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度灼痕》雾锁晨曦

4、天上和地下

　　公告栏前的人声鼎沸像煮沸的开水，各种关于“青霭”和“逆天分数”的惊叹不绝于耳。青霭站在稍远些的树荫下，目光却并没有完全聚焦在那张象征荣耀的榜单上。他那双青绿色的琉璃眼，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悄悄地、快速地掠过人群，最终落在了那个格格不入的身影上——他的同桌，烬尘
　　烬尘靠在不远处的廊柱上，姿态是惯有的散漫和不羁。他双手插在校服口袋里，微微侧着头，狼耳微微竖立，额前略长的碎发遮住了部分眉眼，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他整个人仿佛自带一个隔绝喧嚣的屏障，周遭的兴奋、沮丧、议论纷纷都与他无关。阳光落在他身上，却驱不散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漠疏离。他甚至没有朝榜单的方向瞥上一眼，仿佛那上面的一切都与他毫无瓜葛。
　　青霭轻轻咬了一下嘴里的冰块，细微的凉意蔓延开。他想起烬尘空了大半的试卷，想起他上课时不是在睡觉就是望向窗外空洞的眼神，心头莫名地浮起一丝微弱的担忧，这担忧很轻，像羽毛轻轻扫过。但足以让他头顶那对敏感的尖耳朵，在精神竖立的状态下，不易察觉地朝烬尘的方向微微转动了一个小角度。
　　这时，刚从“学霸震撼”和“社死现场”双重打击中勉强爬起来的林翊柏，带着混杂着敬佩、怨念和“我真是个傻子”的混乱表情，溜达到了青霭身边。他顺着青霭那几乎难以捕捉的视线方向望去，立刻心领神会。
　　“啧，看烬尘呢？”林翊柏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青霭，压低了声音，带着点“哥懂你八卦”的意味，但语气里更多的是习以为常的陈述，“甭担心他，他老样子。”
　　青霭被戳破心思，耳尖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迅速收回目光，假装专注地看着自己杯子里剩下的冰块，含糊地“嗯？”了一声。
　　林翊柏凑得更近些，用一种带着点幸灾乐祸又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垫底，绝对的。老位置了，雷打不动。” 他朝烬尘的方向努了努嘴，“看见没？人家压根不在乎。对他来说，考零蛋和考满分可能没区别，反正家里……” 林翊柏似乎意识到什么，话头顿住，没再说下去，只是耸了耸肩，一副“你懂的”表情。
　　青霭沉默着，嘴里的冰块融化得比平时慢了些。垫底……虽然早有预感，但听到林翊柏如此笃定地说出来，心里那点微弱的担忧似乎沉了沉。他忍不住又飞快地瞥了一眼烬尘。
　　烬尘似乎察觉到了这边的注视，或者说只是觉得林翊柏的声音有点吵。他懒洋洋地抬了下眼皮，那双深色的眸子没什么温度地扫了过来，目光在林翊柏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瞬，然后在掠过青霭时，那目光凝滞了极其短暂的一刹那，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随即又恢复了那种空洞的冷漠，仿佛看到的只是空气。他扯了扯嘴角，一个毫无笑意的弧度，然后转身，双手依旧插在口袋里，头也不回地朝着与公告栏、与人群、与所有喧嚣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背影挺拔却透着一种沉重的孤绝。
　　林翊柏被烬尘那一眼看得有点讪讪，摸了摸鼻子，转头对青霭说：“瞧见没？就这态度。所以啊，‘小猫’学神，”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带着点调侃，“别瞎操心了。人家烬尘大佬的世界，跟咱们凡人不一样。你还是操心操心下次月考怎么继续保持你的‘断层’吧，给我们留条活路行不行？” 他又想起自己之前那些“安慰”，又有些咬牙切齿，朝他开玩笑似的挥了挥拳。
　　青霭看着烬尘消失在走廊拐角的背影，没有说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杯壁。林翊柏的话在他耳边，但烬尘那空洞冷漠的眼神和孤绝的背影，却更深地印在了他脑海里。他头顶的尖耳朵，在无人注意的角度，轻轻地、向后方贴伏了一点点，透露出主人一丝难以言说的低落和困惑。
　　“冰块……” 青霭低低地嘟囔了一声，像是自言自语，又拈起一块冰塞进嘴里，用力地咬了下去，发出比平时更清脆的一声“咯嘣”。
　　那块冰似乎没能带来预期的“静下来”的感觉。青霭第一次觉得，嘴里这熟悉的冰凉滋味，好像也没那么有效了。他青绿色的眼眸深处，映着烬尘离开的方向，残留着一丝挥之不去的、为那个冷漠背影而生的浅浅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