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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追命的菟丝子花 ...


  •   证人住的院子在城南的小巷深处,墙头上爬满了月季,只是花瓣边缘都发焦了,像被火燎过,看着没什么精神。阿菟刚踏进院门,脚踝边的藤蔓突然"唰"地弹了出来,绷得笔直,尖梢泛着灰黑色——这是她感知到致命恶意时才有的反应。更奇的是,藤叶间竟簌簌冒出几朵极小的白花,花瓣抖得厉害,像吓破了胆的小兽。

      "怎么了?"追命立刻把她护在身后,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他的动作快得像风,阿菟甚至没看清他是怎么挡在她面前的,只觉得他的背影很宽,像堵结实的墙。她下意识地往他身后缩,藤蔓却固执地往前探,尖梢直指正屋的门,仿佛在说"危险在那里"。

      "是月季。"阿菟突然拽住他的衣袖,声音发颤,"它们说,刚才有人躲在花丛里,身上的铁锈味染到花瓣上了,还带着......带着血腥味。"

      她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发焦的月季花瓣,藤蔓顺着花茎往上爬,叶片贴在花瓣上"听"了片刻,突然剧烈地抖动起来:"他......他杀过妖精,藤蔓的味道很重,和老磨坊那边的气息一样!"

      追命的眼神沉了沉。他弯腰捡起片落在地上的花瓣,放在鼻尖轻嗅,果然闻到股淡淡的铁锈味,混着点若有似无的腥甜——是妖精灵力流失时特有的气息。

      藤蔓还在颤,尖梢直指正屋的门。阿菟抓住追命的衣袖,指尖发颤:"有危险......很浓的恶意......"

      追命没说话,只是把她往身后又拉了拉。巷口的灯笼被风吹得打旋,光线下,他看见正屋的门虚掩着,门缝里黑沉沉的,像张沉默的嘴。

      "张老丈?"他扬声喊,声音在巷子里荡开,却没人应。

      阿菟的藤蔓突然往他左侧猛拽,力道大得差点把他拉个趔趄。追命下意识侧身——

      "咻!"

      毒箭擦着他的衣襟钉在墙上,箭尾的羽毛还在剧烈颤抖,箭杆上泛着诡异的青黑色。箭尖沾着的毒液滴落在青石板上,竟冒出丝丝白烟,蚀出几个小坑。

      阿菟的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藤蔓"唰"地铺展开,像张绿色的网挡在追命身前。她看清了毒箭的来处——是院墙上的月季花丛,刚才那丛发焦的月季后面,藏着个黑衣人。他的斗笠压得很低,只露出双淬了冰的眼睛,正举着短弩对准他们。

      "小心!还有箭!"阿菟突然喊,藤蔓猛地往追命右侧一扯。果然,第二支毒箭擦着他的耳际飞过,钉在门框上,箭羽震得嗡嗡响。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藤蔓尖梢的灰黑色又深了些,像被墨染过。可她不敢松手,死死拽着追命的衣袖,生怕他再往前半步。

      "抓住他!"追命的声音带着寒意,锁链"哗啦"一声甩出,像道银色的闪电缠向墙头。黑衣人显然没料到他动作这么快,慌忙翻身想逃,却被锁链缠住了脚踝,重重摔在地上,闷哼一声。

      阿菟的藤蔓没闲着,顺着墙根飞快地爬过去,卷住黑衣人的手腕往身后拧,动作快得像条受惊的蛇。她甚至特意让藤蔓在他手腕上勒出几道红痕——这是她从追命那里学的,对付坏人就得狠点。可做完这一切,她的藤蔓却微微发颤,叶片卷成小筒,显然是吓坏了。

      "别碰他的手!"追命突然喊。他注意到黑衣人袖口露出的银镯,上面刻着个"磨"字,和老磨坊的标记一模一样。更要紧的是,那银镯泛着冷光,像是涂了能伤妖精的药水。

      阿菟的藤蔓猛地缩回,尖梢果然沾了点银色粉末,灰黑色瞬间蔓延开半寸。她疼得"嘶"了一声,眼眶泛红,却还是强撑着说:"没事......"

