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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蒋大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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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随放她下来的时候林中夏就不爽了,先前那点奇奇怪怪的感觉被新的环境一冲就忘,撇撇脑袋就死绞住了他,咬牙切齿道,“蒋随!你敢让我社死!”
两人闹作一团,一个不断躲,一个不断进攻,现在店里就俩小孩,见他们打起来了就直直往后厨小门去,嘴里不断重复着,“老板老板,有人打架。”
林中夏的进攻不算强烈,可能是刚刚顾着有人就还收敛着,小孩一走就想趁那没人的几分钟扳回一局。人一钻一跳就扒拉到了他背上,有种企鹅跳高的滑稽感,但这些都不重要。
“蒋随,说,你居心何在?我是你能拎起就走的人物吗?你不会在门口放下我吗?你是不是存心的?”
由于趴在他背上的缘故,他一笑胸腔就振动得特别明显,闷闷的,带着她的骨头一块被迫共振。
“笑!不准笑!”林中夏一个无情铁掌拍下,没把他拍疼倒把自己拍痛了,半恼地又拍了掌,只是没之前那么大力了,语气是止不住的埋怨,“你水泥做的吗?”
“快下来,你快下来。”蒋随有点破功了,笑着想避开她,身体不敢甩,手还老老实实地放在身后护着她屈起的膝盖弯,防止她人只顾着打他不小心摔下来。
老板听见小孩子叫唤就从厨房走了出来,手里还套着一次性手套,小孩子还好心指认,见他们不打了还有点着急,“就是他们,刚刚就是在打架。”
“……”林中夏听着鞋子走路的声音快到了就站好了,恢复了在外那个斯文有礼貌乖孩子形象。蒋随站在旁边稍后点位置,一脸淡然。
“……”老板咕哝了句,“这哪里能打起来?”
“抱歉抱歉,他们看错了。”老板抱歉了句见林中夏摆摆手回应就转回烘焙房里去了,保险起见还是把老板娘叫了出来。
蒋随在侧边,低头就能看见她半边肩。她小时候也这样,以前豆丁大的时候就知道趁顾姨去厨房洗水果的时候才动手,顾姨出来的时候她又乖乖坐好了,一副乖巧的模样,欲盖弥彰,现在也还是一样。不顺眼的气是一定会出的,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只是她打人总是虚张声势,说真有点什么也没有,只是些挠痒痒的假把式,就个气场直飙一米八,好像弱点她就丢脸了一样。
经过刚刚那么一闹,过往像潮水一样细细密密地漫上来,蒋随眉心无意识蹙起,他描述不清楚那是什么,想描述又觉得持有的词汇过于贫瘠,细想竟然没有一个词能概括出他此时的感受。他在纠结,是怀念多点?还可惜多点?还是庆幸多点?
他不知道。
他在纠结,但有的人根本不给他机会纠结。
老板一走,林中夏就招呼了下旁边那两个一副“你为什么撒谎”的幽怨表情的小朋友。
“小朋友,姐姐请你吃蛋糕。能交个朋友吗?”她的语气和态度软和极了,看着脑勺就知道她在笑。
“我们才不要你这种朋友。”孩子腰一叉就硬气道,“老师教过了,诚实的孩子才是好孩子,我们不和坏孩子玩。”
“我不是坏孩子。”林中夏用手撑着膝盖低下身,支着跟手指试图挽救一下自己在两个小孩心里的形象。
“弟弟,妈妈说了,人贩子很会骗人,这个就是,笑得好看,讲话温柔,待会在蛋糕里下点粉粉我们就晕了。”两人看着差不多,其中一个稍大点的还来了个现场教学,林中夏就是他口中那个漂亮的人贩子。
“……”
林中夏刷地直起身扭过头就扒拉蒋随,习惯把手拢成喇叭状,做着最后那点硬气,“他们说我漂亮,我忍了。”
小孩子警惕地看着他俩嘀咕,“弟弟,人贩子他们在商量策略。”
“……”
一不小心成了个人贩子。
最后俩小朋友一人抱着一个喜欢的蛋糕卷走了,临近门口还转回头很有礼貌地说了声“谢谢哥哥姐姐。”
林中夏抄着手感慨,“现在的小孩子警惕心还挺强。”
“嗯,总不能像你一样。”
蒋随的话接得太快,几乎是下意识的,林中夏秒回头瞪他,“你什么意思啊蒋大宝?”
