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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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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陵神睡觉的时候总在怀里放一把匕首,绒毛感觉到他的不安心,于是每天凌晨总飞到茅屋不远处的山坡上眺望,望着跳跃的明火。
北国的皇帝真的心眼比针小,杀陵神已经成孤家寡人哪里来的力气反抗……
每每想到这,绒毛都一脸悠闲的钻到杀陵神做好的窝内,睡个酣畅淋漓。
这日子也就这样了,直到有一天,杀陵神拎着它的翅膀把它带到一颗老梧桐树下,那梧桐树离着茅草屋两里远。
他指着梧桐树顶端,一脸意味声长的说:“看到这棵树了吗?我知道你能看到树上的机关,要是有人闯进来,你就飞过去,触动开关。”
白鸠歪头,一幅我凭什么的拒绝。
杀陵神:“既然当人家的宠物,那便是契约在身,一荣俱荣,一败全都葬生。”
白鸠抓紧小爪子,扑腾翅膀,飞到梧桐树上,用爪子勾起绳子,弓弩上的利剑冲着杀陵神射向,杀陵神差点躲闪不及。
杀陵神冷笑:“调皮。”
绒毛得意洋洋昂着头,待到杀陵神拂袖而去,它落到他得肩头,一脸期待,似是而问:“还有其他得吗?”
“怎么?也想插一脚?”
“可是,你不是要看那群杂毛嘛?不能一心二用哦………”
绒毛歪头,不情不愿振翅而飞。
不消一刻,座山雕从天空俯冲而下,呼扇的翅膀快要扇到茅屋,杀陵神如果不是混迹江湖多年,人怕是要被吹到天上,打个旋,死死摔在地上了。
座山雕展开翅膀,从背上滑溜下几只小杂毛,叽叽喳喳簇拥在一起,你挤我我挤你,直到其中一个稍小的杂毛被挤出去,孤零零地搓着小爪子,一脸娇羞……
杀陵神看向白鸠,一脸头大。
白鸠站在一群小杂毛前,白色的翅膀郑重其事的挥舞着,小杂毛好像了然于胸,一个个朝着座山雕贴贴告别。
座山雕挥舞巨大的翅膀,要给杀陵神一个下马威,杀陵神亦然了然于胸,拱手,一拜:“雕兄,这群小杂毛,就当给我做个伴,我定好好照顾。”
杀陵神真怕自己身后的茅屋,塌得一塌糊涂。
至此,绒毛和杂毛就跟在杀陵神屁股后面做陷井,时不时一群用身体滚成圆球,把竹板接力滚到杀陵神脚下,偶尔也有失误的时候,最小的杂毛总偏离路线,不知不觉就找不到了,但没人发现,等找到,小杂毛晕头转向在小角落睡着了。
杀陵神就会把它拎起来同别的小杂毛扔进水盆里,水盆里又吵吵闹闹,翻腾不停。
绒毛这个时候去拦架,是吃力不讨好的,白毛,棕褐色的小绒毛,那可真是鸡飞狗跳。
杀陵神也不恼,反而享受的自顾自品起酒,不紧不慢把肉分成几等份,等小杂毛玩够来吃。
他有时候也会等它们闹够,一起吃,不过饭桌上又是一片狼藉。杀陵神喜欢干净,这个时候是生气的,总是拿绒毛开刀。
“绒毛,你管管你的崽子。”
绒毛无辜,歪头,伸出雪白的羽毛,一副你睁着眼睛看看,它们哪里是我得崽?
杀陵神扭身离开,桌子一片寂静。
北国皇帝皇朝天睚眦比较,嫉恶如仇,多疑猜忌,杀陵神一朝覆亡得由头他还未想好,民间对这位打了许多年胜仗的英雄讨论不断,那天夜里,皇朝天以莫须有的罪民勾引后宫妃子的罪名让杀陵神英豪之气不在,彻底沦为人人喊打的老鼠。
好像杀陵神也迎来了短暂的休整。
冬季来临,杀陵神的旧伤又复发了,他躺在竹榻上,辗转难眠,白鸠衔来水,小杂毛齐刷刷钻进他的被子里,挨挤在一起,为他取暖,座山雕抓来一堆树枝,堆得院落里高高叠叠。
杀陵神不该这样,白鸠心生愤懑,飞到山崖上,望着满山的黄叶,低哀婉转,它心中突然意识到生命的重量是人不能承受之重,又是落叶之轻,生命的辉煌成了它一只白鸠不能想出来的东西。
过了几天,杀陵神写了厚厚一叠书信,整装起一个小册子,里面密密麻麻写着他的雄心壮志,呕心沥血之后,他的伤痛越来越重。
除夕之夜,杀陵神做了一桌子饭菜,有白鸠喜欢的青梅酿肉干,有座山雕喜欢的烧野兔,还有小杂毛喜欢的花生米。
他给它们斟酒,“又过了一年,今年多谢各位。”
座山雕衔起酒杯一饮而尽,摇摇头,疏忽向后倒去,小杂毛惶恐,看向悠闲的杀陵神,欢快地跳到座山雕身上玩起了滑翔。
他靠在椅子里,一手拿酒,一头仰月,他在想什么?是想曾经的故乡,还是军营里的赫赫战功,还是跟随他的那一批已经故去的故人。
他说:“鸿鹄死兮,壮志。”
鸿鹄,白鸠瞥向醉醺醺的座山雕,随即摇摇头,鸿鹄不该是它,鸿鹄应该是在湖边看不上它们这等粗俗之物的高贵优雅之物。
可是,鸿鹄的死,不该是惋惜吗?