      "说!谁派你来的?"追命踩住黑衣人的后背,刀柄抵在他的后颈。黑衣人却咬紧牙关,突然往嘴里塞了个什么东西,脸色瞬间发青——竟是服毒自尽了。

      追命皱眉,踢开他的手,没找到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只在他袖口发现了点铁锈屑。还有片干枯的菟丝子叶,被他死死攥在手心,叶尖发黑,显然是从某个失踪的妖精身上扯下来的。

      "他死了。"阿菟的声音有点发颤,藤蔓尖梢的灰黑色又深了些。刚才那一瞬间太险了,要是追命慢一步,要是她的藤蔓没拽住他……她不敢想,只能往追命身边凑了凑,藤蔓下意识地缠紧他的胳膊,勒得他袖子都起了褶皱。

      追命低头看她,发现她的脸色发白,眼眶红红的。"吓着了?"他伸手替她擦了擦眼角,指尖的温度让她瑟缩了一下,却没躲开。指腹蹭过她的脸颊,他才发现她在发抖,连带着缠在他胳膊上的藤蔓都在颤。

      "没有。"她嘴硬,藤蔓却缠得更紧了,"我的藤蔓比你的刀还快呢。"

      追命被她逗笑,捏了捏她的脸:"是,我们阿菟最厉害了。"他转头看向墙上的毒箭,藤蔓立刻爬过去,卷着箭杆往远处甩,却因为用力太猛,自己也抖了抖,叶尖卷得更厉害了,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猫。

      "别动。"追命抓住她的藤蔓,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是他特意让公孙策配的药膏,专治妖物被利器所伤。他小心翼翼地挤出点药膏,抹在藤蔓的灰黑色处,指尖的动作轻得像怕碰碎她,"公孙先生说,这药能护着你的灵力,以后不许再用藤蔓挡危险,听见没?"

      阿菟的藤蔓僵了僵,突然往他手背上蹭了蹭,像在撒娇。药膏冰冰凉凉的,带着点薄荷香,灰黑色果然淡了些。她抬头看他,发现他的眉头还皱着,便伸手去抚平:"别担心,我皮实着呢。"

      "小心点。"追命抓住藤蔓,不让它再碰毒箭,"这箭上的毒有问题。"

      他蹲下身检查黑衣人的尸体,阿菟就蹲在他对面,给藤蔓"顺气"——它刚才绷得太狠,叶尖有点卷。她轻轻抚摸着藤蔓,低声说:"没事了,别怕......"像在哄个受了惊的孩子。

      追命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心里忽然软得一塌糊涂。这株小菟丝子,平时连踩死只蚂蚁都要难过半天,刚才却敢用藤蔓去捆杀手,还不是为了护着他?他伸手替她擦眼泪,指尖蹭过她的脸颊:"刚才谢谢你。"

      阿菟摇摇头,往他怀里钻,藤蔓趁机缠上他的腰,勒得紧紧的,像是怕他跑了。"我只是......只是不想你出事。"她的声音闷闷的,埋在他怀里闻着他的气息,才能稳住狂跳的心脏。他身上的皂角香混着淡淡的铁锈味,是让她安心的味道。

      追命感受着腰间藤蔓的力道,突然觉得这小小的植物比任何兵器都可靠。他低头吻她的发顶,声音有点哑:"以后不许这么冒险,听见没?"嘴上说得凶,手却把她抱得更紧了,恨不得把她揉进骨血里。

      这时,正屋的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道缝,一个苍老的声音颤巍巍地问:"外......外面怎么了?"

      是证人张老丈。追命立刻把阿菟护在身后,推开门时,看见张老丈缩在墙角,手里紧紧攥着个账本,脸色比纸还白。"张老丈,您没事吧?"

      张老丈这才看清是他们,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是......是捕快大人啊......刚才我听见动静,不敢出来......"

      阿菟的藤蔓突然往张老丈脚边探,卷住他掉在地上的茶盏碎片。碎片上沾着点褐色的茶渍,藤蔓碰过之后,叶片瞬间卷了起来——是迷魂药!和老磨坊石磨里的味道一样!