蒋随闭眼抬手,捏了捏鼻梁骨靠近眼睛的地方。她过于随性,想怎么叫就怎么叫,没人知道她下一秒会叫他什么。上了高中以后她在多数情况下都是直接连名带姓喊他,那几个字眼跨了多年的长河再次听见,颇有几分久别重逢的意味。
这副样子落在林中夏眼里就是他没招了,要笑不笑的,肯定是。
“蒋大宝蒋大宝蒋大宝……”林中夏开启了自己都觉得恼人的碎碎念,小时候她这么叫他他就板着个脸,放现在还是那么管用,一点进步都没有。
“夏夏,你欺负人。”蒋随手放下了,眼睛里擒着笑,吐出的话没什么攻击性。
这场“战争”林中夏毫无悬念赢了。“夏夏”这个称呼时常听,已免疫。
她霸气地抬起手嫌弃地比了个no,脸上长长地刷过一排循环播放的字幕“你好菜”,一丁点掩饰都不做,就差把那几个字摁他脸上了。
“我说你小时候一点警惕心都没有,别人说上车有糖吃你就去了。”蒋随想起了什么一样忍不住提了嘴。
这下轮到林中夏闭眼了,“咱们已经下一个话题了好吗?”
“不好。”
论起安全问题,她周边的人总有一箩筐的话要交代,她怀疑蒋随就是被自家爸妈的碎碎念大法传染了,说起这个无论扯多远都能扯回来。
“我不傻,小时候谁还没点糗事。”林中夏视线落在玻璃柜台里,这里的肉松面包卖相不错,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咸香款的。
他不想扮演什么说教的角色,那不是他想要的,也不是她想要的。
明明知道她不会像以前那样,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让她小心一点、再小心一点。她将来会有直面风雨的能力,但他觉得世间的风雨不该朝她打来。
诸多话涌上喉咙又被咽了回去,出口的只有一句,“安全问题要上心。”
“知道了。”那人无所谓地摆摆手,指着玻璃橱窗的面包对他说,“这个好像还不错,待会尝尝是不是咸的。”
“好。”
再说下去有人就得来挠他了。
这家店铺不大,总的来说,这边的店铺都不大。
林中夏打过招呼就拉着他跟在老板娘后进了烘焙房。外面有帘子看不清里面,一进来就看见玻璃隔出了两个空间,烘焙房边有两张稍长的桌子,是老板最近新拓展的裱花教学业务。
老板娘递了两个没拆封的围裙过来,“你们先等等哈,我去冰箱把今早做的蛋糕胚拿出来。”
“好,麻烦了。”林中夏接过,低头对比了下就递了个粉色兔子图案的给蒋随,利落地拆了包装就要往身上戴。
两个都是白底的,只胸腹部一个图案,一个粉色公主裙兔叽,一个蓝色燕尾服兔叽。
“为什么我是公主?”蒋随捏着包装,看她琢磨了下围裙怎么穿就往自己身上套。
“因为我是骑士。”她屈着手往后系着围裙带子,注意力几乎都投在了她手上,眼抬都没抬。
“你为什么不是王子?”
