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里的海》笙敏

53、第五十三章

　　凌晨三点四十五，横店酒店走廊的感应灯一盏接一盏亮起。
　　许黎推着20寸登机箱，鞋跟在地毯上踩出急促的闷响。刚转过拐角，南忧的声音就像扩音器一样追上来。

　　“许黎！你把我的话当空气是吧？红毯礼服还在海口压海关呢，你就敢先飞？！”
　　南忧踩着十厘米高跟，一手拎西装外套，一手攥着行程表，纸页扇得哗啦响，“还有，品牌方临时把珠宝升级成了高珠，你要是敢给我掉一颗——”

　　“在我这里就掉不了。”许黎把帽檐压到最低，单手扣上耳机。
　　南忧直接摘了她耳机：“少贫！海南现在三十三度，你箱子里那件羊毛大衣是怎么回事？准备热晕在红毯上让我背你去急救？”

　　许黎叹气，把耳机又抢回来：“海南酒店有空调，走红毯就五分钟。我怕冷。”
　　“我怕你上热搜！标题我都给你想好了——【许黎红毯中暑，面色苍白疑似怀孕】！”

　　南忧把行程表卷成筒，指关节敲她脑袋，“还有，那盒绿豆糕不许带！上镜不能吃，吃甜食会水肿！你还不知道吗？”

　　“我知道啊，没吃。”
　　许黎默默把绿豆糕从行李箱侧兜掏出来，塞进南忧怀里：“那你替我吃了，别浪费。”

　　南忧噎住，一边把糕点往自己包里塞，一边继续输出：“……微博文案我给你改了三版，到时候别手滑发错图。品牌公关凌晨四点才睡，你也给我撑住眼皮子。听见没？”

　　“听见了——”许黎拉长声调，把登机牌叼在嘴里，推着箱子冲进电梯。
　　电梯门合上前一秒，南忧的终极叮咛穿透门缝：“下飞机立刻喝美式消肿！下飞机立刻给我报平安！下飞机——”

　　许黎按下关门键，世界瞬间安静。
　　她靠在电梯壁，掏出手机，屏幕亮起一条未读微信。

　　【慕沐:阿黎，今天走红毯放松，不要紧张啊，么么。一个狗头表情。]
　　许黎勾了勾嘴角，把那句“啰嗦”咽回喉咙，回了一个表情包：你还挺担心我啊，我走了这么多红毯了放心。

　　电梯直达负二层，夜风裹着汽油味扑面而来。凌晨四点零七，横店到萧山机场的保姆车一脚油门，把南忧的唠叨碾成尾灯后的尘埃。

　　凌晨四点二十五，保姆车飙上高速。车厢里没开顶灯，只有仪表盘幽幽的蓝光，把许黎的侧脸切成冷白。
　　南忧坐在副驾，平板支在膝盖上，荧光屏上是许黎的红毯动图——灯光一打，腰是腰，胯是胯，她满意地“嗯”了一声，嘴上却没停。

　　“粉底我带了两罐，01和1.5，万一海口湿度爆表你就得现场调。唇釉不准用去年那支玫调，显黑！珠宝保单一式三份，我一份，你一份，海关一份——掉了就把自己押那儿吧。”

　　司机老赵打了个哈欠，方向盘一歪。南忧“啪”地拍椅背：“稳点！她等会儿要睡二十分钟，眼压不能高！”
　　许黎终于忍无可忍，把耳机摘下：“南忧姐，我是去走红毯，不是去拆炸弹。”

　　南忧回头，声音压到最低，却更锋利：“你现在是上升期，每一步都是炸弹。海南那批媒体跟拍‘生图’有多毒你又不是不知道？去年李××被抓拍到颈纹，三天掉了两个代言！”

　　许黎揉了揉眉心，换了个战术：“我保证落地就冰美式、消肿滚珠、面膜三连，行了吧？”
　　南忧冷哼：“你最好说到做到。”

　　……

　　萧山机场T4，凌晨五点十分。
　　商务通道刚开，南忧把登机箱递给许黎，自己却停住脚步。“我不跟你飞了。”

　　许黎一愣：“不是说好一起？”
　　南忧抬手看了眼表：“礼服被海关扣了，我得赶去海口现场抢货。你的座位我升了舱，A1，靠窗，能躺平。下飞机后小赵接你，商务车里有冰桶、冰美式、化妆师全套——还有——”

