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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追命的菟丝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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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妖塔的旧址藏在城郊乱葬岗后面。
断壁残垣爬满了深绿的青苔，风卷着荒草发出“沙沙”声，像有无数细碎的脚步在身后跟着。
阿菟的鞋尖刚越过那道无形的界限，脚踝边的藤蔓突然剧烈抽搐。
叶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黄，像被淬了冰的烙铁烫过。
“唔……”她疼得闷哼一声，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滑，瞬间浸湿了后背的衣襟。
“怎么了？”追命的手快得像风，一把将她拉到身后。
掌心按在腰间刀柄上，指节因为用力泛白。
他能感觉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阴冷的气息，像无数细针往骨头缝里钻。
阿菟的藤蔓死死拽着他的衣袖，尖梢卷成个僵硬的小圈，连碰都不敢碰那些断壁。
“有符咒……”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尾音抖得像风中的蛛丝，“比老磨坊的石磨凶十倍，它们在‘吃’妖气……”
追命皱眉打量四周。
断壁上刻着些模糊的符号，笔画扭曲如蛇，交缠成密不透风的网。
他忽然想起无情递给他的卷宗——锁妖塔倒塌时，有大半符咒渗入地基，遇妖则醒。
“你在这里等着。”他替阿菟擦了擦冷汗，指尖触到她冰凉的脸颊，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紧了，“我进去看看就回。”
“不行！”阿菟突然扑过去抱住他的腰。
藤蔓疯了似的缠满他的后背，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藤甲”。
叶片因为用力微微发颤，却把他护得严严实实。
“里面的符咒会伤你！”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藤蔓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这样……这样符咒就伤不到你了。”
追命的心脏像是被温水漫过。
这株小菟丝子自己疼得发抖，却还想着给他织盔甲。
他轻轻掰开她的手，从怀里掏出护心符，系在她颈间。
梧桐木的符牌贴着她的皮肤，传来淡淡的暖意。
“你看。”他捏了捏她的耳垂，指尖带着刻意放柔的温度，“有师兄给的符牌呢。”
阿菟的眼泪掉得更凶了，砸在他手背上，滚烫的。
“那也不行……”她的藤蔓往他手腕上缠得更紧，“我要跟着你。”
说话间，她咬着牙让藤蔓忍着疼，往断壁那边探了半寸。
叶片贴在刻满符咒的石头上，簌簌抖着。
“我能听见……”她的声音突然亮了些，带着种奇异的笃定，“她们在哭，就在塔底的密室里。”
藤蔓钻过门缝的地方，那些扭曲的符咒竟像被水冲过般慢慢褪色。
露出下面更古老的刻痕，隐约是朵缠枝莲。
追命的眼睛亮了——她的藤蔓，竟然能克制这里的符咒。
“那你跟紧我。”他握紧她的手，指尖传来她抑制不住的颤抖，“要是疼得受不了，一定要说。”
阿菟用力点头，把颈间的护心符往他怀里塞了塞。
让符牌贴着他的胸口，像枚小小的盾牌。
“这样……你也能沾点灵气。”
她的藤蔓在前面开路，每走一步，那些张牙舞爪的符咒就褪色一分。
像被藤蔓吸走了邪气。
残阳从塔顶的破洞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个菱形的光斑。
光斑里浮动着无数细小的灰尘，细看竟像一个个蜷缩的人影。
阿菟的藤蔓突然往旁边一拐，卷住一块松动的石头。
石头后面，是个黑漆漆的洞口，刚好能容一个人钻进。
“密室在这里。”她的声音有点发颤，藤蔓尖梢的黄又深了些，“里面……有很多妖气，很弱，快消失了。”
追命掏出火折子点亮，往洞里照了照。
洞壁很滑，沾着些黏腻的液体，像是经常有人进出。
他先钻了进去，然后伸手把阿菟拉进来。
洞里很窄，只能容两人并排走。
阿菟的藤蔓紧紧贴着洞壁，替他们挡住那些凸出来的碎石。
偶尔有尖利的石笋擦过她的手臂，藤蔓就会立刻缠上去，替她挡开。
越往里走，空气越冷。
阿菟的藤蔓抖得越来越厉害，叶尖开始往下掉，像在无声地掉眼泪。
