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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追命的菟丝子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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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的蔷薇开疯了。
粉的像揉碎的胭脂,红的像淬了火的玛瑙,白的像堆在枝头的雪,挤挤挨挨爬满了新搭的花架。
藤条互相勾着,织成道密不透风的花墙,风一吹,花瓣簌簌落,像下了场香香的雨。
阿菟蹲在花架下,指尖戳了戳被藤蔓缠紧的粉蔷薇。
“它说不疼,还说这样更暖和。”她仰起脸看追命,眼睛亮得像浸了露水。
她的藤蔓正顺着蔷薇枝桠往上爬,在最顶端织出个拱形的顶,藤上开的小白花混在蔷薇里,不细看根本分不清。
追命举着水壶浇水,看着藤蔓把一朵粉蔷薇缠成了“花中花”,忍不住笑。
“小心点,别把人家勒得喘不过气。”他故意往那朵花旁边多浇了点水,水珠顺着花瓣滚到阿菟手背上,凉丝丝的。
“才不会。”阿菟的藤蔓往他手腕上缠了缠,叶片轻轻拍了拍他的皮肤,像在替蔷薇辩解。
花架下的青石板上,摆着张石桌。
桌面被追命用匕首刻了两个交缠的名字:“追命”和“阿菟”。
笔画里还留着新鲜的刀痕,被阳光晒得有点发白,边缘却透着点暖黄,像被镀了层金边。
阿菟蹲在石桌前,手指摸着那些凹凸的刻痕,嘴角弯成甜甜的弧。
她的藤蔓尖梢沾着点湿润的泥土,在名字周围刻小爱心,一个接一个,像串糖葫芦。
“你看这个。”她指着最大的那个爱心,藤蔓在里面打了个小小的结,“像不像我们?”
追命凑过去看,阳光透过叶隙落在她脸上,金粉似的光斑晃得人眼花。
他突然低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下,软乎乎的,带着点泥土的腥气和花香。
“像。”他的声音有点哑,指尖捏了捏她发红的脸颊,“像我们家阿菟画的小甜饼。”
“才不是甜饼。”阿菟往他手背上拍了下,却没躲开他的亲近。
藤蔓卷着他的手指,往自己刻的爱心里塞,像在盖章:“是盖章,盖了章就是一辈子。”
追命的心像被温水泡过,软得发涨。
他突然举起水壶,往她脚边的泥土上洒了点水。
水花溅起来,打湿了她的裙摆,凉丝丝的。
“呀!”阿菟跳起来,藤蔓立刻卷住旁边的水管,往他脖子里喷水,“让你调皮!”
清水顺着追命的衣领往下流,打湿了他的捕快服,却没浇灭他眼里的笑。
他伸手去抓藤蔓,阿菟笑着往花架后面躲。
藤蔓和蔷薇枝缠在一起,把两人困在中间,像个香香的囚笼。
“别动,被缠住了吧?”阿菟笑得喘不过气,藤蔓却更紧地勾着蔷薇枝,像在说“就不让你跑”。
追命低头,鼻尖蹭着她的鼻尖,呼吸里都是蔷薇的甜香。
“缠住才好。”他的声音有点哑,“最好缠一辈子,让你跑不掉。”
阿菟的脸瞬间红了,刚要说话,就被落在嘴里的花瓣呛了下。
引得追命又是一阵笑,伸手替她把花瓣从嘴角摘下来,指尖擦过她的唇,烫得两人都缩了缩。
打闹够了,两人并排坐在石凳上。
追命靠着花架,阿菟的头枕在他腿上,发丝蹭着他的膝盖,有点痒。
她的藤蔓缠着他的手指,慢慢打了个结——不是普通的结,是她昨天特意学的“一辈子结”。
藤条绕来绕去,像条解不开的绳。
“这结要是松了怎么办?”追命捏着那个结,指尖感受着藤蔓的柔软,带着点湿润的潮气。
阿菟闭着眼,嘴角弯成甜甜的弧:“那就让藤再长粗点,把我们捆成粽子。”
“捆成粽子怎么吃饭?”
