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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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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正理来说,第二学年已经结束,第三学年都开始了,埃斯特拉可以不用给斯内普打免费劳工了。
按正理来说是这样的。
但显然,斯内普对上一年埃斯特拉的表现不是很满意(又或者太过满意),总之,在开学第一周的魔药课后,斯内普用一种仿佛在讨论天气的平淡口吻,对正在收拾坩埚的埃斯特拉抛出了一份新学年的“禁闭邀约”。
当然,这次的“禁闭”性质截然不同,包装得也相当诱人:每周额外两小时的魔药大师亲自指导时间,一个听起来就很有分量的“魔药学教授学徒”称号(虽然埃斯特拉怀疑这只是个空头衔),以及……大脑封闭术的指导。
埃斯特拉捏着那张写着“邀约”内容的羊皮纸,暗红色的眼瞳里闪过一丝了然。她丝毫不怀疑这里面有邓布利多教授的手笔。毕竟开学那晚在校长室里,她对未来某些情况的暗示已经足够明显。未来几年,她和邓布利多的交集只会多不会少。即便校长无法探查到她脑子里关于“那几本书”的具体内容,这几年乃至未来她所知晓的关键信息,也必须得到最严密的保护。最方便快捷、且不会被魔法部追查的魔法,除了无法轻易对她施展的“一忘皆空”,就只剩下大脑封闭术了。斯内普,无疑是最合适(虽然可能不是最情愿)的老师。
所以,埃斯特拉悲催地发现,她不仅要应付新增加的三门选修课——拗口难记的古代如尼文、可能要和鹰头马身有翼兽之类神奇动物打交道的保护神奇生物课,以及纯粹出于好奇选的麻瓜研究——还要每周多出一天晚上的时间,去地窖那个阴冷、充满苦艾和毒牙草气味的地方,接受斯内普那堪比精神酷刑的大脑封闭术训练。
梅林在上,她究竟是怎么把自己好端端的日子过得这样苦不堪言!她明明应该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废物!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着。城堡外那些飘荡的摄魂怪,虽然像一块巨大的湿抹布笼罩着霍格沃茨,但它们暂时还干扰不了城堡内小巫师们的日常生活——至少表面上是这样。魁地奇训练照常,图书馆依旧人满为患,韦斯莱双子的“肥舌太妃糖”和“金丝雀饼干”在城堡里大受欢迎。
直到万圣节。
又是万圣节。
像黑魔法防御术课教授的位置一样被诅咒了的万圣节!
西里斯·布莱克闯入了城堡。
这个消息像一颗炸弹,把好不容易维持的表面平静炸得粉碎。画像们惊恐地传递着消息,教授们面色凝重地四处搜查。所有学生被紧急疏散到大礼堂,睡在铺满地面的紫色睡袋里。礼堂里弥漫着窃窃私语的声音和南瓜灯熄灭后的蜡油味。
埃斯特拉窝在自己的睡袋里,怎么也睡不着。
布莱克究竟去格兰芬多塔楼找什么?他总不可能只是想偷偷看一眼睡梦中的哈利吧?但那时候正是万圣节前夕的晚宴,全校师生都在礼堂,他不可能不知道!那他为什么要去空无一人的塔楼?去一个空荡荡的公共休息室找什么东西?或者说……找什么人?一个他认为可能藏在那里的人?
没有答案。只有礼堂里此起彼伏的、压抑的呼吸声和远处教授们压低的交谈声。
邓布利多那温和但带着穿透力的声音,还有斯内普那特有的、低沉丝滑中压抑着怒火的冰冷语调,断断续续地从礼堂门口的方向传来,像隔着水一样模糊不清。但这声音却给了辗转反侧的埃斯特拉一些零碎的灵感。
埃斯特拉依稀记得,她那位脾气火爆、尤其爱吐槽布莱克家的曾曾曾祖父,在喝多了火焰威士忌后(鬼知道一个画像是怎么喝多的),曾拍着桌子痛骂:“菲尼亚斯·奈杰勒斯·布莱克那个老家伙,当年跟我抱怨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说他那个不孝孙子小天狼星·布莱克,和詹姆·波特那个混小子,还有另外两个格兰芬多,组成了一个该死的‘□□’,在城堡里无法无天!今天炸了斯莱特林的休息室门,明天把管理员费尔奇的靴子变成橡皮鸭!多少画像跑到他那儿告状,害得他天天被祖宗画像们指着鼻子骂!苦不堪言,怨声载道啊!那都关我屁事!他们布莱克家和波特家蠢小子干出来的破事,关我们沃斯家什么事?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们布莱克的姑娘嫁到我们家,不就是我们家的人了,谁要管他们那档子破事!”
