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魔降妖录》春熹月

90、脱困而出

　　白云观弟子云方，本名诸葛川，正是妖道诸葛峰的亲弟弟。

　　此刻他将短剑插入剑鞘，朝四处望了望，确定空无一人，方才转身离开了。

　　落水之声在密闭空间里不断回响，冰寒之气从四面八方漫入口鼻。

　　身上的伤口被这刺骨的冰水一浸，疼痛非常，简直像要深入骨髓。

　　腰间的血迹不断渗出来，散入水中，丝丝缕缕地漾开，血腥气骤显，又迅速消散。

　　令狐渊奋力从水中探出头来，抬手抹了一把脸上混着腥气的冷水，随即举手向上摸索，触到了噬魂渊入口处的那块石壁。

　　水位还在不断上涨，用不了多久，就会将这里彻底淹没。

　　他用力推了推石壁，纹丝不动。

　　先救人吧，一会儿再想办法出去。

　　思及此，他一头扎进水里，左手捻避水诀，右手聚集起灵力，照亮身旁一隅。

　　借着这道熹微的光亮，令狐渊向下游去。

　　忽而，周围起了动静，他心知有异，往四周一瞧，只见水里密密麻麻地泛起细小的水泡，好似沸腾一般，嘶嘶鸣响从水底传来，令人牙酸。

　　片刻之间，那些水泡便愈来愈密，四周的声音也越来越大，终于，密密麻麻的黑色虫子，以及寸长的小蛇，连带着一股腥臭之气从水底涌了上来。

　　他几欲作呕，转了方向正待离开，却忽而想起自己身有雄蛊，岂不是可以随意驱策这些蛊虫？

　　他当即屏气凝神，将自己心中所想传达给识海中的那只血赤虫。

　　可是那些蛊虫却像是没有收到指令，仍是不管不顾地朝他涌来。

　　令狐渊心中一寒，立刻朝上方游去，怎奈他刚刚受过伤，加之水中术法不好施展，还有这冰水浸体，简直觉得寸步难行。

　　拼尽了全部力气，却越游越慢，寒冰之水仿佛把他冻住了，身子越来越重，就像一块冷硬的巨石，将要沉入无尽深渊。

　　光亮更加微弱，四面八方的虫子漫天漫地，离他仅仅一臂之遥，它们将他包围起来，嘈杂之声鼓动着耳膜，世界彷佛就要分崩离析。

　　终于，万千虫蛇扑面而来，令狐渊气息一窒，猛地闭眼，却觉身子突然轻飘飘的。

　　他试探着睁眼，发现那些虫子竟然驮着自己，往水深处而去。

　　终于，他看到了青羽，她正在水中缓缓游动，身姿窈窕，长发在透明的水光中漂浮着，整个人宛如一只妖冶的水妖。

　　青羽听到身后喧杂的声音，知是那些蛊虫又来烦她了，转身正要驱走它们，却赫然看到了令狐渊。

　　他面色青白，浑身轻颤，腰间正丝丝缕缕地渗出血迹。

　　令狐渊眼见着她游了过来，双臂环绕着揽住他后背，一股热力透过衣料传来，下一瞬，他便被青羽带着向上掠去。

　　只听水声哗然，转眼间令狐渊头脸便已出了水面。

　　“喂！你没事吧？”叶青羽说着将脸上的湿发向后撩去，一双眸子清泉一般透着水光，一滴水流顺着下颌划下脖颈，漫入衣襟……

　　方才两人衣衫浸湿，相拥时躯体温热而清晰的触感还残留在胸膛。

　　令狐渊喉结不自觉一滚，而后移开眼去，含糊道：“没事……我命大……你呢？”

　　“我没事，这点雕虫小技，难不倒我。”青羽说完便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

　　水面上密密麻麻的水泡已经消失，只不过在他二人一臂之外，那些虫蛇都整整齐齐露出头来，像是给那冒着寒气的水面披上一层闪着无数诡异光点的黑色鳞甲。

　　它们像是在等青羽发号施令似的，规规矩矩。

　　只不过这场面实在是让人头皮发麻。

　　“退下退下……”青羽皱着眉头摆了摆手。

　　那些虫子得了命令，转瞬之间便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腥臭之气随之消失，青羽闻到了淡淡的血腥气，她低头一看，水面上还飘着血迹。

　　“你怎么受伤了？”青羽语气中满是担心，“是毗罗将你打伤的？”

　　“不是，说来话长，”令狐渊蹙了下眉，“先想办法出去吧。”

