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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追命的菟丝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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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底密室的血腥味混着符咒燃烧的焦糊味，呛得人喉咙发紧。
阿菟瘫在追命怀里，浑身软得像没了骨头。
她的藤蔓枯黄得像深秋被霜打过的草，毫无生气地搭在他的手臂上，连最尖梢那点挣扎的绿意，都快被阴气压灭了。
“再撑会儿，我们回家。”追命解开衣襟，把她的藤蔓贴在自己心口。
那里的温度烫得她的藤蔓轻轻颤了颤，像濒死的蝴蝶扇动翅膀。
他的声音哑得厉害，每个字都像是从砂纸磨过的喉咙里挤出来的，带着掩饰不住的后怕。
刚才黑衣人服毒自尽时，手里的桃木剑“当啷”掉在地上。
剑身上的符咒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红光，像条活过来的血蛇，直扑阿菟面门。
追命想都没想就扑过去挡在她身前。
符咒擦着他的胳膊飞过，留下道焦黑的伤口，现在还在隐隐作痛，像有无数细针在扎。
可他顾不上自己的伤，眼里只有阿菟苍白如纸的脸和那些毫无生气的藤蔓。
被解救的妖精们围在旁边，看着阿菟的样子，眼圈都红了。
牵牛花妖虚弱地抬起手，指节因为脱力泛白：“是赵猛……他以前是捕快，后来因为师父被妖精所杀，就变得疯疯癫癫，专抓我们来献祭……”
“赵猛？”追命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像是十年前离开六扇门的一个师兄。
听说后来不知所踪，没想到竟变成了这样。
阿菟的睫毛颤了颤，像被风吹动的蝶翼，终于缓缓睁开眼。
她看着追命胳膊上的伤口，藤蔓猛地抬起半寸，用叶尖仅存的一点液珠往伤口上滴。
液珠落在焦黑的皮肤上，冒出淡淡的白烟。
追命胳膊上的灼痛感竟减轻了些，换来一阵清凉。
“笨蛋……”她的声音气若游丝，眼泪却大颗大颗地砸在他手背上，烫得他心头发紧，“别总挡在我前面……”
追命握住她的手，把她的指尖按在自己没受伤的胳膊上。
那里的皮肤温热，带着鲜活的生命力。
“我没事，皮糙肉厚的，这点小伤不算什么。”他笑了笑，眼角却有点热，“倒是你，把灵力都给了她们，自己怎么办？”
阿菟摇摇头，藤蔓往那些妖精身上指了指，叶片无力地晃了晃。
“她们快死了……我还能撑……”
“傻丫头。”追命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柔软的发丝沾着点灰尘，却依旧带着草木的清香，“我们先送她们去六扇门，让公孙先生看看，然后就回家给你煮槐花蜜水，好不好？”
阿菟点点头，把脸埋在他怀里，像只寻求庇护的小兽。
她能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混着阳光晒过的皂角香，那是让她最安心的味道。
藤蔓虽然还很虚弱，却还是努力地往他的伤口上缠了缠，想替他挡点疼。
走到锁妖塔门口时，一阵阴风卷着落叶刮过。
阿菟的藤蔓突然绷紧，尖梢指向乱葬岗深处——那里有个人影，戴着斗笠，手里握着根和赵猛一模一样的桃木剑。
“有人。”她的声音带着警惕，尾音因为虚弱发飘。
追命立刻把她护得更紧，另一只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缠枝”的刀鞘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那人影慢慢走过来，斗笠下的脸藏在阴影里，只能看到嘴角勾起的冷笑，像淬了毒的冰棱。
“追命师弟，好久不见。”
这声音……追命的瞳孔猛地一缩。
“是你？王师兄？”
王师兄是赵猛的师弟，当年赵猛离开六扇门后，他也辞了职，从此杳无音信。
没想到竟然和赵猛混在一起，成了这副模样。
“师弟果然好眼力。”王师兄摘下斗笠，露出张扭曲的脸，左眉骨上有道狰狞的疤，“可惜啊，你竟然和妖精为伍，真是辜负了师父的教导。”
