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若岸》晓歪喔

4、银剂章

　　暴雨砸在废弃纺织厂的铁皮屋顶上，像无数恶灵在敲打棺材盖。曲若奇抹去睫毛上的血水，青铜短剑插进水泥地才勉强撑住身体。十二个半吸血鬼化实验体正从四面八方逼近，它们的眼白完全被幽绿取代——这是"血色沉醉"深度感染的标志。
　　"坐标C7区，请求特勤队支..."通讯器突然爆出刺耳忙音，所有信号波段被暴力掐断。曲若奇瞥见通风管道闪过银灰色制服残影——是第三方势力的人。
　　"真狼狈啊小七。"幻听般的低语在耳畔炸响。曲若奇猛地旋身斩断偷袭者的手臂，却看见陈若景正坐在横梁上晃着双腿，血瞳在黑暗中明灭如烛火。
　　"滚开！"曲若奇挥剑劈开扑来的感染者，后背重重撞上反应釜。陈若景的笑声穿透雨幕："求我帮忙的话，可以考虑哦~"
　　回应她的是三道激射而出的符咒。陈若景轻盈地翻身躲过，裙摆却被飞溅的腐蚀液灼穿。她看着破洞突然沉下脸："你弄坏了我最喜欢的裙子。"
　　整个工厂的温度骤降十度。陈若景的身影化作血色龙卷，所过之处实验体接连爆成血雾。当最后一个变异体被撕成两半时，她踩着尸堆走向曲若奇，指尖还滴着银蓝色的血——那是混在感染者血液中的曲氏封印剂。
　　"现在轮到你..."威胁的话卡在喉咙。陈若景突然捂住左胸单膝跪地，那里凭空浮现出青铜剑形状的瘀痕。
　　几乎同时，曲若奇后颈的梅花胎记灼烧般剧痛。她踉跄着扶住墙壁，脑海中闪过三百年前的画面：自己将剑刺进陈若景心脏时，对方胸口正插着敌人射向她的毒箭。

　　"共鸣反应..."陈若景喘息着扯开衣领，露出心口新出现的箭伤印记，"每次你遇到生命危险，这道旧伤就会..."
　　轰隆！
　　雷声与爆炸声同时炸响。屋顶被炸开巨大窟窿，穿着银灰制服的身影从天而降，手中枪械发射出灌注圣水的银针。曲若奇本能地扑向陈若景，三枚银针深深扎进她的右肩——正是前世中箭的位置。
　　"不——！"陈若景的尖啸掀起音爆。她抱住软倒的曲若奇，金红瞳孔裂成竖线。袭击者面罩被震碎，露出曲若奇师兄李琮扭曲的脸。
　　"叛徒..."陈若景的獠牙暴涨，却在咬穿对方喉咙前僵住——怀中的曲若奇正无意识重复前世临终时的手势：拇指死死掐着食指第二关节。
　　这个动作像冰水浇进陈若景沸腾的大脑。她最后瞪了李琮一眼，抱起曲若奇撞碎玻璃窗消失在雨夜。
　　安全屋的地下室弥漫着血腥与草药混合的怪味。陈若景用犬齿撕开曲若奇的制服，三枚特制银针已完全没入肩胛骨，周围皮肤呈现蛛网状黑斑。
　　"真讽刺啊..."陈若景抚过那处前世箭伤的位置，"上次是为我挡箭，这次是为我挡针。"她将浓缩大蒜素注入自己静脉，直到血液变成解毒所需的亮紫色，然后咬破手腕抵住曲若奇的伤口。
　　昏迷中的曲若奇突然剧烈抽搐。当陈若景的毒血渗入她体内时，两人接触的皮肤浮现出光纹——三百年前她们在月下立誓的契约咒文正若隐若现。
　　"坚持住。"陈若景用额头抵住曲若奇发烫的眉心，"这次我绝不会让你死在雨夜里..."
　　曲若奇在记忆的洪流中沉浮。她看见三百年前的自己跪在暴雨里，怀中抱着心口插箭的陈若景。明明自己怕打雷，却死活不肯松手。青铜剑掉在泥泞中，剑柄刻着"七"字标记。
　　"阿景..."她听见自己哽咽的声音，"说好要归隐江南的..."
　　垂死的吸血鬼笑着抬起手，指尖蘸血在她后颈画符："用我的魂...换你轮回..."符咒完成的瞬间，陈若景的身体化作纷飞的血蝶，而她自己心口突然剧痛——低头看见半截箭矢从胸前透出。
　　"不——！"现实中曲若奇惊坐而起，冷汗浸透绷带。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具黑棺中，身下垫着陈若景常穿的暗纹斗篷。而那个本该阴冷的吸血鬼，此刻蜷在棺尾睡得像个孩子，怀里紧抱着她除魔用的罗盘。
　　借着壁灯，曲若奇看见陈若景露出的手臂内侧刻满细小的日期与地名：
　　- 嘉庆三年/云南大理
　　- 光绪廿年/奉天城郊
　　- 民国十六年/上海霞飞路...
　　最新一行墨迹未干：2025.8.11/城南纺织厂
　　每个日期旁都刻着"未相认"或"已死"。曲若奇颤抖的手指抚过那些刀痕，在触到"永嘉战役"四字时，棺尾突然传来梦呓："这次...别再赶我走了小七..."
　　曲若奇像被烫到般缩回手。她轻手轻脚跨出棺材，却在门口僵住——自己的青铜剑正横在门把上，剑柄系着那条染血的发带。发带末端多出一行新的血字："若真想走，用这剑再刺我一次"。
　　暴雨不知何时停了。晨光从透气孔漏进来，照在陈若景不安颤动的睫毛上。曲若奇握紧剑柄又松开，最终扯下窗帘严实遮住光缝。转身时她没发现，装睡的吸血鬼正把脸埋进她的斗篷里，无声地弯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