      "他喝了迷魂茶。"阿菟凑到追命耳边小声说,藤蔓往张老丈的茶杯指了指,"但剂量不够,没晕过去。"

      追命的眼神沉了沉。看来黑衣人不仅想杀张老丈,还想让他"自然死亡",嫁祸给意外。

      阿菟的藤蔓突然指向张老丈手里的账本,叶片轻轻颤动。"他手里的账本有问题。"她凑到追命耳边小声说,"账本上有股和黑衣人一样的铁锈味。"

      追命不动声色地接过账本,翻开一看,里面记着些药材交易,只是有些页码被撕掉了,边缘还留着点焦痕。"这些账本是......"

      "是......是我药铺的进货记录。"张老丈的眼神闪烁,"捕快大人,刚才的黑衣人......"

      "是来杀您的。"追命盯着他的眼睛,"您是不是知道什么?"

      张老丈的嘴唇哆嗦着,突然叹了口气:"唉,该来的总会来......捕快大人,我跟您说实话吧,我这药铺,其实一直在给城西老磨坊供货,那些药材......都是用来提炼迷魂药的!"

      阿菟的藤蔓猛地绷紧。老磨坊?果然和失踪案有关!她忽然想起那些失踪的姐姐们,她们的藤蔓也曾泛过这样的灰黑色,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

      "那些失踪的妖精......"追命追问。

      "是被磨坊主用迷魂药迷晕,再用石磨吸走灵力的!"张老丈的声音发颤,"我也是被他威胁的,他说要是我敢说出去,就杀了我全家......刚才那黑衣人,肯定是他派来的!"

      追命的眉峰拧成了疙瘩。他合上账本,刚要说话,阿菟突然指着院角的月季:"花说......有人想害他,那人身上有铁锈味,和账本上的一样,还带着股杏仁味。"

      铁锈味加杏仁味——是砒霜和铁屑混合的味道。追命立刻检查张老丈的茶杯,果然在杯底发现了点白色粉末。"您刚才喝茶了吗?"

      张老丈吓得脸都绿了:"刚......刚要喝,就听见外面有动静......"

      "还好您没喝。"追命把张老丈扶起来,"我们先送您去六扇门暂避,这里太危险了。"

      张老丈连连点头,跟着他们往外走。经过院墙时,阿菟突然停下脚步,把那支毒箭的箭珠摘下来,塞进追命的钱袋里。"这个能挡灾,比你的护身符管用。"她抬头看他,眼里的光比刚才亮了些。她记得母亲说过,毒箭的箭珠沾了杀气,能冲散邪祟。

      追命捏捏她的耳垂,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那你就是我的活护身符,得寸步不离。"

      阿菟被他说得脸红,藤蔓往他手背上拍了下,像在说"就知道贫嘴"。可心里却甜丝丝的,连带着藤蔓尖梢的疼都轻了些。她偷偷往他钱袋里又塞了片自己的嫩叶——刚才那支箭太毒,她还是不放心。

      送张老丈去六扇门的路上,阿菟一直牵着追命的手,没怎么说话。她总觉得那黑衣人的眼神很奇怪,像淬了毒的冰,而且……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藤蔓,尖梢的灰黑色还没退,甚至隐隐往根部蔓延,像有什么东西在悄悄腐蚀它。

      "在想什么?"追命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放慢了脚步。

      "没什么。"阿菟摇摇头,把藤蔓往他手腕上缠了缠,"就是觉得,老磨坊的磨坊主,可能不止吸妖精的灵力那么简单。"她的声音低低的,"他好像……很懂怎么伤我们。"

      追命握住她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藤蔓,那里的药膏还带着凉意。"不管他想干什么,有我在。"他的声音很沉,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我不会让他伤你一根藤。"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缠的藤蔓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阿菟看着追命的侧脸,心里忽然安定了些。是啊,有他在,怕什么呢?

      只是她没看见,追命钱袋里的毒箭珠,正泛着淡淡的绿光,和她藤蔓上的灰黑色,隐隐呼应着——一场针对她的危机,正在悄悄逼近。而追命低头时,恰好瞥见她藤蔓上未褪的灰黑色,眼神沉了沉,悄悄握紧了她的手。有些危险,他不会让她独自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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