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里的海》笙敏

52、第五十二章

　　午后的阳光像一层薄脆的糖壳，把宫墙照得发亮。
　　这部戏拍的很是顺利，不久就杀青了。

　　粉丝都在欢呼，也算见面会，许黎下台收了粉丝的信“真的很感谢大家，谢谢，谢谢这一路以来对我的支持。”
　　许黎刚跳下吊威亚，戏服外袍还沾着血浆，就被层层粉丝围住。

　　“姐姐杀青快乐！”
　　“黎黎辛苦了！”
　　一束束花、一叠叠信、一盒盒包装精致的礼物递到她怀里。她笑得眼角弯起，汗水顺着鬓角滑到下巴，像一条很淡的泪痕。

　　人群外，一辆黑色商务车低调地停着。
　　陆毅坐在副驾，举着手机看直播，弹幕刷得飞快：
　　【杀青了杀青了！！】
　　【黎宝收了我的信！！！】
　　【前排合影+1】

　　他侧头对司机说：“回酒店，通知餐厅加两个位，她肯定饿坏了。”……晚上七点，淮海路那家老弄堂餐厅。
　　圆桌已经坐了七个人：陆毅、祝宇、柏川、周琛、慕沐，还有许黎的小助理小K——南忧本人没来，只让小助理带了瓶香槟。

　　菜上得热闹，腌笃鲜、醉蟹、油爆河虾，全是许黎杀青前念叨的。
　　慕沐把最后一盘酒香草头转到许黎面前：“你粉丝今天送的那盒曲奇，我替你尝了一块，齁甜。”

　　许黎咬着筷子笑，眼睛却时不时扫向门口——那里始终空着一把椅子。没人提那个名字。
　　但所有人都知道：谭雨泽没被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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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时刻，横店另一个出口。谭雨泽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站在路灯照不到的阴影里。
　　他手里拎着一个纸袋——里面是一盒手工绿豆糕，杀青前三天排队买的，怕坏，一直放酒店冰箱。

　　手机屏幕停在许黎的超话，最新一条是粉丝拍的动图：
　　她接过信，低头鞠躬，发尾扫过锁骨。谭雨泽拇指悬在点赞上方，最终没点下去。他把纸袋塞进垃圾桶，转身往反方向走。

　　夜风卷起他外套下摆，像一面没人看见的旗。
　　餐厅里，火锅正咕嘟咕嘟滚得欢。许黎把最后一只醉蟹壳剥完，擦了擦指尖，终于口：“那把椅子……谁也别动。”

　　声音不大，圆桌却瞬间安静。
　　她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陆毅晃着啤酒杯，没抬头：“放心，没人敢动。”祝宇打圆场似的笑：“多一把椅子，多点回旋余地嘛。”

　　柏川把相机搁到桌边，屏幕里还滚动着下午杀青的直播回放。
　　他忽然“啧”了一声：“直播弹幕有人刷——‘泽哥怎么没来？’”慕沐拿胳膊肘捅了柏川一下：“吃还堵不上你的嘴。”

　　许黎垂眼，把粉丝的信一封封摞好，最上头是一张淡蓝色卡片，写着：“谢谢你回来，也谢谢你还愿意让我们看见你。”

　　她指腹摩挲着那行字，半晌才说：“不是我不请他……是我没想好怎么请。”
　　周琛把冰镇气泡水推给她：“你们那部《无昼》杀青后，你们仨就再没同框过。今天你不叫，是怕尴尬，还是怕他尴尬？”

　　许黎没答，只抬手把那张卡片立起来，像立起一面小小的屏风，挡住了自己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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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横店镇口那家24小时便利店。

　　谭雨泽站在冷柜前，指尖从一排饭团上掠过，最终什么也没拿。店员在打哈欠，电视恰好在放娱乐新闻——“许黎杀青宴，昔日‘无昼’三人组唯独谭雨泽缺席，疑似不合再添实锤？”

　　镜头扫过餐厅门口，那辆黑色商务车一闪而过。谭雨泽低头，把帽檐压得更低，口罩上方露出的眼睛弯了弯，像在笑，又像在自嘲。
　　手机震动，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弹出来:【椅子给你留了，来不来？】没署名，但他知道是谁。

　　谭雨泽盯着那行字看了足足十秒，最后按了锁屏。他把手机塞回口袋，推门走出便利店。
　　夜风带着暑气和远处江面的水汽，一起扑到脸上。
　　他没回头，只把双手装进口袋，慢慢往酒店方向走。

　　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到几乎要追上前面那辆早已远去的商务车。
　　便利店门口的风铃“叮”地一响，谭雨泽刚踏出去半步，就被人从后面拽住胳膊。“哥，别走。”是柏川。

　　他喘得厉害，额前的碎发被汗黏成几缕，手里还攥着那张直播截图——画面里，谭雨泽站在阴影里，帽檐压得低低，像被裁掉的一块拼图。
　　“你怎么来了？”谭雨泽声音闷在口罩里。
　　“许黎让我来的。”

