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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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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神归位的时候,天界会重新授予原来神级的神位。
天光威严,五湖四海四海升平,五岳仙朦,九州平稳,一切都像布满了荣耀。
杀陵神一身红色羽衣肃杀之气腾腾,衣轻拂流袖从众目睽睽注视的天心殿中心消失。
留下一众想要恭贺他渡劫归来的仙者面面相觑。
天君神色稳定,心里早已百般不适,杀陵神此番下界,便是要磨一磨他如同自己名字巍峨的杀气,搓一搓他的傲气,没想到他死命不改。
天君举杯:“恭喜天界第一神将杀陵神仙君渡劫归来,大家举杯。”
金舆神将:“你看他那样,一点都不知趣。”
天君:“应该的嘛,人家受苦了嘛,未知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众仙面露尴尬之色,拂不了天帝的面子,举杯,流觞之曲应然响起,天帝一同响乐。
寂静的长生阁外秋叶凋零,泉池中泂泂冒出热泉,氤氲的水汽湿润而生动,与旁边的肃杀青黄不接的落叶搭配,竟然让人唏嘘,长生大帝长生之道,大道之简。
杀陵神愣神,望着庭院这等景象,手袖垂落,凌厉的眼眸闪过失落,此时星空闪过一抹星际。
长生大帝的门阁大开,里面悠悠然传来声音:“既然来了,不妨进来喝一杯薄酒。”
一步一步踏入阁内,南极长生大帝须臾在床榻和门前,含笑,慈眉善目,仙风道骨,挥手佳酿摆在桌前,身姿威严的落座,礼仪点到,让杀陵神落座。
酒杯悬空而斟酒水,不等南极长生大帝说什么,杀陵神举起酒杯客气道:“大帝,我在天界这么久,从没有前来拜见过,今日叨扰,这杯
酒我自作请罪,打扰大帝修养生息,实乃不甘。”
酒进入喉咙,温热感袭来,还是天界的酒甘烈。
“师尊,师尊。”
门外响起急迫的求救声,杀陵神搁置着酒杯,长舒一口气,正经危坐,气息若有若无。
“师尊,救徒儿一命啊!”
南极长生端起酒杯,看着酒水波动,眼眸轻抬看向面上平静的杀陵神。
“杀神,徒儿司命莽撞,让您见笑了。”袖袍已回,阁外的神树哗啦啦摆起,落下一层一层的落叶。
司命颤然,怯懦道。
“师尊,你知道的,杀陵神遇神杀神,遇鬼杀鬼,就是魔都要在他面前抖三抖,他此番下届,死相极其没有尊严,徒儿不是有意挑战他的
权威,他此番归来,徒儿实在害怕。”
南极长生稳住旋转在杯中的酒水,缓缓道:“杀神,此番下届可是委屈了,徒儿空有贤明,没有实权,您应该理解他的难处吧。”
杀陵神抬手,悬着的酒杯流下酒水,斟满杯子,与大帝手中的酒杯轻碰去。
“我自然不觉得委屈,只是陪伴我多年的小白鸠和座山雕死后怕是要承受轮回之苦。”
“杀神,座山雕乃天地化生的灵兽,九州大地只乃一只,灵兽虽有功德,但灵智还未到达,你若喜欢,待百年后,你寻回它的转世,养在身边就是。”
“至于那只白鸠,本来就不属于你我管辖范围的灵体。”
杀陵神:“长生大帝管辖不了的,那会怎样。”
“那是一股被守护和寄托的灵体,不死不灭,它或许游荡,或许投胎转世,或许已经成为九重天的某位神迹。”
杀陵神:“是否能够找到?”
长生大帝唏嘘:“找到做什么,缘来缘去自然规律,我只能告诉你,
她的命运只好不坏,你的出现不要干扰她的造化。”
“大帝,我明了了,多谢。”转瞬消失,悬着的酒瓶掉落。
门阁打开,司命跪在石板上,泪眼摩挲,长生大帝慈悲,须臾的力量拂起他:“走了,这一遭总算遂了天帝的愿,收敛了。”
司命看着桌上的酒杯,恍然失措:“师尊……”呢喃出口,泫然若泣。
大帝:“好啦,来了就喝一杯吧。”
司命软软应道:“是。”边往阁内走边小心翼翼得打量身后,一个踉跄扑在大帝得背后,大帝深呼一口气:“要不,你还是回去吧。”
司命两腿跪地:“师尊,徒儿错了,徒儿带了糯米糕。”
大帝无奈一笑:“还不拿出来?”
