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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我哪里是你的爱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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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真来到学校门口，遇到了古桥月。
寒假中的校园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雪，周边的摊位全部临时闭店。校园门前有一颗小树，古桥月穿着风衣，在小树底下一只手插着兜。当看到片真时，再也窥看不出在文字时的好心情，只有「平平」的几缕情绪。
「冷不冷？」她问，「今天的温度很低。」
片真听到问题，一瞬间比着手势：「不冷，感觉很热。」
那是一种异样的热，不好说出口的热，如果要说出口，具体是一种什么热法又说不出来，可能是一颗心在热。那颗心烫着她，促使着她做一些解风情的事，譬如说一直用眼睛留神，将对方从上到下看一遍。
然后发自内心比一句：「好漂亮。」
对方单眼皮，眼皮薄，因厌食瘦，又因每天早餐的牛奶而高。频繁饮用的A2牛奶，导致女人比片真高出了半个头，穿着风衣时更加显瘦，骨瘦的肩架住风衣，偏偏支撑出宽度，将头发放下时显得熟成，外在好只是她渺小到不值一提的优点。
「嗯。」她淡淡地承认，「再多看看吧，我过几天回陕关，到时见不到了。」
片真遇到了所爱的人，心里面觉得这是一场「约会」。今天的约会内容和平，不加以任何暴力，只有一个「学姐」古桥月。「学姐」带着她去漫无目的地散步，从一条街走到第二条街，原本惴惴不安的一颗心，在漫无目的地散步中冲淡。
「今天不打吗？」片真问。
「不打。」
在今天，女人展现出了平和一面。今天只是场普通约会，与大多数学生约的会一致，燕能韫带着片雪去公园周游，古桥月带着片真在学校附近散步，散到走过了一条街又一条街，在回去时照旧结算工资，一次打是三千元，一次约会也是三千元。
「我可以拿吗？」片真是无功不受禄。
女人试图微笑，不明显地笑了一下，过后变成古井无波。微笑的她很难看，面部肌肉不在正常的线路上，她自己也知道，索性不再露怯。她有她的别扭，有她无法说出口的理由，拿你消遣这种理由，怎么能由面前的完美「学姐」说出口？
「拿吧。」她说，「我不缺钱，我在首都有五套房，在这里有三套。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只是为了享受的，听过人生有起跑线么？我出生在终点，所有东西都唾手可得，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片真正常地笑着，很开朗的样子：「是吗？」
她爱上她了，所以骄傲自满可以，炫耀家境也可以。因为她曾经指着她挑破两者之间的距离，在挑破之际，片真生出了额外的感觉，她认为那个是爱情。她的眼中闪烁着不属于友情的光，没有将心意坦白。
古桥月看在眼里，聪慧异常的人又怎么可能在情感上迟钝？她的心湖静到恐怖，眼珠注视着片真，看上去淡情，一旦用情能专一、专注于一个人，心内脱开，想了另外的一件事：
你完全误解了，我哪里——是你的爱情？
片真将头伸过去，注视着女人手上拿着的钞票，女人将钞票带离了一些，放在接触不到她脸的位置，女人越是躲，片真越是追逐，直到钞票在左脸处紧贴，片真在钞票中抬起头，眼白看上去情意绵绵。
古桥月说：「我不打算羞辱你。」
片真用脸蹭了蹭钞票。
她知道古桥月嗜好羞辱，愿意做一些让她开心的事，从而讨好她。观察过古桥月的神色后，她将一张脸埋在钞票中，过后别过头，模拟着被扇到的一瞬。钞票紧贴过脸颊，划过圆润的眼睛，走到一片空白处。
「是我要羞辱我自己。」片真的脸再次来到钞票处，「新年快到了，如果今天是新年前的最后一次见面的话，我希望你能开心度过。」她笑了一下，很不解的样子，「这叫什么事呢？」
像是一个中年人，每次遇到事时都会说一句：这叫什么事呢？唉声叹气的同时，这是一种无奈之举。她没有这方面嗜好，只有凭爱情放低。女人把钞票合并，一张一张地归类整齐，而后要求片真。
「既然如此。」她说，「那跪下吧。」
片真听到古桥月的言语，安分地跪在大庭广众下。还好二人在学校附近，而寒假的学校附近门店全关。门店是做学生生意，如果学生不在，还开什么店呢？片真是做古桥月的生意，如果不顺从，还如何维持主顾呢？