“你喂我呀。”她蹭了蹭他的腿,声音软得像棉花糖,“就像昨天喂我吃桂花糕那样,一口一口喂。”
追命低笑出声,胸腔的震动透过膝盖传到她的耳背,暖暖的。
他低头,看着她被阳光晒得发亮的发丝,突然觉得岁月静好得像幅画。
以前总觉得,江湖路就是查案、追凶、喝酒,直到遇见这株总爱缠着他的菟丝子,才知道原来日子可以这么甜。
风穿过花架,蔷薇花瓣簌簌落下。
有的落在阿菟的发间,有的粘在追命的衣袖上,还有的飘在石桌的刻字上,像给“追命”和“阿菟”盖了层花被子。
阿菟闻着风里的味道——有蔷薇的香,有泥土的腥,还有追命身上淡淡的皂角味。
混在一起,像种叫“家”的味道。
她突然坐起来,拉着追命的手往石桌前走。
“干嘛?”追命被她拽得一个趔趄,看着她神秘兮兮的样子,觉得好笑。
“给你看个东西。”她的藤蔓往石桌底下探,卷出个小小的木盒,是她昨天偷偷藏在这里的。
木盒是用梧桐木做的,上面刻着缠藤纹,和追命给她的护心符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打开来,里面是两颗并蒂的菟丝子种子,圆滚滚的,像两颗绿色的珍珠,还带着点莹润的光。
“这是……”追命的眼睛亮了。
“我用妖力养的。”阿菟的脸有点红,把种子往他手里放,掌心的温度烫得她指尖发颤,“种下能长出同心藤,一根藤上开两朵花,永远不分开。”
追命握紧种子,指尖能感觉到它们微微的颤动,像两颗小小的心跳。
“我们把它种在花架底下吧。”他拉着她蹲下来,用匕首在泥土里挖了个小坑,动作轻得像在对待珍宝,“等明年,就让它顺着花架爬,比你的藤蔓还缠人。”
阿菟笑着点头,看着他把种子埋进土里,又浇了点水。
藤蔓往土坑上缠了缠,像给种子盖了层绿被子,还在旁边插了根小木条,做了个记号。
“这样就不会被踩了。”她认真地说,像在完成什么重要的仪式。
追命看着她的侧脸,阳光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投下小小的阴影,心里突然涌起股冲动。
他伸手,把她揽进怀里,在她发顶亲了下。
“阿菟,”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等这个案子结了,我们就找个有花架的院子住下来,好不好?”
阿菟愣了愣,抬头看他,眼里的光比阳光还亮。
“真的吗?”
“真的。”追命捏了捏她的脸颊,“院子里种满蔷薇,搭个比这个还大的花架,让你的藤蔓和同心藤缠在一起,爬满整个屋顶。”
他还想说“再养只猫,养只狗”,却被阿菟的吻堵住了嘴。
她的吻软软的,带着点蔷薇的甜香,像颗刚摘下来的果子。
藤蔓兴奋地晃起来,卷着周围的蔷薇枝,把两人缠得更紧,像个会开花的茧。
傍晚的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
两人靠在花架上,看着同心藤的种子埋着的地方,谁都没说话。
藤蔓在石桌的刻字上缠了又缠,把“追命”和“阿菟”两个名字勒得紧紧的,像是在盖章确认。
这里是他们的花架,他们的石桌,他们的同心藤,他们的一辈子。
风里的蔷薇香更浓了,混着泥土的味道,把“家”这个词,悄悄刻进了彼此的心里。
阿菟的头靠在追命肩上,听着他平稳的心跳,突然觉得眼皮有点沉。
“追命,”她打了个哈欠,声音软软的,“我有点困了。”
“睡吧。”追命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让她靠得更稳,“我在这儿守着你。”
藤蔓松松散散地缠上他的手腕,像条绿色的围巾。
阿菟的呼吸渐渐均匀,嘴角还带着笑,像是做了个甜甜的梦。
追命低头,看着她恬静的睡颜,指尖轻轻拂过她脸颊上的花瓣。
夕阳慢慢沉下去,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缠在一起,像石桌上刻着的名字,再也分不开了。
花架上的蔷薇还在落,落在他们身上,像无数个温柔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