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盛夏》》糖霜沐星

56、林砚之番外:我们

　　我比周焰以为的，更早记住他。
　　是高一开学第一天，图书馆刚开馆，我抱着一摞物理书找座位，他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漫过他的肩膀，落在摊开的《时间简史》上。有人不小心撞翻了他的水杯，水洒了半本书，他却没发火，只是抽出纸巾慢慢擦，指尖划过书页上的星图时，动作轻得像怕惊醒什么。
　　那时候我想，这个人看书的样子，比书里的宇宙还安静。
　　后来在物理课上跟他争题，才发现这份安静是假象。他的思路像脱缰的野马，总能绕到意想不到的角度，偏偏逻辑又密得挑不出错。争到最后，我气得把笔摔在桌上，他却突然笑了，眼里的光比窗外的太阳还晃眼：“哎，你脸红的样子，比公式还好看。”
　　我愣在原地，脸颊烫得能煎鸡蛋。这人怎么这样，吵架都没个正经。
　　真正让心跳乱了节拍的，是高二那次物理竞赛模拟考。我发挥失常，趴在桌上盯着错题本发呆，他突然从后面递来一张纸条，上面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旁边写着：“别难过，你的受力分析比标准答案还漂亮，下次我教你算动量。”
　　字迹龙飞凤舞，却看得我鼻子发酸。那天放学，我故意走在他后面，看他背着书包踢着石子，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突然觉得，跟在他身后好像也不错。
　　高三分到同班，我几乎是跑着冲到公告栏前的。手指划过“周焰”两个字，看到下面紧跟着的“林砚之”，心脏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酸又软。
　　选座位时，我假装不经意地走到靠窗的位置，等他坐下才发现，我们的书包带颜色都一样。他笑着说“真巧”，我低下头翻书，耳朵却红得厉害——哪有什么巧合，是我早就打听好了他喜欢靠窗的位置。
　　他总说我细心，却不知道那些细心都是刻意的。他喝咖啡要加两勺糖，我就每天多带一包糖；他解几何题爱画辅助线，我就把尺子削得尖尖的给他用；他冬天手容易凉，我就把暖手宝偷偷塞进他的抽屉。
　　这些藏在细节里的在意，像星图上未标注的暗星，只有我自己知道它们的位置。
　　周焰在操场看台上表白时，我其实早就猜到了。他最近总对着我发呆，口袋里鼓鼓囊囊的，走路都不自然。可当他说出“我喜欢你”三个字时，我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
　　原来那些在草稿纸上反复练习的回应，真正到了嘴边，只剩下一句哽咽的“我也是”。
　　后来在上海交大的实验室，他熬夜改数据时，我看着他疲惫的侧脸，突然想起高一图书馆那个安静擦书的少年。时光把我们带到了更广阔的天地，却也把最初的心动，酿成了更醇厚的暖。
　　他还是会在解出难题时得意地挑眉，还是会在我跑调时笑得直不起腰，还是会在过马路时，下意识地把我护在内侧。
　　只是现在，我可以坦然地牵住他的手，在他耳边说“这次算你厉害”，可以在他累的时候，把肩膀借给她靠，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那天在智利看银河，他指着漫天繁星说“真像撒了把碎钻”，我没说话，只是悄悄把他的手攥得更紧。
　　其实我想说，比银河更璀璨的，是他眼里的光，是从那年盛夏开始，就一直照亮我整个宇宙的光。
　　那些落在星图上的目光，那些没说出口的欢喜，最终都变成了此刻掌心的温度，变成了往后余生里，道不尽的“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