“她们就在前面……”她指着前面的光亮处，声音轻得像叹息，“被铁链锁着，灵力快被吸光了。”
追命加快脚步，转过一个弯。
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间不大的密室，中央的石台上绑着几个虚弱的妖精。
有牵牛花妖，有紫藤妖，她们的藤蔓都被粗重的铁链锁着。
蔫得像被晒枯的草，身上的妖气淡得几乎看不见。
石台旁边站着个黑衣人，背对着他们。
手里拿着根桃木剑，剑身上的符咒泛着刺目的红光，像条扭动的血蛇。
听到动静，他猛地转过身。
是张陌生的脸，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冰，死死盯着他们。
“没想到追命大人也会管妖精的闲事。”黑衣人冷笑，桃木剑指向他们，“还是说，你也被这妖精勾了魂？”
阿菟的藤蔓突然绷得笔直，挡在追命身前。
她认出了这人手腕上的银镯，和之前刺杀张老丈的黑衣人一模一样。
上面刻着的“磨”字在火光下闪着冷光。
“是你把她们抓来的？”追命的声音带着寒意，腰间锁链“哗啦”一声甩了出来。
铁链撞在石壁上，发出清脆的回响，震得洞里的灰尘簌簌往下掉。
“是又怎么样？”黑衣人舔了舔嘴唇，眼神贪婪地盯着阿菟，像在看一件稀世珍宝，“这株菟丝子的灵力很纯，比石台上这些加起来都管用，正好用来修补锁妖塔的符咒。”
阿菟的藤蔓突然剧烈地抖动起来。
她终于明白那些失踪的姐姐们去了哪里——她们的灵力，都被用来修补这该死的符咒了！
“你做梦！”她的藤蔓往黑衣人身上缠去，却被桃木剑上的符咒弹开。
疼得她闷哼一声，脸色又白了几分。
“阿菟！”追命立刻挡在她身前，锁链缠住桃木剑的剑身，“有我在，谁也别想动她！”
黑衣人冷笑一声，猛地抽出桃木剑。
剑身上的符咒红光更盛，像活过来的火舌：“那就先杀了你，再带她走！”
塔内传来激烈的打斗声。
铁链碰撞的脆响，符咒爆裂的闷响，还有追命的怒喝和黑衣人的狞笑。
阿菟的藤蔓急得在石台上乱撞，想帮追命，却又怕被符咒伤到。
她看见追命的手臂被符咒扫到，留下道焦黑的痕迹。
心像被针扎了似的疼。
突然，她的藤蔓猛地往塔顶窜，顺着石壁往上爬。
一直爬到密室顶部的破洞旁。
在那里，它开出朵小白花，花瓣朝着追命的方向，像在给他指路。
追命正在和黑衣人缠斗，眼角瞥见那朵白花，瞬间明白了阿菟的意思——洞口上方有块松动的石头！
他猛地侧身，躲过桃木剑的劈砍。
同时用锁链缠住黑衣人的脚踝，往旁边一拽。
黑衣人失去平衡，正好撞在石壁上。
“轰隆”一声。
头顶的石头掉了下来，砸在他的背上。
他疼得闷哼一声，桃木剑掉在了地上。
追命趁机上前，锁链死死缠住他的手腕：“束手就擒吧！”
黑衣人却突然笑了，嘴角溢出黑血：“你们赢不了的……”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阿菟，像是要把她的样子刻进骨子里。
“锁妖塔的符咒已经快修好了，到时候所有妖精都得死……包括你这株碍事的菟丝子……”
话音刚落，他的头一歪，竟也服毒自尽了。
追命皱着眉踢了踢他的尸体，转身去解石台上的锁链。
那些妖精已经虚弱得说不出话，只能用感激的眼神看着他们。
阿菟的藤蔓爬过去，把自己的灵力渡给她们一点。
让她们的脸色好看了些。
“我们先带她们出去。”追命把一个紫藤妖背在背上，又扶着一个牵牛花妖，“你还能走吗？”
阿菟点点头，刚要迈步，却觉得眼前一黑。
差点摔倒。
她的藤蔓已经枯黄得像枯草，搭在地上一动不动。
连卷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阿菟！”追命赶紧把她抱起来，指尖碰到她冰凉的皮肤，心里慌得厉害，“别吓我，醒醒！”
阿菟的睫毛颤了颤，勉强睁开眼。
看着他焦急的脸，虚弱地笑了笑：“我没事……就是有点累……”
藤蔓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颊，像在安慰他。
追命抱着她往外走，那些被解救的妖精跟在后面。
阳光透过塔顶的破洞照进来，落在阿菟枯黄的藤蔓上。
竟泛着一丝极淡的绿光。
他忽然想起无情的话——梧桐木能温养她的灵力。
他把脖子上的护心符摘下来，塞进阿菟手里：“握紧它，我们回家。”
阿菟的指尖紧紧攥着符牌。
藤蔓尖梢终于有了点力气，轻轻缠上他的手指。
她知道，只要有他在，就算藤蔓枯了，她也能重新活过来。
只是他们都没注意。
藤蔓在门缝里留下了一缕绿光。
而这绿光，恰好引来了一个戴着斗笠的人影。
那人站在锁妖塔的断壁前，看着地上的绿光，冷笑一声。
“终于等到‘钥匙’上门了。”
斗笠下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与黑衣人相似的贪婪。
像盯上了猎物的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