白鸠歪头,望向月亮,小小的脑瓜转不过来。
日子平静地过着,座山雕一如往昔在山下斗智斗勇,小杂毛们也长得圆圆滚滚,杀陵神在做盔甲,好像不久之后大战即将到来。
人生不完美得。
白鸠以为,杀陵神还能威风豪气地披荆斩棘,却不想事与愿违,盔甲还剩一只袖子的时候,座山雕带着满身的弓箭跌在了院子里,气息奄奄。
巨大的声响让杀陵神警觉起来,他像意识到什么,连盔甲来不及穿,冲出屋子,看着巨大的座山雕张开翅膀跌在地上,它是凭意志和记忆回来的,翅膀上流着鲜血,上面插着重重的铁枪。
总有被鹰啄眼的时候,杀陵神早就料到了。
“雕兄,幸苦了。”
座山雕闭上眼,小杂毛焦急地围在座山雕身边,又气又害怕。
杀陵神望向山下冲上来的士兵,人数不少,可是区区一批士兵就想打倒他,他还不放在心上,他静静坐在座山雕身边。
待士兵冲进弓弩射程,白鸠拉动绳子,一批士兵破膛而死。
还有其他士兵从山崖四周上来,小杂毛训练有素地一一启动机关,一批士兵被逼退。
杀陵神在给座山雕疗伤之后,坐在院子里,望着星辰,今日是连酒都没喝的,想来他没有心情。
他让座山雕带着白鸠和小杂毛离开。座山雕最讲义气,把小杂毛推给了白鸠,它的意思,白鸠就是它们的母亲。
白鸠忍不住湿润了眼眶,它不离开的,但是小杂毛们要离开的。
它应了,连夜带着小杂毛回了原来的山洞。
第二日,白鸠醒来,发现最小的小杂毛没在了。
它四处找寻无果,别的小杂毛说,它回茅屋了。
白鸠往回飞,身后不远处就跟着其他小杂毛。
小杂毛说:“它们不能当逃兵。”
白鸠回来的时候,士兵已经攻上山了,院子里杀陵神杀了一批又一批的北国皇天朝的兵甲,鲜血染红了院落,尸体叠成小山,杀陵神杀疯了,腥红的眼睛,握着枪的手裂着鲜血,可是腰板依旧挺拔,声音依旧洪亮。
他从不拘泥与它们是畜生,所以待它们如亲人。他从不拘泥于他们是杀他的士兵,他一如既往的凌厉,给他们以痛快。
一如白鸠那夜飞入城墙,他一朝令下,豪气云天。
它油然而生崇拜爱慕自己的主人,它应下了他的锲约,要做它的宠物,它振翅,欢呼,冲向飞向杀陵神胸口的利箭。
它死死落在地上,它想起冬天杀陵神因为腿痛而下不了床,屋子寒冷,小杂毛躲进他的被子给他取暖。
它又想起他一个人仰头望明月,偷偷流下不甘的眼泪。
它还想起自己在山崖上纠结于生命辉煌于什么,是啊,生命辉煌于什么。
好像不重要了,它看着座山雕从后屋奔腾而出,护在杀陵神面前。
它要带他走,他不走,白鸠想起他说:“鸿鹄之死,壮哉。”
他想了很多遍这样的场景吧,甚至想好了杀到自己再也杀不动的时候
应该是怎么样的神情,他要站着生,不要躺着死。
生命的辉煌对于杀陵神而言,是这一刻为族人拼命而不屈,是堂堂将军把不公踏平,即使死,他的态度还不够明显吗?
白鸠想明白了,从在山洼的那个夜晚,他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而那个夜晚,白鸠也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之后的种种不过是老天给与这一刻的奖励。
万箭齐发,杀陵神丝毫没有倒下,手中护着白鸠,小杂毛们挤在他的袍子下,奄奄一息。
座山雕张开硕大的翅膀,死死护着他们。
原来生命辉煌之时是它们谁也不离开谁,死也要死在一起的陪伴。
等到士兵上前的时候,所有人都掰不开座山雕的翅膀,它死也做好了
最后的岗位,它要他死的尊严。守好和白鸠的约定。
许多年后,人们还是不敢上那座山,他们说,那座山上有巨兽,有恶人,还有小精灵,死相极其惨烈,老天在那座山崖布满瘴气,夜间还能听到叽叽喳喳的吵闹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