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魔降妖录》春熹月

86、药泉天沁

　　楠木林尽头，是片延展开去的草木花海。花海的最深处，有一株歪斜着的大榕树，树干逎劲足有十人合抱之粗，茂密的叶子仿若一把大伞，将天际遮盖。

　　榕树底下，树根盘根错节宛如巨蟒，将深褐色的土地牢牢牵附着。袅袅灰雾从地面升起，将泉眼氤氲在一片朦胧里。

　　再往远处，是愈来愈厚、愈来愈深的雾气，将一切笼罩起来，只隐隐约约露出一角屋檐。

　　此处便是天沁泉所在——大祭司的管辖之地。大祭司神出鬼没，阴晴不定，以其在宗门中的地位来说，他在四长老之上，与少主和圣女平起平坐。可他喜好幽静、深居简出，无有重要的事情，从不出现。

　　就连阿水，来到万蛊宗五年之久，也从未见过大祭司。

　　一阵清风拂过，飘来一阵古怪的香气。雾气被风吹散些许，青羽看到那榕树下站了一个人，手中提了只棕褐色的木桶。

　　“扶影灵侍！”阿水出声唤道。

　　“阿水？”那人转过头来，面色半隐在雾气里，“是三娘让你来的吧？”

　　“是，她让我来取紫蕊草。”

　　“阿瑶为何不来？”

　　“阿瑶身体不适，告了假，所以三娘便让我来了。”

　　扶影点了点头：“你过来吧。”

　　青羽跟着阿水，脚步极小心地避开花草，来到泉眼旁。

　　穿过一片灰白如烟的雾气，青羽终于看清了扶影灵侍的面容——那是一个长相清秀的女子，举手投足间皆极文雅灵秀，可惜的是，左眼处一块拳头大的红色胎记覆盖了半片面颊。

　　只见扶影放下木桶，两指轻轻一捏，指尖便现出一缕灰黑色的雾气，飞舞着将泉眼旁两株有着紫色花蕊的药草环绕。

　　“再等半个时辰，你们便可采下紫蕊草。” 扶影收了手，说道，“切记，不可提前采下，不然便失去了效用。”话毕，她开始用一把木瓢从泉眼中舀出水来，之后倒入木桶中。

　　那天沁泉，与其说是一汪泉，倒不如说像是一口井，井口颇小，宛如汤泉一般自下而上蒸腾起白气。

　　“我去浇灌草药，到了时间，你们采了药自行离开便是。”

　　“多谢灵侍！”青羽和阿水二人目送着扶影走远。

　　话说阿煞罗和棘鹰二人为了避人耳目，一大早便来了大祭司处，与其密谈了两个时辰。

　　离开的时候，阿煞罗心情大好，拿起酒壶一饮而尽，一双阴鸷的眼睛里露出狂热的光来。

　　他满身酒气地往外走，准备一会儿去棘鹰的住处发泄发泄。

　　云雾袅娜，笼罩着前方的视野，忽而，隐隐约约的，他看见天沁泉的榕树下，站了两个女子。其中一个他知道——膳灵坊的阿水。

　　而另一人，细腰长腿，风姿绰约，却是何人？

　　阿煞罗心中一荡，眼睛直勾勾地盯视在那女子后背。

　　棘鹰随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少主，此处无人，要不要——”

　　“算了算了！”阿煞罗悻悻摆手，转过身摇摇晃晃地往另一个方向走去，“万一惹恼了大祭司，咱们的力气便全白费了，你还是去私下打听打听，将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掳……”话未说完，脚下被石头一绊，差一点便要摔倒。

　　棘鹰赶紧过去扶起他：“少主，你怕什么？大祭司是阿古烈宗主的人，便也是你的人。今天的事，他不是答应了？以后你便是……”他压低了声音，没有说完，转而又道，“玩一个女人，他岂会拦你？”

　　阿煞罗生平最爱美酒和女人，此刻他脑中混混沌沌的，便觉棘鹰的话颇有道理，故而借了酒力，向那女子行去。

　　青羽早察觉身后有人走近，但她并未声张，只是一边与阿水闲话，一边仔细听着身后的动静。

　　终于，半个时辰已到，紫蕊草上缭绕的灰黑色的雾气已然散去，她二人将其采撷而下，放入锦盒中，正待离去。

　　身后之人猛扑了过来，青羽心中一凛，迅速侧身闪避。

　　阿煞罗抱了个空，一时不妨便打了个趔趄。

　　他也不恼，只是心道：“身段灵巧，幽香扑面，甚妙！”

　　脸上浮上一丝淫邪笑意，他转过头来，嘴中“美人”两字还未出口，便与青羽打了个照面。

　　一张蜡黄的脸，像是秋日枯槁的落叶，让人毫无兴致。

　　阿水见突然冒出阿煞罗和棘鹰两人，心中一惊，忙跪地道：“参见少主，参见护法！”她的声音颇大，希望能引起扶影的注意。

　　这两人好色成性，残暴狠厉，岂是好惹的？

　　果然，扶影闻声便提了木桶行过来，待走近了，她出言斥道：“三娘要的紫蕊草，是要给宗主和宗主夫人所用，你们拿了东西，还不快回？”

　　“何事喧嚷？”远处的楼阁中传来大祭司低沉嘶哑的声音。

　　阿煞罗脸色骤变，对着青羽骂了一句：“晦气！还不快滚！”

　　青羽和阿水二人松了口气，拿了紫蕊草快步离去。

　　“阿水姐姐，刚才那人是谁？”青羽见阿水走得飞快，三两步跟上她问道。

　　“三角眼那个，棘鹰护法，你自是知道；而脸色浮肿，喝得醉醺醺那个就是少主阿煞罗——上任宗主之子。”阿水转过头来，声音带了丝颤抖，“那两人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千万千万，要避开他们！你不晓得，我曾经……”

　　她终是未能说得出口，转而拉住青羽的手，郑重道：“以后若遇到什么困难，你便去找三娘，她是新任宗主在中土时的故人，阿煞罗和棘鹰他们不敢拿她怎么样。”

　　“好，我知晓了。”青羽点了点头。

　　两人并肩往回走，青羽时不时瞥一眼阿水手中的盒子，终是忍不住问道：“听说这紫蕊草摘下后十日不腐，紫光如霞，可是当真？”

　　“自然是真！紫蕊草可是万蛊宗的圣草，只有不姜山才有，为天沁泉的泉水所供养，十分珍贵，是宗主的专属之物。”

　　“好生奇妙，我以前从未见过，不知有何功效？”

　　“这功效嘛，主要在于调理气息，安神助眠，提高功力，不过不可多用，用多了……”

　　正说着，忽然有一人从山下狂奔上来，远远地便喊：“阿水！阿菱！”

　　两人一齐转过头去，见出声之人正是同在三娘手底下做事的桑木，只见他满头大汗，一路不停歇地跑到两人身旁，上气不接下气道：“还慢慢悠悠地干什么？膳灵坊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