而那个“□□”的另外两个成员……就是现在的卢平教授,还有那个在报纸上被描述为“英勇牺牲、被追授梅林勋章”的彼得·佩迪鲁。
或许……可以找卢平教授探探口风?他毕竟是当事人之一。
机会很快就来了,就在下一个霍格莫德日。
有了弗农姨夫签字的申请表(埃斯特拉在心底为自己那天的机智点了个赞),哈利欢天喜地地跟着赫敏和罗恩去了霍格莫德村。埃斯特拉则因为没有监护人签字(沃斯家的家养小精灵显然不具备法律效力),只能遗憾地留在了顿显空旷的城堡里。
金妮和卢娜似乎也结伴出去了,大概是去找海格玩儿?埃斯特拉不太清楚,这两个姑娘最近总是神神秘秘的,凑在一起就嘀嘀咕咕,眼神亮得惊人,不知道在密谋着什么。她只知道,偌大的城堡里,她又是一个人了。
“这没什么的,埃斯特拉,这没什么的。”小女巫裹着厚厚的围巾,站在城堡大门内,看着三人组兴奋远去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通往霍格莫德的路上,一边在门厅冰冷的石地上无意识地踩着雪水,一边小声嘟囔着给自己打气,“你瞧,一年级的时候你也是一个人,那会儿不也活得欢快自在吗?他们只是去了巫师村落玩儿,又不是不和你做朋友了……一个人清净,还能去图书馆补补古代如尼文的作业……”话虽这么说,但那股被落下的、小小的郁闷还是像藤蔓一样悄悄缠了上来。
她漫无目的地在城堡里溜达,试图驱散那点孤单感。不知不觉,脚步就带着她来到了三楼,黑魔法防御术办公室附近。
也恰巧碰到了正端着一个热气腾腾、散发着极其古怪味道(像是煮过头的烂白菜混合着硫磺)的大杯子,推门走进卢平办公室的斯内普。
哈,狼毒药剂嘛!埃斯特拉心里门儿清。
虽然这样想着,好奇心还是像猫爪子一样挠着她。她蹑手蹑脚地凑了过去,偷偷扒着卢平办公室那扇没关严实的门缝,竖起了耳朵。里面很快传来了两人压低声音的交谈,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斯内普单方面的冷嘲热讽和卢平温和但疲惫的回应。
“……希望这杯‘特调’能让你今晚安分点,卢平。别再像上次那样……”斯内普的声音起伏明显比平时大了不少。
“谢谢你,西弗勒斯,我会按时喝掉的。”卢平的声音带着一贯的温和,但能听出深深的疲惫。
“呵!看好你的‘老朋友’,别让他再溜进城堡!尤其是某些……格外精力旺盛、爱管闲事的蠢狮子!”斯内普意有所指,语气里的讽刺几乎要溢出来。
“西弗勒斯,布莱克的目标很明确,他不会……”
“哼,他的目标?一个杀人如麻的疯子,他的目标除了制造混乱和死亡,还能有什么?指望他念及旧情?就像你一样天真?”
幼稚的大人!埃斯特拉心里默默评价着,翻了个白眼。别以为她不知道,卢平教授在博格特课上,最初是想让纳威的博格特变成斯内普穿着隆巴顿夫人那身老鹰标本衣服的样子的!那场面绝对比蛇怪精彩一百倍!
