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铁理砂】旧梦续章》吃荔枝不上火

7、红色的雨

　　雨水一滴，两滴，砸在黑色的大氅上，洇出大大小小的暗色斑块。

　　砂金向来不喜欢雨水，更不喜欢雨水打湿他光鲜亮丽的衣裳，像是要把他身上高贵的孔雀翎羽打湿变回弱小、肮脏的丑小鸭。

　　他皱了皱眉：“怎么这么突然。”

　　但是当雨水三滴，四滴，连成了淅沥沥的小雨时，他们便觉出了这场雨的蹊跷之处来。

　　砂金看着掌心处逐渐汇集的一小摊雨水，神色一凝。

　　“……红色的雨？这里怎么会有红雨？”

　　这现象实在过于诡异，砂金下意识地抬头望向拉帝奥：“教授？”

　　拉帝奥也在凝视着从高空中落下的淡红色雨幕，听到砂金的声音后投来一瞥，视线在扫过砂金掌心上的一汪水时停了一下——

　　浅浅的水洼底下沉着一点颜色略深的泥水。

　　砂金顺着拉帝奥的视线也看到了那点颜色更深的泥水，他皱着眉，忍着想要赶紧把脏东西洗掉的欲望，把手往前递了递，示意拉帝奥：“教授……是红土？”

　　砂金的敏锐让拉帝奥略有些意外：“依我所见，大概率是。”

　　砂金见拉帝奥已经瞧得够清楚了，便利索地把手收回来流掉掌心的泥水，又借着落下的雨水洗了洗手，但雨水里本来也混着尘土，洗了还是脏的。

　　砂金眼里露出了点厌恶之色，他“啧”了声，又想起一件事。

　　“教授，要是我没有记错的话，T1032上应该没有红土吧？”

　　他抬头看向拉帝奥，向来以洁癖闻名的教授此刻正拿着一块白布把流到肩臂上的泥水拭去，但雨还在下，这显然是无用功，他烦躁地叹了口气把白布收了起来。

　　拉帝奥把视线投向这只同他一样被淋得狼狈的孔雀，此时两人意外地同病相怜。

　　“T1032上没有红土。”他肯定了砂金的记忆。

　　——那么这么多的红土是哪来的？

　　两人心知这场面来得诡异，心照不宣地提高了警惕。

　　砂金闭上眼，释放出精神力融进雨里，正准备进一步扩大探查范围，却突然听到啧的一声，头上被人敲了一个爆栗，这轻飘飘的一击让精神高度集中又毫无防备的他整个人都抖了一下，刚撑起的探查网一下就散了一块。

　　“教授，”他没好气地剜了拉帝奥一眼：“打扰别人干正事可不是什么有礼貌的行为。”

　　“哦？那骗人就是？”拉帝奥脸色比他还臭，似乎还想再抬起手来给他一记，但看到小骗子被雨水打成一绺绺的金发和湿漉漉的眼睫毛还是放下了手：“等级是假的，之前受的伤也是假的？”

　　砂金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认识到原来石膏头是在别扭地关心他，他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先前被敲的额角，那里仿佛还残留着点轻微的痒意。

　　自从姐姐离开后就再也没有人对他做出这样带着点亲昵意味的动作，虽然他知道拉帝奥大概率是不想在带着泥沙的雨里弄脏他的书和笔，但还是——

　　有点怀念，有点开心。

　　“教授，不要随便小看人啊，之前那点伤早好了，”砂金的尾音上扬，带着对自己能力的自信，“虽然没恢复到最好状态，但少说也有A级水平。”

　　拉帝奥闻言，带点不屑地瞥他一眼，讽刺道：“区区A级就飘了？你在哨兵学院学到的知识就是这么告诉你的？”

　　“丛林法则告诉我要韬光养晦，此前我也一直这么做，但现在——”小狐狸翘了翘嘴角：“这不是有你吗，教授。”

　　拉帝奥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是有点荒唐，甚至想嘲讽他异想天开，他们之间甚至不构成直接的师生关系，他也不是那种能忍受病人一直犯蠢的医生——所以他凭什么妄想他会给他兜底？可是他随即想到方才这个疯子不顾自己受的伤大面积使用精神力的行为，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恼怒瞬间自心底升腾。

　　“但是你显然没有遵从我的[医嘱]，”拉帝奥冷笑，“最后提醒一次，不要妄动你的精神力——在我确定你的精神海完全恢复之前，我不会一直救一个重蹈覆辙、无可救药的蠢材。”

　　唔，砂金自认还是很识时务的——他从善如流地收回了大面积铺开的精神力，只是在两人周围布了个精神屏障，用以阻挡窥探。

　　虽然建立精神屏障也消耗精神力，但终归是比大范围探查要消耗得少的多，而且也在容许范围内，因此拉帝奥只淡淡瞥了一眼，就没再开口了。

　　把不安分的病人按捺住后，拉帝奥铺开了自己的精神力探查网，以两人为中心向降雨的边缘蔓延开去。砂金虽然不知道拉帝奥的精神力等级到底多少，但一定很高——以他现在恢复的水平，竟然察觉不出身边人精神力的痕迹。

　　雨声让无人的环境更显寂静，时间在寂静中更显得漫长，也许过了很久，也许过了不久，反正两人都被雨水打得很狼狈，但拉帝奥教授显然是个很靠得住的人，皱着眉头也把探查工作完成了。

　　“……有些不干净的东西，数量不少，”拉帝奥脸色很冷，大概是目前的事态并不理想，他很快就做了决定：“传送点方向没有障碍，你往那边走，跟那群学生会合，带他们回学院。”

　　“有两个白痴学生迷路了，我去找他们。”

　　这样做确实是目前最好的安排——这场诡异的雨显然会让没有经验的学生们陷入无措之中，还是需要赶紧有个人去安抚他们。

　　砂金应了声好。

　　临走之前，拉帝奥犹豫了一下，还是不太放心这个不喜欢[听医嘱]的病人，他把精神体放了出来，让它站在砂金的肩上跟着他一起走。

　　精神体跟主人之间存在感应，这样砂金路上万一真要出了什么事他也能第一时间感应到，况且高级向导的精神体也具备一定的防御和反击能力。

　　砂金伸出手指，从拉帝奥屈起的指节上接过圆滚滚的猫头鹰，它轻捷地歪了一下头，黑不溜秋的圆眼睛仿佛在打量着他。

　　“它叫小维。”拉帝奥快速地交代道：“记住——没事不要惹事，撞上事不要硬来。”

　　“我承认你不算太蠢，”砂金莫名其妙地从这句话中听出了点咬牙切齿的意味，“做事多用用你的脑子。”

　　两人分道扬镳。

　　砂金用手指逗了逗肩上的猫头鹰，但精神体一贯是像主人的，这只猫头鹰的脾气自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它用小小的喙啄了一下砂金的指尖，好在它还把握着力道的分寸，没有啄出血来。

　　“坏脾气，”砂金一边忍不住吐槽一边躲着猫头鹰啄他的嘴摸它：“这么清高？摸一下都不行？”

　　来回交战了几个回合，砂金略胜一筹，美滋滋地撸着猫头鹰身上柔滑的毛，只是没摸几下，小尖嘴突然又开始啄他。

　　“知道了知道了。”砂金懒洋洋道，他转过身站定，来时的路是一条潮湿、粘腻、阴暗的通道，红色的雨像断断续续的血丝悬在道中。

　　“反正手已经脏了，再脏点也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