人间炊烟袅袅,晨时酒肆街角霏霏热闹,柔翠马车驶过长街往城外踏步而去。
城外钟声清脆响彻天际,香火鼎盛的女娲神庙人来人往,白妙语缓缓从马车上迈下脚步,丫鬟翠娥伸手把手帕铺在小臂,白妙语伸出手搭在绣着雪白槐花的手帕上,两人前后进了女娲神庙。
台阶上有落叶,深棕色的木门敞开,人人恭敬地踏过门槛,双手合十虔诚地走向青铜香炉,手中的香炊烟袅袅升向天空,徐徐步伐迈向女娲神像……
轮到白妙语的时候,人已经少了不少,翠娥站在门栏前,望着升向天空的香悠悠说道:“小姐,女娲,真的很神嘛?”
妙语叩向女娲,喃喃轻声道:“女娲娘娘,昨日街角的小乞丐们被驱赶,他们没有东西吃,只知道抢,妙语实在心疼,您保佑它们快快长大……
又喃喃道:“李阿娘生了个女胎,自己还没看一眼就被溺死了,时常看到她一个人坐在井边发呆哭泣,您保佑李阿娘让她走出痛苦,如果可以,让那名女婴给李阿娘拖个梦……
轻柔的话语从她的嘴中流淌而出,如四季的风,轻柔……
翠娥回头:“小姐,起风了。”
妙语起身,看向天空,“偶尔有点风何尝不是祥瑞,想必,女娲娘娘也痛心她们。”
翠娥拉过她,小声嘟哝:“小姐,都是别人家的小姐,你看人家不是求姻缘就是求健康,您倒好,一直为别人求,上个月连破庙的一只流浪狗您还要跑一趟女娲娘娘这,我觉得这风不是祥瑞,是女娲娘娘嫌弃您烦,赶您呢。”
妙语嗔笑:“小丫头,女娲娘娘怎么会嫌弃她的子女烦呢?你见过哪个母亲嫌弃儿女烦嘛?”
翠娥努嘴:“确实,世上还是当娘的最疼爱孩子,所以,女娲娘娘最疼爱小姐您。”
卷起的落叶在天空打个旋直冲两人,掀起的衣裙飘逸鼓动,翠娥把自家小姐护在怀里,嘴中抱怨道:“是妖风是妖风……”
“贵人,不要怕,看这天,是要下雨了,如果怕可以在庙里住下,待明日天气晴朗,在赶回去。”
翠娥:“那不行,没出嫁的女子是不能外宿的,您这老头怎么回事?
不好好扫你的地,多管闲事。”
老头摸着雪白的胡须,笑:“贵人,虽然留您住宿让您承受非议,但何尝不是神的旨意。”
“大师?何意?”
“您从庙堂出来为何晴朗的天气刮起雄风?依我看,女娲娘娘喜欢你罢了,不如今日您在女娲神庙前点烛燃灯,想必您的祈求女娲娘娘必能听到,遂您的意。”
妙语诧异:“真的嘛?”
老头点头,转身拿着扫帚离开。
深夜窗外树影摇晃在窗柩,树影婆娑,乌云迷蒙遮向明月,雨落在寂静的夜,地上一点一点湿润,瞬间,风雨欲来风满楼之势的大雨倾斜在屋檐,簌簌从屋檐流下。
直直跪在圃垫上的妙语抬头望着女娲神像,湿润的眼眸里烛火跳跃,合掌的双手虔诚低婉……
城内,汹涌的火把一把一把翻转着冲向白家大宅,顷刻之间,喧闹声,嘶喊声,呼叫声,求救声,还有小孩呜咽无力的哭声,光着的身子穿梭在大火内,直到被大火吞噬。
猎猎翻飞的大火阻挡了生的机会,白家人在睡眠中逝去,滚烫的烈火滋滋灼烧着湿润的皮肤和深沉迷醉的梦……
街角的人掩口叹息,一桶桶的冰水仿若沉入土里,丝毫没起到任何作用,街角迟迟赶来睡眼朦胧的小乞丐,他们呆呆的,惶恐不安的从冰凉的眼神流露出来……
女娲神像前的烛火冷然抖动,风伴随着大雨吹开庙堂的红漆大门,一排排烛火瞬间熄灭。
妙语陡然瑟缩,回身,门前站着个黑色的身影。
“谁?”妙语哑声。
“烛火灭了,老道怕孩子害怕,站在台前许久,好孩子,你看这风雨可有些异样?”
“异样?”妙语不解。
“道长,风雨便是风雨,要说异样,在文人墨客眼中,风雨是诗句,在平常人眼中,风雨是庄稼的阻碍,搁我眼里,风雨应该是什么?”
“哈哈哈,孩子,风雨便是风雨,何不偿着把风雨看作诗,又要看作阻碍,游刃有余的切换方可护佑自己。”
妙语不解:“这是何意?”
