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魔降妖录》春熹月

92、又入虎穴

　　毗罗闻言倏尔转头。

　　她死死盯住令狐渊，眼中先是掠过一丝惊疑，而后渐渐浮上狠戾来。

　　“令狐渊？你真是令狐渊？”她忽而冷笑出声，“好！很好！不愧是臭名昭著的青丘国私生子！竟敢将本圣女玩弄于股掌之间！”

　　令狐渊自知身份败露，今日难再遮掩，索性默不作声，可刚才脸上那幅恭顺的表情已然变成不屑。

　　柳慕云这才发现情形不对，他自知失言，便开口打圆场：“不知两位有何龃龉，但既然都是在下的朋友，可否看在在下的面子上，化干戈为玉帛？”

　　“慕云公子，此乃我万蛊宗门内之事，还望你莫要插手。”毗罗冷声道。

　　柳慕云知道毗罗此人心狠手辣，他前几年游历大荒之时曾与她有过一段露水情缘，但这并非表明，她会真的看她的面子。

　　只是——他望了令狐渊俊美的面容一眼，心中满是惋惜。

　　算了，此次有求于毗罗，还是不要惹她为妙。思及此，他默默退到一旁。

　　就在这时，只听诸葛川突然仰天大笑。

　　“天意！真是天意！令狐渊，虽你巧舌如簧，但我兄长在天之灵岂会容你胡作非为！”他眼中射出狂热的光来，不顾满脸凝固的血污，膝行至毗罗脚下，“圣女，属下没有骗你！属下对你一片忠心，属下恳请你将那妖孽交于我。”

　　毗罗对着令狐渊阴恻恻一笑，然后像看一条狗那样俯视着诸葛川：“也好，本圣女就将他交给你，记住，别让他死了，本圣女还有他用。”

　　说罢，她大声命令道：“来人呐！捉住他！”

　　令狐渊心中一凛，急忙敛息凝神。只见他身形一转，“哗”的一声打开折扇。

　　数支银针应声飞出，银芒闪动间那些当先冲来的弟子顿时惨呼倒地。

　　令狐渊唇边浮起一丝讥诮，他身形快速移动，一脚踢飞扑至面前的一个弟子，抬手便欲催动法力。

　　怎么回事？为何经脉凝滞，气血逆涌！？

　　他眸中一暗，瞬间反应过来——那茶水中有毒！

　　他一边急急往门外退，一边奋力抵挡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

　　电光石火间，诸葛川已欺身上前，一掌重重拍在他胸口。

　　他躲避不及，生生接了一掌，霎时间呕出一大口鲜血，眼前立时变得模糊起来。

　　毗罗扭动着腰肢款款走近。

　　她俯身捏住他下颌，语气中满含讥诮：“我早知道你不想同我欢好，便想着用点手段，让你今夜好好服侍于我。虽未遂了云雨之愿，但到底也算没白用我的化功散。”

　　令狐渊极力想保持清醒，却终是敌不过药性，昏了过去。

　　这厢青羽端了碗碟，正要递给阿水，突然间一阵剧痛袭来，她抑制不住弯下腰，额上冷汗涔涔。

　　阿水闻声从里间冲出，见状急忙扶住她：“阿菱，你怎么了？”

　　青羽皱着眉头，气喘吁吁道：“我没事——”

　　“都这样了还说没事。”

　　“可能是吃坏了肚子。”虽嘴上这么说，但她心里明白，是令狐渊出事了。

　　就在这时，院门忽然洞开，几名圣女殿弟子鱼贯而入，青羽抬首望去，见当先那人便是许久不见的白云观弟子——云方。

　　“阿菱何在？”诸葛川高声喝问。

　　阿水神色一冷：“你是什么人？”

　　“是你？”诸葛川眯起双眼。

　　青羽强忍疼痛，慢慢站起身来：“不是她，是我。”

　　阿水往青羽身前一挡，故意大声呵斥：“你们要干什么？这是三娘的地方，由不得你们胡来！”

　　她心中焦灼万分——三娘怎么还不来？

　　诸葛川面色一沉：“这阿菱与妖孽狼狈为奸，我等是奉圣女之命，前来捉拿她。”

　　他气势汹汹，就要上前捉人。

　　就在这时，刘三娘手持菜刀，黑着一张脸从屋中走出来。

　　“你们可知这是什么地方？你想捉人便捉人？”

　　“三娘恕罪，这女子来历不明，恐是妖孽同党，我们是奉了圣女之命前来抓人。”

　　“可有证据？”

　　诸葛川迟疑了一瞬，转而拱手答道：“清音阁的阿舟是青丘国的狐妖，这阿菱与他走得甚近，一定有问题。”

　　“我不管清音阁的人，我只问你，她——”三娘指了一下青羽，“你有没有证据？”

　　“这——”

　　刘三娘冷笑一声：“那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我现在说你是宗门内的奸细，我虽没有证据，但也可以杀了你，以防万一？”