不过真不幸,纳威被罗恩上学期末回来时绘声绘色讲述的蛇怪故事吓坏了,他现在最怕的可不是斯内普教授(虽然也很怕),而是那传说中有着黄澄澄的竖瞳、看一眼就能让人死掉的恐怖蛇怪!纳威的博格特最终变成了一条盘踞在走廊里的、巨大冰冷的石头蛇怪,把全班都吓得够呛。
不得不承认,罗恩在讲故事方面确实有非凡的天赋。埃斯特拉觉得他要是出书,绝对比洛哈特那个草包受欢迎一百倍,而且内容保证真实刺激,不会像那家伙那么……矫揉造作,一言难尽。
“沃斯小姐,”一个冰冷得如同地窖石壁的声音突然在她头顶响起,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诮,“我可不知道我有教给你趴门缝偷听教授谈话的本领。”斯内普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前,黑袍像一片不散的阴影。
“哦!”埃斯特拉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激灵,差点跳起来。她立刻抬头,脸上瞬间堆起一个无比真诚(且带着点谄媚)的笑容,“尊敬的斯内普教授!如果我说我就是恰好路过,被办公室门口这块……呃……特别光滑的地砖吸引,正在研究它的反光原理,您信吗?”她指了指脚下光可鉴人的石板。
“嗯?”斯内普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危险的轻哼,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眼睛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压迫感十足。
埃斯特拉撇撇嘴,小气鬼教授!她学大脑封闭术这段时间,整个世界都快被他翻个底朝天了,各种童年糗事、尴尬回忆都被迫在他面前上演过(虽然她竭力抵抗),他就不能对她小小的好奇心宽容一下嘛!就当是……精神损失费的补偿?
“我错了,斯内普教授、卢平教授。”埃斯特拉果断认怂,转向办公室里也闻声看过来的卢平,态度无比端正,“深刻的错误!十英寸检讨,主题是‘论尊重教授隐私与城堡行为规范的重要性’,明晚禁闭时,我准时交给您。”她颇有些讨好的看着斯内普。
和斯内普相处也快一年半了,埃斯特拉自认为还算摸清了这位教授的脾性——不就是喜欢看她吃瘪、看她懊恼的样子嘛!你是教授你老大喽。埃斯特拉心里的小狐狸得意地甩了甩尾巴,她才不在乎这点小惩罚呢!检讨书?闭着眼睛都能编出来!看斯内普这种想看笑话的意图落空,一拳打在棉花上,只能憋着气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才是埃斯特拉最近新开发的、乐此不疲的小游戏。
“我想我们没必要这么严厉,西弗勒斯,”卢平教授温和地开口,打断了这无声的较量,他不赞同地看了斯内普一眼,“埃斯特拉就只是路过,可能好奇这药剂的……独特气味?”他转向埃斯特拉,脸上带着安抚的笑容,“不过,今天应当是霍格莫德日?你怎么没和朋友们一起去?”
斯内普嘲讽地冷嗤了一声,“虚伪。”他毫不留情地转身,黑袍翻滚起一阵冷风,径直从埃斯特拉身边掠过,只丢下一句冰冷的,“你知道你自己该怎么做,沃斯。以及……别让我再发现你在不该出现的地方‘研究地砖’。”
“当然,教授先生,保证完成任务!”埃斯特拉对着他离去的背影,声音清脆地应道。要是她现在能变成阿尼玛格斯形态,那条蓬松的火红色狐狸尾巴一定会在身后得意地甩啊甩。
“埃斯特拉?”卢平见斯内普关门走远了,才又轻声询问小女巫刚刚的话题。
“哦,是的,卢平教授,”埃斯特拉垂了垂眼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声音也低了一些,“或许您不太清楚,我是沃斯家……最后的继承人了。没有父母能给我签字。”她耸耸肩,语气尽量显得轻松。
“哦,抱歉,”卢平的神色立刻变得有些尴尬和局促,他放下手里的狼毒药剂杯子,“我并不知道……提起这个让你难过了。”
“没关系的,教授,”埃斯特拉抬眼,冲卢平露出一个大大咧咧、没心没肺似的笑容,仿佛真的毫不在意,“我早就不在意这些啦!一个人也挺自在的。非常抱歉刚才不小心听到了您和斯内普教授的谈话,”她话锋一转,带着点真诚的歉意,“不过您放心,我嘴巴很严的,绝对不会乱说。”
卢平似乎没想到埃斯特拉听到了那些关于布莱克、关于狼毒药剂的对话后,还能表现得如此平静,甚至主动保证保密。他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和探究。“那你对我……”他试探着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我是说,你刚才听到的……”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紧闭的门。
