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盛夏》》糖霜沐星

55、周焰番外:藏在草稿纸里的心事

　　我第一次注意到林砚之，不是在图书馆那场幼稚的争执里。
　　是高一开学典礼，他作为新生代表发言。站在主席台上的少年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背挺得笔直，手里紧紧攥着发言稿，指节泛白。阳光落在他微颤的睫毛上，像落了层金粉，可他的声音却稳得惊人，每个字都清晰地砸在操场上空。
　　那时候我想，这人真矛盾，明明紧张得要死，偏要装得镇定。
　　后来在物理竞赛小组碰到，才发现他不止矛盾，还较真得让人头疼。一道题的两种解法，能跟我争到自习课铃响，书包甩在肩上都不忘回头补一句：“动量守恒才是最优解，你等着看标准答案！”
　　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有点好笑。这人好像活在自己的逻辑里，连走路都带着公式推导般的严谨。
　　真正记住他，是那个暴雨天。我忘了带伞，缩在教学楼门口等雨停，他抱着一摞物理习题册从里面走出来，伞柄上还挂着滴下来的水珠。看到我时，他愣了一下，然后把伞往我这边推了推。
　　“一起走？”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点，雨丝打湿了他的刘海，贴在额头上。
　　那天的雨下得很大，伞面被风吹得歪歪扭扭，我们挤在小小的空间里，肩膀时不时碰到一起。他身上有淡淡的薄荷味，混着雨水的潮气，很清爽。走到巷口时，他突然停下脚步，从习题册里抽出一张纸递给我。
　　是我上次跟他争执的那道题，他用红笔写了两种解法，最后画了个小小的笑脸，旁边标着“都对，别吵了”。
　　我捏着那张纸，看着他跑回雨里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人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高三分到同班那天，我比表面上看起来要紧张得多。假装漫不经心地选了靠窗的位置，眼角的余光却一直跟着他的身影。他放下书包时，拉链没拉好，露出里面印着物理公式的笔记本——跟我的那本一模一样。
　　那一刻，心里某个地方突然软了一下。
　　他总说我物理大题思路快，却不知道，我是偷偷学了他的解题习惯。他喜欢在草稿纸上画受力分析图，用不同颜色的笔标重点，我就也跟着买了一套彩笔；他解不出题时会轻轻敲桌子，我就把笔放轻，怕打扰到他。
　　这些小心思，像藏在草稿纸背面的公式，从来没让他看见过。
　　表白那天，我在操场看台上攥着那个原子吊坠，手心全是汗。夜风把他的声音吹得很轻，他说“我跑步是为了放松”，我却在想，他跑起来的时候，头发被风吹起来的样子，其实很好看。
　　说“我喜欢你”四个字时，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却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直到他把吊坠戴在脖子上，指尖碰到我的皮肤，烫得像要烧起来，我才敢确信——原来那些藏在草稿纸里的心事，他早就看懂了。
　　后来在上海交大的实验室里，他趴在桌上改数据，我看着他的侧脸，突然想起高一开学典礼上那个紧张又倔强的少年。时光好像绕了个圈，把我们带到了更远的地方，却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他还是会为了一道题跟我争到深夜，还是会在我熬夜时默默递来热咖啡，还是会在解出难题时，眼里亮得像落了星星。
　　只是现在，我可以光明正大地揉他的头发，在他耳边说“这次算你对”，可以在他累的时候，把他的头按在我肩上，让他踏实睡一会儿。
　　那天在南半球看银河，他指着最亮的那颗星说“像不像我们第一次看的天狼星”，我没说话，只是握紧了他的手。
　　其实我想说，比天狼星更亮的，是他眼里的光，是从那年盛夏开始，就一直亮在我心里的光。
　　那些藏在草稿纸里的心事，那些没说出口的在意，最终都变成了此刻交握的温度，变成了往后余生里，说不完的“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