她听到女人说：「如果觉得耻辱，就闭上眼睛。」
又听见女人说：「我们把今天本应该做的事做完，做完以后我送你回去。」
今天的她格外通人情，不再不近人情。也许是因为今天她不抱有施虐的打算，只抱有散步的预设。现在发生的事，需要用言语解释只有偶然，在往时残酷的女人，现在变得尤为和蔼。
「选择吧。」她说，「睁眼睛，还是闭眼睛？」
片真深呼吸了一下，然后纠结于眼睛。
她是怕羞辱的，自己主动找的与别人给的是两码事，如果睁开眼睛亲自目睹，自尊心强的她会觉得坐立不安：「我选闭上。」片真说，在睁开眼与闭上眼两个选择之间，她选择了闭上眼睛。
闭上眼睛，又能缓解多少自尊呢？
「很好。」古桥月说，「现在你有了一片自尊，能够脱开现状思考其他事情。你打算把它用去哪里？」
当闭上眼睛时，眼前一片漆黑，一切感官都变得放大，世界中只有自己。片真跪在地面上，思考着古桥月所说的话，空寂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凭空出现「啪」的一声，左脸感应到了疼痛，钞票滑过去了，紧接着再「啪」的一声，女人亲昵地用钞票顶着片真的脸，强迫她抬起头脸。
「为了金钱屈从的感觉怎么样？」她淡问说，「你的自尊被你用去哪里了呢？」
一个问题形成了，古会珍打古桥月时时常会问的问题，现在轮到片真解答。片真不是一个多线程的人，被打时脑海无法运转，被扇了十余下后有了一片空档期，才能够睁开圆圆的，眼黑比眼白大的眼睛思考。
对于自尊的定义，她很能够理解，双眼皮的弧度很浅，睁开时有时形成的出外双，有时形成不出外双：「用在未来能够当你的朋友。」只是为了当「纯情」的朋友，她伸出手，跪在地上解释，「普通朋友。」
没有自尊，只是一味听从的话，是无法当任何人朋友的。跪在地上的片真使古桥月幻视，幻视到当时跪在地上，因为自尊挺立的脊背，幻视到当时对于该问题的解答。当时是如何答复的呢？
「我会用来考更高的分数。」
古会珍如潭般墨眼似把尖刀，平常化地将古桥月切割。她的女儿有一张好皮囊，集了二人外貌所长，性情也在管控下没能歪斜，按理来说她该满意了，是时候满意了，再不满意，只会激发出叛逆了，她却反其道行之：「光是保证，有什么用呢？」
古桥月与古会珍如出一辙，发出在她人生中的平常一问：「做朋友，有什么用呢？」
古会珍的问题没能伤到古桥月的心，古桥月的问题伤到了片真的心，片真也不知道做朋友有什么用，「啊」了一会，又「唔」了一会，对于这个问题转不过来，发育不健全的喉部，只有发出零碎音节时健全。
「好的，不做。」与古桥月不同的是，她面对这句话时只有退缩，任何只要打压孩子，就能激发出动力的教育学对她不起作用，只能起到使她更加软弱的副作用，「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和你说话，你长得很好看，性格又好，在朋友上有许多许多的选择，而我只是一个普通女生，不想和我当朋友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你在说什么？」目睹她的软弱，女人反而像是蒙昧，「我有任何一句说了不想么？我说的是有什么用，为了证明这件事有用，你不该更加用功么？」
这套理论打破了片真的认知：「真实想法不该诚诚恳恳的说吗？」
「这是自然而然的思考，我有没说么？」
人与人是不同的，片真使古桥月认知到了这件事。面对片真，需要留下一个钩子，表露出并不厌恶，而打击与留钩子不冲突。她将片真送到家门口，到达时已经是较晚的时间，老旧小区有几盏路灯，二人站在路灯下即将分别。
「提前祝你新年快乐。」在分别时，片真没走，比出「新年快乐」的手语。再过几天就是新年了，新年是个值得快乐的时候。
古桥月看向她，平视着比出手语：「新年快乐。」
片真笑了一下，没有对错过与古桥月过新年这件事伤心，站在老旧小区的门前等候着古桥月走。刚才是古桥月送，现在变成了片真目送，她等着古桥月走，古桥月走出了几步，过后返过身，对着她张开了一个怀抱。
「我觉得可以当朋友。」她说，「平常时候，我们就当朋友吧。需要发泄的时候我们一如既往，千万记住我们的关系保密，别跟其他人说。」
片真走进她的怀抱，把头靠在她的胸膛前，感受不到任何起伏。她想要比一段话，但是那是个不常用的词，她早忘记了那段话中关键字的手语。当女人低下头，打算看她的手语的时候，她只比了一句：「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她快乐地说，「我愿意和你当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