“公主配王子太老套了,我与时俱进,我是骑士。”林中夏系好了,抬手拍了拍围裙抻直,见他还拿着围裙在那杵着就直接上前拿过了他手里的包装。
塑料袋“呲啦”一声,一件围裙干脆利落地抖了抖展开,因着前面有经验,林中夏这次戴得十分顺畅。挂脖一套,两臂一张,拍拍让他转身就利落地系了个蝴蝶结。
“好了,转回来。”林中夏又拍了拍。
个高,穿搭风格和她差不多,就是衣服颜色和粉色的卡通图案极度不符,衬上他那张脸就特别……可爱。
这么想也就这么说了,像是哪家妈妈粉一样晃了晃他的手臂,“你好可爱啊拳拳公主。”
“……”蒋随伸手往后捞。
林中夏眼疾手快阻止了他手上的动作,歪着头像是在哄一个闹别扭的小孩,嘴里的语气温温柔柔,“欸别呀,这是赞美。我们家拳拳公主的美貌只应天上有,这么可爱的一面得撞多大的运才看得见啊是吧……”
“……”
林中夏自有本事让他坐下,老板娘拿着蛋糕胚出来的时候还愣了一下,嘴张开又合上。两人面对面坐着,蓝色绅士兔还在好说歹说地挑着好话哄着小粉兔子。明显是哄到一半破功了,笑岔气歪在桌上,手指还不忘戳戳他,“很帅的。”
“很幼稚。”蒋随要较真了。
“不幼稚。”
“我要当骑士。”
“你幼不幼稚?我是老大我先挑。”
“你刚刚才说完我不幼稚。”
“别气嘛?不行换一件。反正今天我肯定是骑士。”
“我不换。”蒋随抿了下唇,就是不看她,别扭地就差撅嘴挂个油壶说自己不满意了。
“好了,咱换一件。”林中夏觉得他还能哄哄。
“不换。”蒋随幽幽补了句,“这样显得我很计较。”
“没关系的,公主就是娇气一点的,很正常。”
闹归闹,林中夏也知道他什么性子。他要是真不愿意,那围脖一点挨上他脖子的机会都不会有。人就是嘴硬,还敢说自己不娇气。
蒋随沉默了,在林中夏的不断攻击下不断让步,最后心甘情愿地起身接过那只蛋糕胚,完完整整地露出那个图案。
递东西的老板娘头一次觉得自己精心挑选的兔子图案有点雷人。人是帅的,兔子也还算衬人,有种可爱又矛盾的反差,就是直觉说他该配个更高级的围裙,只能说这孩子长了一张很贵的脸。她感叹这俩孩子长得实在出众。
是她疏忽了,老板娘开口道,“刚刚随手就拿了,忘记问你们喜欢哪一款围裙了。我们这边是可以换的。”
“不用了,谢谢。”蒋随接了句,林中夏声音还没出就咽了回去,只瞅了眼他。
老板娘有点不解,但也没有多问,点了点头就把裱花嘴那些东西都备齐在桌子的一边。这些都用托盘装着,分门别类,干净又有序,一目了然。
“那你们做吧,我就先出去看店了。有事喊我们就好。”
“好的,谢谢。”
“不客气,应该的。”
老板娘一走,这个房间就剩了他俩,很安静,只偶尔烘焙房里传来一些搅拌机的机械旋转声,洗手的哗哗声……
“叮。”
许是烤箱设置的时间到了,隔着道玻璃墙和门帘,麦子烘烤后的香气顺着墙根朝鼻子里钻。
“你饿吗?”林中夏问。
今天吃的早餐实在过于潦草,她有点饿了。
“不饿。”
“你什么时候饿?”林中夏再问。
“你饿的时候饿。”蒋随跟在她后头戴上一次性手套。
“哦,你这什么回答,好像我不饿你就不饿一样。万一我能七七四十九天不吃饭只喝天上的露水呢。”
“你辟谷吗?”蒋随问。
“我升天。”林中夏答。
“记得带上我。”
“不带。”
“别人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为什么你得道连个跟班都带不上?你好弱。”
“……”
她怀疑刚刚那两小孩都不会争论这种幼稚话题。
“带上你我有什么好处?”