“师父教我们的是除暴安良，不是滥杀无辜。”追命的声音带着寒意，锁链在袖中蓄势待发，“赵猛已经疯了，你还要跟着他错下去吗？”
“错？”王师兄突然笑了，笑得像哭，声音里满是戾气，“当年若不是那些妖精，师父怎么会惨死？！她们就该被锁在塔里，永世不得超生！”
他的桃木剑猛地指向阿菟，剑身上的符咒红光乍现：“尤其是这种会勾引人的菟丝子，最该被烧成灰！”
阿菟的藤蔓猛地绷得笔直，虽然依旧枯黄，却像根拉满的弓弦，挡在追命身前。
她看着王师兄发红的眼睛，突然有点懂他的恨——那是失去至亲的痛苦，被执念烧成了灰。
但她更确定，她和追命不会这样。
藤蔓往追命的手心里钻了钻，像在说“我们不一样”。
“人妖相恋，天理不容！”王师兄嘶吼着，桃木剑带着破空声刺过来，“我当年就是被这东西骗了，才害得师父丢了性命！”
“我不是！”阿菟的声音发抖却异常坚定，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的藤……只会缠着他，不会害他！”
就在桃木剑快要刺到阿菟的瞬间。
她的藤蔓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绿光，像条活过来的绿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饱满、翠绿。
“唰”地缠上剑刃，往回猛拽。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王师兄愣了一下。
阿菟和追命对视一眼，眼里的默契无需多言。
他立刻挥刀砍向王师兄的手腕，刀风凌厉，带着破空的锐响。
而她的藤蔓顺势往上爬，像把锋利的锯子，把剑上的符咒绞成了碎片。
“哐当”一声。
桃木剑掉在地上，断成了两截。
王师兄捂着手腕后退了几步，看着地上断成两截的剑，又看看阿菟重新焕发生机的藤蔓，眼神里充满了不敢置信。
“不可能……你的藤蔓怎么能破符咒？”
“因为我们同心。”追命把阿菟抱得更紧，刀抵在王师兄脖子上，刀锋冰冷，“你恨的不是妖精，是你自己的无能。你保护不了师父，就把气撒在无辜的妖精身上，你根本不配做六扇门的人！”
王师兄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像被戳中了最痛的伤口。
他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地看着锁妖塔的断壁，嘴里喃喃着：“师父……我对不起你……”
追命没再理他，抱着阿菟转身就走。
阳光穿过云层照在他们身上，阿菟的藤蔓在绿光中慢慢舒展，虽然还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却已经褪去了枯黄，恢复了鲜活的翠绿。
“我们回家……”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刚睡醒的慵懒，“我想给你做桂花糕了。”
“好，回家做桂花糕。”追命的脚步更快了，他只想赶紧带她离开这个充满仇恨的地方。
被解救的妖精们跟在后面，看着他们交缠的身影，看着阿菟的藤蔓亲昵地蹭着追命的脸颊，突然觉得。
或许人妖之间，真的可以不一样。
就像阿菟的藤蔓缠着追命的手腕，不是谁吸谁的灵力，是谁也离不开谁的共生。
只是没人注意到。
阿菟的藤蔓在绞碎符咒时，沾了点黑色的粉末。
那粉末像活的一样，顺着藤蔓的纹路往她心口爬——这是一种能吞噬妖精灵力的毒，无色无味，藏在绿意之下。
阳光落在藤蔓上，那点黑色被鲜嫩的绿掩盖，像个藏在蜜糖里的针，在无人知晓的地方，悄悄扎下根。
追命低头时，恰好看到阿菟的藤蔓恢复了翠绿，忍不住笑了。
他伸手碰了碰最尖梢的那片叶子，软乎乎的，带着点湿润的潮气。
“看来我的阿菟，比我想象中厉害。”
阿菟往他怀里缩了缩，藤蔓卷着他的手指晃了晃，像在撒娇。
她能感觉到那点黑色粉末的存在，却以为是符咒残留的邪气，没放在心上。
现在她满脑子都是回家，是热乎乎的桂花糕，是追命吃到糕点时满足的笑脸。
那些潜藏的危险，暂时被幸福的光晕挡在了外面。
就像此刻的阳光，温暖得让人忘了阴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