　　青羽颔首，伸手点了他伤口周遭几处穴道，又为他渡了些灵力，令狐渊顿觉疼痛稍减，刺骨的寒意也被驱散了几分。

　　“刚才我早已经查探过，这里就只这一个出口，内部无法开启机关，只能用法力强行将其打开了。”青羽沉声道。

　　“若以法力强行破开，动静绝不会小，一定会引来守卫。我们还未查得解蛊之法，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暴露法力。”

　　“那可如何是好？”青羽凝神思考破局之法，忽而灵光乍现，“不如让那些蛊虫试试！它们现在对我惟命是从，说不定有出去的办法！”

　　“蛊虫？”令狐渊心中一动， “你倒提醒我了，或许真可以试上一试。”

　　随着二人发号施令，成千上万的蛊虫从水底蜂拥而至，它们层层叠叠吸附在顶部机关，急急啃噬，如万蚁啮木，发出令人牙酸的细密声响。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那机关入口便被啃噬出一个小孔，一个蛊虫展翅飞了出去，不消片刻，只听外头一阵机关扭动的声响。

　　机关打开的瞬间，一股暖风涌了进来，夹杂着周围草木的清香。

　　二人深深吸了口气，只觉胸中这才畅快了一些。

　　“走！”青羽扣住令狐渊左臂，一跃出了噬魂渊。

　　落地的刹那，令狐渊忍不住打了一个趔趄，双脚在那冰寒彻骨的水中泡了许久，已然没了知觉。

　　此刻外面静悄悄的，看不到一个弟子。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残月升至半空，周边围绕着几颗稀疏的星辰，但那银光照不到这个狭窄逼仄的屋子。

　　就在这时，连廊拐角处出现两个举着火把的弟子，他们看到噬魂渊处有黑影晃动，立即大声喝道：“什么人！？”

　　青羽和令狐渊往后一闪，迅速躲进小屋的角落里。

　　“走，去看看。”两弟子神色戒备，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按在刀柄上，脚步极缓地向前行去。

　　“奇怪，没有人呐。”火光在屋子里晃了晃，空无一人，噬魂渊的机关也严丝合缝，看不出什么异常来。

　　“许是我们看岔了，走吧。”其中一个弟子笑着说道。

　　可是就当他们转头准备离去之时，便觉头顶一阵疾风驰来，二人立即抬头。

　　“来人——”话音未落，一记手刀已经迅速劈于颈后。这说话声戛然而止，只听“扑通”两声闷响，两个弟子软倒在地，没了意识。

　　令狐渊三两下剥下了二人弟子服，而后拔出长剑，就要往他们心口刺去。

　　“别！留他们条活命吧。他们也只是普通弟子。”青羽止住了他。

　　“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亡。如果心慈手软，等到他们醒来，必会告知毗罗是我们动手，况且你可知道在毗罗手下当差，他们手上沾的血不比旁人少？”

　　不等青羽再劝，只间剑光一闪，那两人已经毙了命。

　　机关转动，只听两声水响，之后再无动静。

　　青羽和令狐渊二人迅速换上弟子服，浑水摸鱼离开了毗罗的住所。

　　等行至僻静处，令狐渊才向青羽说明自己为何受伤。

　　“你是说，伤你的弟子是白云观的那个弟子云方？”青羽大为诧异。

　　“不错，他口口声声说是我杀了他的兄长，要杀我报仇。”

　　“难道——”青羽忽而反应过来，“他的兄长就是云长那个妖道？”

　　令狐渊点了点头：“应当如此。当初他目睹我和诸葛峰交手，后来诸葛峰便离奇暴毙，他自然是把我当作凶手了。”

　　“这可是巧了，他怎么会在这里？而且，他们不是师兄弟吗？难道竟还是亲兄弟？”青羽蹙眉疑惑道。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我回清音阁，你回膳灵坊。不过今日我能救你出来，全是因为我假意投诚，告诉毗罗我们可以为她所用，所以我猜测她不久便要找你为她做事，届时你见机行事便可。”

　　“可是——”青羽担忧道，“这云方已经认出了你，他肯定会向毗罗禀明你的真实身份？到时候她仍要找我们的麻烦，我们的身份也会暴露。”

　　令狐渊缓缓摇头：“他暂时应该不敢声张。毗罗此人自负非常，最恨手下自作主张不听她的吩咐。今日云方那厮擅作主张要置我于死地，要是被毗罗知道了，他自身难保，况且就算他说我是令狐渊，空口无凭，毗罗又怎会轻信？”

　　“而且——”令狐渊继续道，“若是我们先发制人，说不定可以反将他一军。”

　　“你的意思是？”青羽不解。

　　“到时候你便会知道了。”说罢，他一脸嫌恶地将毗罗摸过的那件袍子扔进了山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