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雨霏霏，知己若存》蓝冰冰

6、第五章

　　曼陀罗花开遍的地方是灵魂的新生……
　　回到九天玄境的杀陵神一日梦入天地人间，偶留在一片曼陀罗花开遍的玄幽之境，遍地鲜红的花姿摇曳。
　　杀陵神飞落花丛，偶一留神，就被花丛里的花蕊迷了眼睛，那般的璀璨，明明生活在幽暗。
　　风吹来，花姿摇曳，簌簌有声，聆听竟与这幽暗里的魂灵有了应声。
　　“那时，我抱着他冲进火海,火海，漫天大火，我们死的光荣。”柔弱的女娘无声的啜泣，低哀婉转，骄傲放纵。
　　“救我的不是神灵，救我的是自己，是自己。”冻死的乞丐被幽官拖拽着踏入永生桥，嘴中喃喃着，绝望又充满了希望，他的下辈子，一定富贵安康吧。
　　杀陵神一向冰冷的脸上有了一丝丝异样，手中变出一颗青梅，轻轻咬下：“富贵安康。”
　　倏尔，这片幽暗里的萌芽被急促的哭喊声打破。
　　幽官面前的一对夫妇跪着，怎么拉扯都不起来。
　　按理说幽官会威压打骂，可杀陵神听到的是：“她们女儿在女娲神庙跪了一夜来求城里百姓的平安，上面让礼貌点。”
　　“一个小女娘求一夜女娲庙就这样待遇吗？那么多求神拜佛的怎么死后没有这种待遇？”
　　幽官甩甩鞭子：“有道理。”
　　转而怒骂夫妇：“你俩再不走，下地狱的时候可没有什么软话可说。”
　　那对夫妇匍匐在幽官脚下，声泪泣下：“大官，我女儿孤身一人，祈福还未归家，如果回到家，看到我们夫妇二人已入阴间，实在不知道
　　会怎么绝望，可否留我们一炷香时间，我们去看看她，只想嘱托她吃好饭。”
　　“说什么废话，阎王让你五更死，哪有七更上路的道理？”
　　幽官的鞭子就要落下，杀陵神用青梅核打开鞭子，幽官踉跄骂道：“怎么回事？”
　　夫妇二人转头起身向身后跑去，两名幽官恶狠狠咬牙：“这群死魂一点也不知趣。”鞭子落在夫妇二人身上，滚烫的火鞭子烈烈在魂体上灼烧起来，照亮了幽暗之境。
　　夫妇二人撕扯嗓音的哀嚎，一边颤抖在地，一边往前爬，竟让杀陵神有些不敢看，想起座山雕挡在身前的那声贯穿天地的嘶吼，他长袖一挥，覆灭了夫妇身上的地狱之火。
　　不经意见触碰了夫妇二人的记忆，那名活泼可爱的丫头抱着一只小野猫窜在草丛里，矮生生蹲在草丛里，死死抱着那只瘦的骨瘦如柴的小野猫，待到猎人走掉已是傍晚，小丫头已经睡在了草丛里。
　　年轻的夫妇，像扒开珍宝一样，扒开草丛，看着嫩生生的小脸，满意的笑了……
　　钗花的年纪，少女立在桃花树下，冥思静想，偶有花朵落下，她便接过花朵，小心翼翼的放在手中，又亲又婉地低头喃喃着：“你我有缘，今日，就拆你这朵小桃花。”
　　中年妇人听到，拉着她道：“桃花不行，桃花妖，你是娘的宝贝金疙瘩，得钗玉兰，玉兰有品，高洁。”
　　少女娇嗔：“有什么区别吗？不都是小花吗？同样都是生命，哪有高洁低贱一说，物尽其用就是了。”
　　……
　　记忆涌入，漫天大雨，众人围着少女窃窃私语，少女匍匐在废墟里……
　　记忆涌入，小乞丐立在悲伤得少女身后，像那般安慰的拥抱，像那般亲切的问候……
　　记忆涌入,记忆拉扯的缎带开始打结，让人眼花缭乱，看的晕头转向，杀陵神只好作罢。
　　幽幽望着那对夫妇被幽官押走，回身瞟了眼鲜红的曼陀罗花，手一顿：“逝去了就是逝去了，没有什么舍不得。”攥紧，飞身离开幽暗之境。