　　她忽然从口袋里摸出那张被团得皱皱巴巴的行程表，唰唰撕成两半，塞进口香糖盒，扔进垃圾桶。
　　“——从现在开始，所有行程作废。”许黎睁大眼：“南忧姐？”

　　南忧深吸一口气，声音软下来，却依旧快：“红毯是晚上七点，但品牌方提前办了一个媒体下午茶，三点开始。”
　　“你不想去，就别去。”
　　“酒店我给你订了两间房，一间给狗仔看，一间给你睡。小K在B1停车场等你，她手里有门禁卡。剩下的……你自己决定。”

　　她顿了顿，第一次用近乎请求的语调：“许黎，今天别当艺人，当个人，行吗？”许黎喉头发紧，没等回答，南忧已经转身，高跟鞋踩得飞快，背影被机场冷白灯拉得细长。

　　……

　　登机口关闭前最后一分钟，许黎刷卡进去。
　　头等舱空姐递上热毛巾，她没接，只掏出手机，点开微信置顶：
　　【小K：阿黎，停机坪太晒，我挪到B1了，冰美式没化，但再不来就真凉了。】许黎嘴角弯了弯，把飞行模式打开前，回了一条语音，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五个字：

　　“等我，十分钟。”飞机冲出跑道那一刻，天边的鱼肚白刚好破开一条缝。
　　许黎把遮光板拉下，闭上眼，耳机里不是南忧的行程表，而是昨晚横店路上里，小K那句散在风里的：“杀青快乐。”

　　【红毯时间：19:00-19:04】
　　地点：三亚·艾迪逊海边草坪
　　主题：ELLE风尚大典「热浪之夜」

　　保姆车直接开到内场入口。许黎下车，海风“呼”地掀起她裙摆——一袭黑色液体流光长裙，肩线只留一根细链，背部挖空到腰窝，像夜色里的一道裂缝。
　　她没有佩戴任何项链，只把品牌方那套价值七位数的高珠耳坠戴成单边，另一边干脆空着。

　　现场快门声瞬间爆炸。
　　许黎踏上红毯第一步，海风突然加大。裙摆被吹得猎猎作响，她顺势抬手压住头发，指尖在镜头前留下一抹冰蓝甲油。

　　背板上的LED灯把她影子投出三米长，像一柄斜**沙滩的剑。导播在耳机里吼：“特写！特写！锁死她的背！”
　　签名板前，主持人刚递上马克笔，突然一阵妖风把签名板吹倒。

　　许黎单膝蹲下，一手扶板，一手在倒下的板面上签完名字——动作干脆，像拔剑收鞘。
　　媒体区有人大喊：“许黎！看这边！”她侧头，一滴汗顺着太阳穴滑到下颌，闪光灯下亮得像钻。
　　快门声里夹杂着此起彼伏的国骂：“太他*绝了！”

　　原定合影的男艺人因为航班延误缺席，红毯上只剩她一人。
　　许黎索性把高跟鞋脱了，赤脚踩在细沙上，单手拎鞋，另一只手对镜头比了个“X”。现场发出一阵爆笑，下一秒又被快门声吞没。

　　导播在后台疯狂拍桌：“热搜预定了！快剪15秒竖版！”
　　走完最后两米，她突然回头，冲主镜头wink了一下。耳坠在高频闪灯下折射出细碎光斑，像海面碎银。

　　红毯结束，她总共停留了四分钟，却被现场媒体称为“四分钟屠杀”。

　　——热搜榜——
　　01 #许黎风浪黑天鹅# 爆
　　02 #许黎赤脚踩沙# 爆
　　03 #许黎单边耳坠# 沸
　　05 #许黎签名板杀# 热
　　06 #ELLE红毯神图# 热
　　08 #谭雨泽车钥匙# 新

　　（原因是：走红毯前，B1停车场被拍到谭雨泽倚车门等人，手里拎着一杯冰美式，车钥匙扣上挂着一只绿色小恐龙——和许黎直播里出现过的是同款。）

　　——品牌方反应——珠宝品牌连夜加单：官微把原定文案“优雅高贵”改成“反叛、锋利、海妖上岸”。
　　高定设计师发ins：这套裙子原本还有一层薄纱外披，被许黎现场剪掉。

　　剪完的那块纱，被粉丝在二手平台出价到5万。
　　红毯结束后，许黎回到保姆车。车门关上前一秒，有代拍远远拍到：一只手从车里递出纸巾，替她擦掉脚背上的沙。

　　那只手的手腕上，有一道新鲜的、很浅的疤。
　　是小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