“多个跟班。”
“我可以独自美丽。”
“有个人帮你收拾首尾。”
“那我会把你带上的。”
“嗯,记得。”
“幼稚。”林中夏内心吐槽,嘴上说的却是“是是是,放心好了。我有肉吃你有汤喝。”
“好。”蒋随真应了声,“这个怎么做?”
“做夹心怎么样?我教你。”林中夏跃跃欲试,拿着抹奶油的抹刀铲了小块奶油上来,琢磨着先往哪个方向下手好。
蒋随没动,林中夏哦了声就给他介绍。
“这个是抹奶油的。”她先展示了下自己手里的工具,末端还铲着块奶油,“这个是柠檬调的奶油,不会很甜,夹心咱就做蓝莓果酱的。蓝莓还是年秋在这后山摘的呢,和咱在江阳买的不一样。我记得上一次你还跟我说你想尝尝来着。”
“嗯,”蒋随端起旁边的蓝莓果酱,指尖捏着小勺拌了下,“今年能吃到了。”
“蒋随,你明年运气肯定特别好。”林中夏斩钉截铁道。
“比如?”
“我外婆说蓝莓这几年收成都不好,就今年,产量一下子就上去了,是疫情连着几年加起来的总和欸。不排除有夸张成分,但是,这毕竟也算你几年前的小愿望,一来临宜就实现了,是不是很好运?”
“嗯,是很好运。”蒋随视线从紫色的酱移到她脸上,鼻尖充斥着那股酸甜的味道,花果香。两年前的事难为她还记得,他的的确确走了个大运。
“你今年许愿要认真一点,说不定就实现了呢。”
“嗯。”
“贪心一点,把你老大带上。”
“嗯。”
“拿刀,我教你。”林中夏琢磨了下,打算先从顶头入手。
“你会?”
“笑话,我可是做足功课才来的。”林中夏一铲子把奶油抹到蛋糕胚上,没好气道。
“恶补教学视频?”
“……”林中夏抬头,“闭嘴,拿刀,铺平奶油。”
“哦。”蒋随边抹边听她讲。
“第一步铺平,然后抹蓝莓酱。再盖一层蛋糕坯,重复几层,最后抹奶油封好点缀就行。”林中夏一句话把所有步骤讲完了,过程描述得十分简单,说得好像特别好上手一样。
实际上,实践大于理论,林中夏看的一堆小技巧终究是一点用场都没派上,视频教学里奶油是奶油,夹心是夹心,界限分明,结果到了他俩手里就成了个柠檬奶油果酱混合体。
“……”林中夏默默往后收了收刀,话说早了,她现在为刚刚那句笑话买单。
“老大。”
“闭嘴。”
“哦。”
林中夏觉得还可以挽救一下,拿着铲刀想补漂亮一点,挖点奶油东拼西补,结果这层夹心叠着叠着就和基层蛋糕的厚度无异了。
刀再次收了回去,她该拉着蒋随一块看教学视频的,他动手能力起码强一点点。
“林中夏。”
“干嘛?”她在思考重新定一个的可能性有多大。
“现在是不是该加蛋糕坯了。”蒋随问。
她眼睛眨巴了下,“有点丑。”
“不丑,这个配色好,白紫调纹路。”
蒋艺术家也是艺术家,他说好看必有他的道理。林中夏哦了声,看着他叠了层坯再抹上奶油、舀果酱,抹的面依旧粗糙,但相比于第一层的手忙脚乱,肉眼可见地流畅了许多。
这个时间段烘培房里没什么人,他俩又不去找老板帮忙,磕磕绊绊地把蛋糕搞好送进了冰箱,约好待会送到饭店前台去。
从街的这边穿到那边,从村里上到镇上,一上午都在刷新步数的林中夏迫不及待拉着蒋随去觅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