　　九天玄境，杀陵神躺在玄境那棵硕大的梧桐树上，把玩着两颗青梅，静静沉思眠睡，听到远处的脚步声，他掐指隐身。
　　两名掌灯的小仙娥明目张胆地说着：“那名鼎鼎有名的杀陵神一遭下届，经历失败和死亡，已经不再那么天不怕地不怕了，上次欢迎宴，他对待这般待遇也没有吭声，司命也没事呢！”
　　脚底的青梅滚落到仙子脚下，她打滑摔入九彩华池，剩下的仙子赶忙跪下：“惊扰上神，小仙罪过。”
　　梧桐树簌簌有声，却不见人影。从那以后，杀陵神开始了云游四海漂泊无依的游离人间的日子。
　　杀陵神云游到白瓦镇的日子是上巳月，正是人间少年小娘子一起闹春的日子，郊外云游的人撑伞游船，对饮当歌，穿绿丝编织彩绦送想看两不厌的人，杀陵神躲在树上看了会，尽道无趣。
　　恍惚中耳边听到远方的咒骂声：“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真的什么都做不好，酿酒的盖子竟然也忘记盖，这几坛酒全都废了。”
　　妙语眼眶打着泪珠，眼泪眼看要掉下来，她紧紧咬住嘴唇，一使力，味道血腥点点。
　　“掌柜，我……太累，睡着了。”
　　“我的如意酒坊为啥叫如意，就是要事事如意，就跟你叫妙语一样，整个镇谁不知道你白妙语大小姐，十里善人白家的遗孤，即使干不好活，总得笑一个吧，整天达拉着张脸，真晦气。”掌柜扔下一两银子，挥手赶她。
　　杀陵神缓缓拉住掌柜，往他手中塞了个酒葫芦：“打满。”
　　“吃饭了吗？”
　　杀陵神听到白妙语才想起九幽之境那对夫妇，抬眼看那不远处的城楼，上面赫然玄立“白瓦镇。”
　　回身之后的白妙语像被戳中了心里的那块最柔软的心田，眼泪泫然若泣，轻轻开口：“我……不饿。”
　　身边人回避，轻轻舌语：“如意坊的老板苛待人最出名，谁不知道他只管伙计一顿饭，还让人睡柴房。”
　　“他就是看妙语小姐孤苦无依，所以想找个白干活的。”
　　白妙语咬紧了嘴巴，低头不语。
　　掌柜转身出来：“大人，您这是什么酒葫芦，竟然半坛子酒下去，还未满。”
　　杀陵神丢下一定金子：“知道了吧，这叫吞天纳地酒葫芦，专送银子给贪心的人。”
　　掌柜不好意思地搓搓手：“大人，下次还来打酒喝啊。”
　　杀陵神冷眼过去：“想我下次来？”
　　掌柜视死如归的点头：“来，大人得来。”
　　杀陵神看向白妙语：“她？你能喂饱吗？”
　　掌柜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赶忙应道：“能，能喂饱。大人，我一定喂饱她，不让她饿肚子。”
　　杀陵神甩着酒葫芦，与白妙语擦身而过，丢下一句：“别哭，爹娘不想你哭。”
　　妙语猛然抬头，眼被泪水朦胧，竟看不清杀陵神的背影，双脚动弹不得，像听到爹娘的声音，就那样看着那人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
　　她反应过来，跑向人群：“你是谁？”
　　身边人愣住，许久他们才高呼：“神仙现世了，神仙显灵了。”
　　又有人反应过来：“白家小姐真是福人啊！竟然让神仙显灵了。”
　　至此，白妙语在白瓦镇又有了一个新的头衔：“妙语神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