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度灼痕》雾锁晨曦

5、复杂

　　月考放榜的喧嚣尚未完全平息，班主任陈老师就踏着上课铃声走进了教室。他手里拿着一沓成绩分析单，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欣慰、无奈和些许头疼的复杂表情。
　　“安静！都回自己座位！” 陈老师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但很有威严。教室里迅速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尤其是那些考砸了的，更是屏住了呼吸。
　　陈老师推了推眼镜，目光在教室里扫视一圈，最后落在了靠窗位置的青霭身上。他的表情明显柔和下来，嘴角甚至带上了一丝难得的笑意。
　　“这次月考，整体成绩……嗯，大家心里有数。” 陈老师顿了顿，话锋一转，语气陡然拔高，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赞赏，“但是我们班出现了一个非常值得表扬的同学！甚至可以说是为我们整个年级争了光！”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目光不约而同地、齐刷刷地转向青霭。
　　青霭正低着头，纤长的手指在桌下无意识地捏着校服拉链的金属头，感受到骤然聚焦的视线，他身体微微僵了一下，头顶那对尖耳朵敏感地抖了抖，下意识地向后贴伏了一点点，。他不太习惯成为这么多人的焦点中心。
　　“青霭同学” 陈老师的声音洪亮，带着振奋，“作为刚转学来的新同学，不仅迅速适应了我们的教学进度，更是在这次月考中取得了年级第一的优异成绩！数学物理满分，其他科目也接近满分！总分断层领先！这个成绩，放在整个市里都是顶尖水平！大家给青霭同学鼓掌！”
　　“哗——！”
　　雷鸣般的掌声瞬间爆发，虽然早就知道他的成绩，但是再说起来还是很震惊。林翊柏拍得最起劲，一边拍一边扭头对青霭挤眉弄眼，用口型夸张地说：“学神，膜拜！”
　　青霭被掌声包围，红晕迅速蔓延到了脸颊和脖颈。他有些手足无措地站起来，青绿色的琉璃眼眸低垂着，长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颤动。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感谢的话，但最终只是用他那特有的、带着清凉质感的软糯声音，含糊又小声地挤出一句：“谢谢老师……谢谢大家……” 声音小得几乎被掌声淹没，但那份真诚的腼腆却清晰可见。
　　陈老师满意地看着青霭，点点头让他坐下，然后话锋再次一转。这次，他的声音沉了下来，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目光锐利地扫向青霭的同桌，那个一直低着头、仿佛置身事外的身影——烬尘。
　　“青霭同学的成绩，证明了努力和天赋结合能达到的高度，值得我们所有人学习” 陈老师的声音带着敲打，“但是，同样在一个教室，坐在青霭同学旁边，” 他特意加重了“旁边”两个字，目光如炬地钉在烬尘身上，“烬尘同学。”
　　这个名字被点出来，教室里的温度仿佛瞬间下降了好几度。刚才还热烈的掌声和议论声戛然而止，变成了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所有同学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连呼吸都放轻了。林翊柏也收起了嬉皮笑脸，表情变得有点紧张。
　　烬尘像是没听见，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头都没抬一下，额前碎发遮住眉眼，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场。
　　陈老师看着他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眉头紧锁，语气带着明显的失望和严厉：“烬尘，又是年级垫底，所有科目加起来连你同桌的一半都达不到，卷面大片空白，甚至还有在答题卡上画画。” 陈老师气得把手中的成绩单往讲台上用力一拍，“砰”的一声闷响在寂静的教室里格外刺耳。
　　“你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还有没有点作为学生的自觉？你还想不想学了”
　　陈老师的训斥还在继续，声音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愤怒。但青霭已经听不太清了。他感觉脑袋昏昏的。
　　在老师点到“烬尘”名字的瞬间，青霭几乎是下意识地、飞快地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向自己的同桌。他看到烬尘放在桌下的手，在老师说到“垫底”和“画画”时，手指似乎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骨节有些泛白，但转瞬即逝，快得像错觉。烬尘的头依旧低着，没有任何反应，仿佛老师斥责的对象是空气，只是那周身散发出的冷意，似乎更浓重了一些。
　　青霭的心口莫名地揪紧了一下。指尖无意识地摸索着校服口袋边缘，他感觉手心有点汗湿，一种熟悉的、想要含块冰“静下来”的冲动涌了上来。但此刻在课堂上，在老师盛怒的训斥声中，他不敢动。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从烬尘那边传来的、几乎实质化的低气压和抗拒。那是一种深沉的、仿佛对所有一切都漠不关心，却又带着尖锐刺痛的孤绝。青霭头顶的尖耳朵，在老师对烬尘的严厉批评声中，彻底地、紧紧地贴伏在了柔软的发丝上，显得异常乖巧，却也透露出主人内心的不安和一丝……为旁边这个人感到的、难以言说的闷窒。
　　陈老师还在继续训话，但青霭的注意力已经完全无法集中在那些斥责的内容上了。他青绿色的眼眸低垂着，长长的睫毛掩盖了眼底复杂的情绪，指尖在口袋里悄悄捏住了一块冰凉的方形固体，却没有拿出来。
　　这块冰，此刻好像也压不住心底那股为烬尘升起的、沉甸甸的困惑和担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