　　柏川把手机屏幕怼到他眼前，上面是刚发出的语音转文字：
　　【十分钟内把人带来，不然我亲自去绑。】

　　末尾还加了个“菜刀”表情。谭雨泽盯着那行字，喉结滚了滚：“她没想好怎么见我。”

　　“那你就站远点，让她慢慢想。”柏川突然笑了，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餐巾纸，上面用眼线笔潦草地画了把椅子，“慕沐画的，说椅子腿歪了，正好给你留条缝。”

　　谭雨泽没接，只抬眼看向远处。路灯尽头，一辆熟悉的黑色商务车掉头回来，车灯扫过便利店的玻璃门，像一道无声的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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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餐厅里，火锅汤底已经换了第二锅，辣油浮起一层金红色的光。
　　许黎把那张蓝色卡片折成小船，轻轻推到转盘上。椅子依旧空着，但桌边多了一副备用碗筷——白瓷的，没雕花，像临时拼凑的道具。门帘被掀开，带进一阵夜风。

　　谭雨泽站在门槛外，没进来，只摘了口罩，露出下巴上一道新疤——是《无昼》最后一场爆破戏留下的。
　　他冲桌边抬了抬下巴：“椅子还歪着？”许黎没回头，手指却悄悄把船形卡片压平：“自己不会扶？”
　　谭雨泽这才迈步，经过冷雨轩时，两人肩膀很轻地碰了一下，像某种旧式暗号。

　　他拉开椅子坐下，椅腿吱呀一声，正好卡进地砖的裂缝里，稳了。慕沐把最后一盘黄喉倒进辣锅，蒸汽腾起，模糊了所有人的表情。
　　许黎隔着雾气望向他，终于开口：“杀青礼物呢？”谭雨泽从外套内袋摸出一个小铁盒，推到她面前——是那家老铺子的绿豆糕，盒子边缘还沾着冰箱的水汽。

　　“排了三天队，”他声音低低的，“本来想给你……结果垃圾桶比我先见到你。”许黎指尖顿了顿，忽然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放进他碗里。
　　“先还债。”她说。

　　谭雨泽盯着那块被辣油染红的绿豆糕，笑了。火锅继续滚，椅子不再空。
　　没人再提那三个月的空白，也没人问为什么今天才坐到一起。

　　就像锅里慢慢沉底的黄喉，时间会把所有尖锐的棱角，烫得柔软。
　　火锅汤底第三次加汤时，时钟已经指向凌晨一点。柏川的相机早没电了，这会儿正拿手机对着桌面拍“收尾仪式”：空盘、歪椅、被辣油染成胭脂色的绿豆糕。

　　“标题我都想好了——”他晃着手机，“《杀青夜：空椅补缺，旧债两清》。”
　　祝宇笑着去抢手机：“你发出去试试？许黎经纪人南忧能追杀你到横店二期。”

　　许黎把最后一罐冰可乐“嘶啦”拉开，推到谭雨泽手边：“解辣。”
　　谭雨泽没动，只抬眼看她：“台词补录几点？”

　　“早上七点。”
　　“那还吃？”
　　“饿了。”

　　两人你来我往，像在对一场早已背熟的剧本，却谁都没提散场。冷雨轩靠在窗边抽烟，火星映着他半张侧脸。
　　他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盖过了火锅的咕嘟声：“吃完我送你们回酒店。”
　　“你们”两个字，把谭雨泽也算了进去。

　　谭雨泽愣了下，点头：“谢了。”
　　但她没想过和好，小助理有电话就先出去了过了会“阿黎，南姐说是今晚要赶飞机去海南好像是有个红毯要走。”

　　话完，他们都笑了“哎，小黎子有事啊，又要放我们鸽子了，都几次了。”
　　“哎呦，我没办法嘛！今晚的我买单，行了吧！”
　　“行行行，算是惩罚你了。”

　　转头。
　　“好，你先收拾东西吧！我一会来。”
　　“嗯。”小助理就去酒店收拾了，过了会，许黎就走了，等大家一起下来。

　　“买单。”
　　“先生，你们这桌已经买过单了。”
　　“什么买过单了，也没人买单啊。”
　　“先生是这样的，因为有一位男士已经买过了，他已经走了。”

　　大家环顾四周之后发现谭雨泽不在，就知道是他买了单。
　　“老谭酸菜怎么自己买了，不是许黎买吗？”祝宇说。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你看不出来这么多年谭子对小黎子的感情吗，傻帽。”

　　冷雨轩开车，谭雨泽坐第二排，中间隔着一条安全带，像一条泾渭分明的河。开到第一个红灯时，冷雨轩忽然伸手把车载音响打开了。

　　CD“咔哒”一声，是许黎三年前的杀青特辑原声——片尾曲结束，彩蛋里有人起哄让她唱两句。许黎在录音里笑着推辞：“别闹。”

　　此刻，他听见许黎当年的声音，也忍不住弯了嘴角。谭雨泽忽然探身，把音量调低两格：“跑调也挺好听的。”
　　慕沐回头，撞进他眼里，“阿黎唱歌一直都很好听的，一看你就没听过。”

　　红灯转绿，冷雨轩一脚油门，把两人短暂的视线交错甩进后视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