　　诸葛川被她怼得哑口无言，只暗暗捏紧了拳头，心中发狠咒骂：“等过了即位大典，我看你还如何神气！”

　　他勉强挤出一丝笑：“既然三娘有心回护，属下也无可奈何，只能先去禀过圣女。”

　　“悉听尊便。”话毕，刘三娘转头对阿水和青羽喝道，“还不去做事？宗主即位大典在即，你们都要上心些！我们只能凭自己的本事，比不得有些弟子用那床第上的功夫换来荣宠。”

　　“是，圣女。”阿水瞥了诸葛川一眼，面上露出讥讽，随后便扶青羽进了厨舍。

　　诸葛川握紧拳头，指节攥得发白，终是压下怒气离开了。

　　昏暗的地牢内，一股恶臭的气息弥漫着。角落里不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间或传来吱吱的令人牙酸的声音。

　　忽而，沉重的石门轰然打开，一簇火把首先伸了进来，再出现的，是诸葛川那张苍白阴柔的脸。

　　他缓缓步下石阶，通过阴森湿冷的走廊，看到尽头牢房里锁链绑缚住四肢的那个人，唇上便抑制不住地浮出一抹阴鸷的笑。

　　令狐渊低着头，头发散乱地挡住了视线，捆缚住四肢的铁链每隔半个时辰就要收紧一次，将他手脚往四方拉扯，直到他痛得快要失去意识之时，那铁链又松了几尺，他猛地喘息，脑中那抹白光才逐渐散去。

　　经过这周而复始的折磨，他的腕上早已鲜血淋漓，伤口一次次的摩擦，已令他麻木。

　　诸葛川将火把凑到令狐渊面前，一缕发丝被点燃，迅速起了呛鼻的焦味，眼看着就要烧到脸上，他伸手用力一扯，那缕头发被生生拔起，而后被随意扔在地上。

　　令狐渊闷哼一声，拳头不自觉捏紧。

　　“圣女这般喜欢你这张脸蛋，若是被我不小心烧坏了，那可便不好了。”诸葛川凉凉道。

　　“抬起头来！”他大声命令。

　　对面的人纹丝不动，仍是低着头。

　　他发了狠，一拳挥上令狐渊的胸膛，粗长冷硬的铁链随着令狐渊摇摆的动作呼啦作响。

　　见他仍是一声不吭，诸葛川心中怒起，咒骂道：“贱骨头！”而后伸脚用力踢向令狐渊腹部。

　　令狐渊身子猛地前倾，一缕血丝从唇角漫了下来，整个人如断线木偶般在铁链间摇晃。

　　“你杀我兄长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一天！”诸葛川扯着令狐渊的头发，迫他抬起头。

　　“你笑什么？”诸葛川厉喝一声。

　　“呸！”一口血沫啐到他脸上。

　　诸葛川目眦欲裂：“找死！”

　　说罢一把扯过身后侍从手中的铁鞭，只听一阵凛风刮过，铁鞭破空而来，发出啪啪几声脆响，下一瞬便挟了雷霆之势甩在令狐渊的血肉之躯上。

　　鞭鞭到肉，用了十足的力气，霎时间衣衫皆烂，一缕缕血痕漫了出来……

　　森然的牢房里，只剩下刺耳的鞭声和粗重的闷哼声。

　　不知打了多久，直打得诸葛川手臂酸麻。

　　令狐渊终于垂下头，再无声息。

　　“去，打两桶水来，一桶放盐，一桶浸椒，烧热了。”

　　“是！”侍从领了命，战战兢兢地去办。

　　“哗”的一声，盐水当头泼下，令狐渊禁不住怒吼一声，那痛钻心蚀骨，从头顶直窜到脚底，他身子止不住战栗起来，霎时间抖如筛糠，不能自抑。

　　额上的冷汗混着盐水，已分不清楚，涔涔落下，他大口大口喘着气，胸腔剧烈起伏。

　　“怎么样？这滋味可好受？”诸葛川掐住他下颌，笑得张狂。

　　看到令狐渊双目恍惚，似是快要晕过去，诸葛川拍了拍他的脸颊，笑道：“醒醒。”

　　令狐渊摇了摇头，勉力聚焦视线，身上像被车马撵了千万次，沉沉的只想坠到地上。

　　“想不想我放过你？只要你说一句——‘我是孽种’，我便收了这条铁鞭。”诸葛川循循善诱。

　　令狐渊缓缓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和嘲讽，嗫喏出声。

　　“你说什么？”诸葛川凑近了去。

　　“我说……我说……你是孽种。”令狐渊说完仰头大笑，笑声破碎但桀骜。

　　“找死！”诸葛川怒喝一声，将剩下那桶水猛提过来。

　　“唰”的一声，一整桶浸泡了辣椒的热水从令狐渊头顶泼下，他痛得撕心裂肺，一阵阵凄厉的嘶吼声回荡在地牢里。

　　他又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