“您是说,”埃斯特拉心领神会,也压低了声音,暗红色的眼睛直视着卢平,“您是狼人的事情?”小女巫表现得非常随性,像是在讨论天气,“其实……破绽挺多的。课上的博格特,一到满月就准时‘生病’的教授——这规律性也太强了点儿。以及……”她声音放得更轻,带着点小得意,“我的嗅觉,嗯……可能遗传了家里一点小天赋,比较灵敏。您每次满月之后回来上课,身上那股……嗯……大型犬科动物在野外跑了一整夜的味道,混合着草药味,太浓了,想忽略都难。”
这些当然只是一部分,实际上,卢平的破绽在她眼里多得像筛子。脸色苍白、疲惫,旧袍子掩盖下的伤痕,对银器的下意识回避……只是她一直没说破而已。
“好吧,”卢平故作无奈地耸耸肩,试图用轻松化解尴尬,但他紧绷的肩膀和紧盯着埃斯特拉的眼睛,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看来我的伪装功夫实在不到家,破绽多得连我的学生都瞒不过了,是不是?”他苦笑了一下。
“哦,教授,您要听实话吗?”埃斯特拉俏皮地眨眨眼,像只准备使坏的小狐狸。
“当然,”卢平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我想……在你面前,我已经没什么可隐瞒的了。或许我们可以……对对方坦诚一些?”他给出了一个带着试探的邀请。
“好吧,卢平教授,”埃斯特拉也收起了玩笑的神色,暗红色的眼眸变得认真起来,像两块沉淀的宝石,“其实在假期布莱克越狱的消息刚出来的时候,我就有去查过十几年前的旧报纸和魔法部的公开档案。您和哈利的爸爸詹姆·波特、布莱克、还有那个……不幸丧命的彼得·佩迪鲁先生,你们四个人曾经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是不是?‘掠夺者’?”她吐出了那个在旧档案角落里看到的绰号。
卢平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眼神瞬间变得复杂而遥远,仿佛被拉回了久远的过去。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我要感叹你的敏锐和调查能力了,埃斯特拉。你总能发现一些……别人忽略的东西。”他顿了顿,语气沉重起来,“不过,就像你说的,当下……物是人非……一切都变了。你……为什么要特意提起这个呢?”
“只是当时有个小小的、有点大胆的猜测,”埃斯特拉暗红色的眼眸亮晶晶的,闪烁着侦探破解谜题时的兴奋光芒,“为了验证这个猜测,我……嗯……稍微‘借用’了一下麦格教授的权限(她没锁档案柜),查阅了您在校那七年学生夜游被抓的禁闭记录档案。”
她像分享一个有趣的秘密,“然后发现了一个特别有意思的小秘密,这也成了我确信那个推测的关键原因之一。”小女巫故意顿了顿,吊足了胃口,才慢悠悠地晃了晃手指,“我发现啊,你们四个人七年的禁闭记录加起来,简直可以绕霍格沃茨一圈!但是,神奇的是,七年之内,居然没有一次的禁闭记录是发生在月圆之夜当晚!”
她微微前倾身体,声音带着一种揭示谜底的笃定,“这在像你们那样‘精力充沛’、几乎把夜游当日常的青年时代,不是很罕见吗?怎么可能七年里的每一个月圆之夜,你们都那么巧地安分守己待在宿舍?或者运气好到每一次月圆夜溜出去都没被抓到?这概率也太低了吧?”
她笑了笑,那笑容带着洞察一切的狡黠:“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一定是有谁想办法修改了这些记录,或者干脆保证了你们在月圆之夜出去‘活动’时,不会被抓住关禁闭……那么,综合上面所有的考量——您的身份,您对布莱克的态度,还有那份诡异的禁闭记录空白——结果,是不是就显而易见了呢?”她没把话说透,但那双亮得惊人的红眼睛已经说明了一切。
办公室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壁炉里的火焰噼啪作响,卢平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只有十三岁的女孩,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她。她的敏锐、她的胆大、她的逻辑推理能力,都远超他的想象。过了好一会儿,一丝复杂的、带着点无奈又有点欣赏的笑意才缓缓爬上卢平的嘴角。
“我想……”他轻轻摇着头,声音里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释然和由衷的赞叹,“我真要给格兰芬多加上二十分了,埃斯特拉。为了你这份……令人惊叹的洞察力。”
“或许您可以在之后的黑魔法防御术实践课上给我加?”埃斯特拉立刻顺杆爬,得了便宜还卖乖,脸上又恢复了那副俏皮的模样,“比如在我成功击退博格特的时候?”
卢平看着她瞬间切换的表情,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驱散了办公室里最后一丝凝重。“这……”他眼中闪烁着温和而真诚的光芒,“真是个不错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