。

      他走到门前空地上,思及少时年月,一时兴起,指尖聚起灵气,将面前雪白都集聚在眼前,只见光华四散,那些落雪化成一朵朵晶莹剔透的冰花悬浮在空中,他如雪中谪仙一般,衣袖一挥,那些冰花的花瓣尽皆从花蕊中挣脱,浮散在天地间。

      萧槿立在树下,透过这些晶莹的花瓣,看见了慕容泽月飘逸的身姿,他站在落花之中,唇边浮了丝浅笑。

      她从未见过他似这般笑过,她以前时常想,什么样的词语,才堪形容慕容泽月?今日她想到了,他便是那雪中仙——如雪一般出尘,如雪一般俊秀,如雪一般……飘进她的心上来。

      自山月云居那一眼,她便知道,这个人,她这辈子都忘不掉了。

      慕容泽月挥舞衣袖间,瞥见树下之人,急忙收回法力,正了神色。

      “萧姑娘。”他又恢复了那般疏离的模样。

      “慕容公子,”萧槿羞涩一笑,走上前来,“天色渐寒,我做了一双棉靴,送给你。”说完,脸上已是微微红了。

      慕容泽月眉头一皱,一时之间有些犹豫,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萧槿自入门以来便常来他这里,本来男女有别,但念在同门,他也不太好拒绝。近日她来得颇勤了,今日更是送上鞋履,任是谁,也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萧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不过我以前常年住在空桑山,那里终年积雪,故而我已经习惯了,并不十分畏寒。这双鞋,恐怕是用不上了,姑娘可以送给更合适的人。”

      萧槿身为北襄王府的郡主,自小娇生惯养,性格跋扈,从未亲手做过鞋子,这一双鞋,她跟着兰华一起,足足做了两个月,一针一线,都是出自她手,这期间,手也不知被针扎了多少次。此刻听慕容泽月这么说,心中怎能不酸涩,脸上便浮现委屈神色来。

      慕容见她如此,转头望向茫茫天际,出声道:“萧姑娘三年学道期满之后,准备如何?继续留在山上吗?”

      萧槿见他主动与自己问话,心中转喜,想也没想便道:“不会,当然是下山了。”

      “我一心向道,会尽全力留下来。”

      凌云宗的规矩——成为内门弟子,自此断情绝爱。

      慕容泽月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萧槿一时愣怔,适才转喜的心情,此刻便如冬日寒风一般萧瑟。

      她自小身份尊贵,天之娇女一般,便是想要天上的星星,父王和兄长也会帮她摘下来,怎会像今日一般,被他这么直接的拒绝,不留丝毫余地。

      她自信、骄傲,甚至自负,所以此刻不仅是伤心,更感到一阵巨大的屈辱。

      手中棉靴先落了地,她强忍住眼中的泪,转身跑了出去。

      慕容泽月叹了口气,摇摇头转过身去,准备回院子,忽而便看见了邻院的巫及。

      巫及未料到他突然转身,尴尬地轻咳一声:“我什么也未看见。”说完径直从他面前走过,不一会儿便穿过林间,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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