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魔降妖录》春熹月

99、深夜密谋

　　酉时三刻，薄暮西垂，当最后一抹斜阳消失在山脊的时候，阿煞罗踏入了圣女殿。

　　偌大的厅内烛火昏瞑，悄然无声。

　　这里没留一个侍卫。

　　可是大殿周围却站满了黑衣长袍的弟子，他们神情肃杀，正一瞬不瞬地观察着周围。

　　厅中已经坐了四个人。

　　主位空着，阿煞罗大步流星上了台阶，沉甸甸地往下一坐，一张宽大而肥腻的脸在烛火映衬下泛着油光。

　　在他左右，分别是大祭司和毗罗。

　　再往下，则是柳慕云和钧天真人。

　　“阿兄，你来得正好，” 毗罗的脸隐在阴影里，看不清神色，说出的话却像肩头的小蛇一般森凉，“那个膳食坊的贱人有没有供出刘三娘？”

　　阿煞罗摆摆手：“你莫要着急，我自有办法，你就等着明天看一出好戏。”说完，他转而向柳慕云道，“柳兄，之前的提议，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承蒙少主与圣女多日款待，更不必说为真人解了蛊毒，我二人当真感激不尽，只是——”他话锋一转，“少主所提的毕竟是万蛊宗宗门内之事，我们两个外人，似乎不好插手。”

　　“哼！”阿煞罗面色一变，“既然知道了我们的秘密，若不答应，就别想离开这里！”

　　“哦？”手中折扇倏而收拢，柳慕云脸上的笑意也顿时消失不见，“少主这是何意？”

　　“欸——”毗罗忙出来打圆场，“公子莫怪，家兄脾气急了点，不会说话。”她向他抛了媚眼儿，柔声道，“我等恳求公子相助，自然不会让公子白白辛苦。”

　　她唇角勾起一抹笑，眼神直直地盯住他：“听闻公子府上……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柳慕云双眼微眯：“圣女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听说令弟的亲姨丈，就是大名鼎鼎的北襄王？要我说，以公子嫡长之尊，承袭金玉门门主之位本是顺理成章，可是——”毗罗话锋陡然一转，“公子生母早逝，母族更是式微，公子就不怕这门主之位，落到他人手中吗？”

　　柳慕云面色一寒，毗罗的话，正戳到了他的痛处。

　　他母亲的娘家只是尧光山下的一个小商户，不能给他半分倚仗。母亲病逝后不久，父亲就另取了新妇，很快生下弟弟，一家人过得其乐融融，衬得他形单影只，宛如外人。

　　这些深深地刺痛着他的心，因此，他曾远走四海八荒，在外浪荡生活了好几年。

　　不过，对柳慕宇这个异母弟弟，他倒是真心疼爱。

　　本来依照大焉国礼法，长幼有序，他是毋庸置疑的继承人，不料前些时日，他偶然听到后母之言，似乎想让弟弟继承门主之位。

　　此事像一根毒针，扎得他日夜难安。若他当上了门主，自会护佑弟弟一世富贵清闲。

　　可若这位置被弟弟夺去……

　　他不甘心！

　　正因如此，他才开始四处周旋，广结能人义士。

　　万千思绪在心中翻涌，柳慕云面上却不显露分毫，只抬头望着毗罗，淡淡一笑：“圣女有何高见？柳某愿闻其详。”

　　“若公子助我兄长登上宗主大位，日后若有差遣，我万蛊宗自当尽全宗之力，襄助公子。”毗罗眼波流转，声线柔靡，“公子以为如何？”

　　柳慕云沉默良久，轻笑一声道：“圣女此话当真？”

　　毗罗嗔他一眼，而后扭着腰肢行到他面前，俯下身来，胸前风光无限。

　　她凑近他耳畔，吹气如兰：“云郎～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我虽无夫妻之名，却有夫妻之实，我怎么会骗你呢？”

　　柳慕云心中冷笑，却是伸手将毗罗拦腰一抱。

　　毗罗娇呼一声，顺势跌坐在他怀里。

　　“圣女这张嘴甜如蜜饯，”柳慕云说着，用手指摩挲过她的唇瓣，“只是手段嘛——也不容小觑，谁知到了那紧要关头，圣女会不会将我这夫君弃如敝履？”

　　毗罗斜乜他一眼，心下鄙夷更甚。她知道这金玉门的大公子看着光风霁月，其实奸狡多疑、自私自利，若不给他个定心丸，他恐怕不会依了他们。

　　她当即从他怀中起身，解下腰间一枚玄铁腰牌，置于案上。

　　“公子，我圣女殿的手下上千余人，见此腰牌，如亲见我本人。今日我将它赠予公子，他日若有需要，尽可凭此调遣。”她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不仅如此，待明日事成，我兄长的腰牌，亦可赠与公子。届时，莫说圣女殿，便是调遣整个万蛊宗的弟子，也不在话下。”

　　柳慕云听罢将折扇往掌心一击，微笑道：“好！圣女果然是爽快人，柳某自当尽力！”

　　计议已定，五人便在厅内秘密商议即位大典当日如何行事。

　　“毗罗，明日你的人埋伏在这里，场面一乱，立即杀上来；大祭司，你的人藏在这里，断其后路；柳兄和真人，你二人到时候只需与我合力，将鬼面书生一击毙命；还有这里……”阿煞罗指着地形图要冲一一分派。

　　“阿兄，棘鹰手下的人，你让何人调遣？”毗罗突而问道。

　　“阿隼。”

　　“他可信得过？”

　　“你放心，那小子是棘鹰手下提拔上来的，一直是棘鹰的心腹。”

　　毗罗微微颔首，转而问大祭司：“大祭司，祭台四周的火药，可都安置妥当了？”

　　大祭司嘶哑着开口：“圣女放心。”

　　“好！”阿煞罗眼中凶光毕露，“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到时候，我们便杀鬼面书生个措手不及！”

　　夜色昏聩，浓重的云层将月色全都挡住了。

　　万物好像静止了，一丝风也没有，漫天的黑暗压了下来，压得人心头沉甸甸的。

　　青羽悄然落地，一声枯叶碎裂的轻响骤然打破了这种令人难捱的寂静。

　　竹林深处的女子转过头来。

　　黑夜之中，她的面容看不清楚。

　　“师叔。”青羽轻唤了一声。

　　女子默了一瞬，声音冷淡：“我不是你的师叔，我是万蛊宗的宗主夫人。”她举步走近她，“说吧，你让我来，有何意图？”

　　青羽伸出手，将手中的瑶草递到一盈面前：“师叔，你每日的饭食中均被放了紫蕊草，所以才会忘尽前尘往事，这是解药。”

　　一盈猛地往后一退，冷声呵斥：“你胡说！宗主他不会这么对我，我怎知你给我的是解药还是毒药？焉知你不是为了夺权谋位，故意在宗主即位前夕来害我？”

　　“师叔，若你丝毫不信我，又岂会来见我？”

　　一语中的，戳破了一盈心中的犹豫和纠结，她一时缄默不语。

　　“实不相瞒，除我之外，还有一位凌云宗的弟子身陷囹圄，危在旦夕。我希望师叔能够施以援手。不过——”青羽转过身来看着她，“师叔最后做何种决定，我也无法强求。”

　　语毕，她纵身一跃，转瞬消失在了竹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