道长挨个点燃烛火:“女娲神庙不过如此,大道在心中方为大道,夜深了,早点休息吧。”
雨水打湿泥泞的道路,湿漉漉的地面上跳跃着奄奄一息的火苗,废墟堆叠叠一片。
女娲神庙在明媚的朝阳里推开深红色的大门,老道站在门口,看向远方,许久,不舍回身。
香客陆续而来,女娲神庙,炊烟袅袅,焚香悠然,钟声鼎沸,烛火曼妙……
柔翠马车在石板路上轱辘轱辘响着,街角上的人远远驻足,妙语好奇街上发生了什么。掀起车帘,与街角的行人对视,那一排排人全都目光躲闪到一边。
翠娥拉回妙语:“小姐,大家闺秀不要总抛头露面,这世道,你要知道,有家世保护,对一个小姑娘来说已经是无上的福报,想来是您总往女娲神庙跑,所以,您才过地这般天真。
马车突然停下,车夫拽着的缰绳突然掉落,妙语和翠娥互相扶着,问:“前面发生什么事了?”
车夫不说话,死一般的沉静,街角的热闹大致也远去了,雨夜的寂静过了一个晚上正中妙语内心。
她心中骤然一缩,推开车帘,白皙的脸上只留下无以言说的无措,一点一点在眼角鼓起下眼敛卧蚕,紧接着声不可查的一声呜咽,哇得一声哭喊出:“爹娘?”
急匆匆跳下车直奔那黑奄奄的废墟而去,一双白嫩的手扒拉着苍凉的灰烬……
车夫愣着,直到街角人一声:“白家有名的良善,白大小姐又是施粥积善的小女娘,老天也算网开一面了。”
车夫回头,望着人群,那群掩嘴窃窃私语的人那般的陌生……好似他们在讨论一个不是她们镇上的人,即使白家施粥积善,她们不
过也只是丢下一句看似惋惜的老天网开一面。
车夫很气愤,可他不敢撒气,因为他这个奴才没了撑腰,大小姐不知人心险恶,他不敢质问,也不敢驱散,就那样缓缓拿起缰绳,紧紧握着。
翠娥瘫坐在地上,泪眼娑婆。
妙语一直挖啊挖啊,世界静了,她甚至听不到自己的呼吸声,好像自己已经随着这场大火随着爹娘消在了无影无踪的灰烟里。
灯火渔家,河水泛着烛火跳跃起波光粼粼的星辰,坊间的小路崎岖七拐八拐通到河边。
石头滚落地声音,正砸在妙语的脚边。
她缓缓回头,憔悴的脸上滑过无声的泪痕,呜咽一声:“小乞丐。”
“我叫平安。你忘记我了吗?”
“我,平安好,岁岁平安。”
“吃吗?”
小乞丐从褴褛的衣衫掏出半张饼。
妙语轻轻咬着嘴巴,委屈的眼泪夺眶而出,“我,不饿。”
平安拉着她的手,把饼塞到她手中,“我叫平安,平平安安的平安,你起的。”
小乞丐脉脉看着妙语,直到妙语在烛火下看清了平安那朦胧的面庞,
她把饼放回到小乞丐手中,擦掉他脸上的泥土,微微露出笑容,回身看着河水上的祈福灯:“岁岁平安,你是长街巷庙里的小乞丐。”
小乞丐:“我问别人了,平安是无论什么事都是按自己心意活着的,所以,我喜欢平安,因为你也喜欢平安。”
妙语泪眼绵绵,泣不成声,小乞丐俯身想要抱妙语,自知身份有碍,便那般的停住,时空穿梭……
隆冬的雪厚厚挂在长街的街角旮旯,一片雪霁,翠绿的马车从白府出来,马踏白雪哒哒哒从长街穿过。
马惊叫,手炉打翻,炉火烧起了裙摆,翠娥用狐皮盖住,拉着妙语从马车上下来,马夫捧了雪进了马车灭火。
小乞丐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一件破烂的单衣站在长街街头的巷子口,一双瘦地只剩眼眶的大眼睛静静看着这一家衣着华丽,富贵豪华的大家小姐。
他笑,他那时就知道什么叫贫贱卑微,身份地位,知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他笑,嘲弄的笑,放声大笑,笑得放肆,开心,捧腹。
妙语回头,看他衣衫褴褛,敞开的胸膛瘦骨嶙峋,一双斑驳的手冻得生了冻疮,脚下更是踩着的雪的脚血一样的红。
妙语从心上奔涌出眼泪,她低头,似乎想离开,翠娥骂声升起:“哪里来的小乞丐?讨打!”
妙语听到讨打,从怀里掏出了所有银子,招呼他过来领钱。
小乞丐不动,他知道,这是有钱人欺负人的手段。
妙语见他不动,上前把狐裘大氅披在他的身上,把银子塞到那骨头明显的怀中。
“你,有名字?”
小乞丐错愕,直到他看清妙语眼中的泪水,愣愣的摇头。
妙语深呼一口气:“以后你叫平安,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