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若岸》晓歪喔

9、永恒之吻

　　血月过后的第七个夜晚，协调处地下三层的日眠室异常安静。陈若景站在等身镜前，指尖抚过心口已经变成银白色的契约印记。那里原本是三百年前曲若奇前世刺穿的伤口，如今成了连接她们生命的纽带。
　　"看够了吗？"镜中的曲若奇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两份档案，"议会终于交出了当年参与屠杀的成员名单。"
　　陈若景没有转身，只是解开衬衫第三颗纽扣，露出锁骨下那道永不愈合的剑伤："你知道血族有个古老仪式吗？当仇敌全部清算完毕..."她的指尖沾了点药柜里的备用血包，在镜面上画出一个复杂符文，"幸存者要举行'永恒之契'。"
　　曲若奇的手顿在档案袋上。透过血色符文，她看见镜中的陈若景眼角有泪光——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吸血鬼的泪腺早已退化。
　　"我查过了。"她轻声说，"需要双方自愿交换全身血液。"
　　"不。"陈若景终于转身，"那是对仇敌的仪式。"她拉开抽屉，取出一把镶嵌黑曜石的银质匕首，"对爱人...只需要这个。"
　　匕首出鞘的瞬间，曲若奇闻到了永嘉地脉的气息。刀身上刻着密密麻麻的日期与地点——全是陈若景寻找她转世的轨迹。最新一行是今年用血写就的：2025.9.30 超自然事务协调处地下三层。
　　"你每次转世..."陈若景的指尖颤抖着抚过那些刻痕，"我都会猎杀一个当年的凶手，用他们的棺材木做一张新床。"她突然扯开墙角的白布，露出具雕刻精美的黑檀木棺，"这是最后一个。"
　　曲若奇走近那具改造过的棺材。内部铺着云锦软垫，棺盖上刻着她每一世的生辰与忌日。而在最中央，陈若景用银刀新刻了一行字：
　　「此次永不分离」
　　月光从通风口斜射而入，恰好照亮放在棺尾的银杯。那是她们在巴黎丽兹酒店用过的香槟杯，如今杯底沉淀着干涸的血迹。
　　"不需要全身换血。"陈若景单膝跪地，银刀横举过头，"只要三滴心头血，混着月光饮下。"她抬头时金红瞳孔微微扩散，"但你会承受我三百年的记忆...那些肮脏的、疯狂的..."
　　曲若奇夺过银刀划破自己左掌。鲜血滴入银杯时，整个日眠室的符咒同时亮起："你以为我这三个月让林小满研究血族古籍是为了什么？"
　　陈若景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看着曲若奇熟练地摆出三件物品：染血的发带、断裂的青铜剑，以及...一枚刻着"七"字的翡翠耳坠。
　　"今晚有雷暴雨。"曲若奇解开制服纽扣，露出后颈发烫的梅花胎记，"你当年为我挡下的那道天雷...气象预报说强度与三百年前完全相同。"
　　陈若景的獠牙不受控制地伸长。她闻到了——不是恐惧的酸味，而是曲若奇体内奔涌的肾上腺素与多巴胺。她的天师在兴奋。
　　"疯子..."陈若景的指尖刚触到银刀，就被曲若奇握住手腕按在棺盖上。天师跨坐在她腰间，另一只手解开衬衫露出心口："你找了我七世，这次换我来标记你。"
　　银刀刺入的瞬间，两人同时颤抖。陈若景的心头血被曲若奇用翡翠耳坠接住三滴，混入银杯中的自己的血液里。月光突然变得刺目，杯中液体沸腾起来，散发出永嘉地脉特有的硫磺气息。
　　"喝下去。"曲若奇捏住陈若景的下巴，"然后把你瞒着我的那些记忆...全部给我。"
　　血酒入喉的刹那，日眠室的所有玻璃制品同时爆裂。陈若景发出非人的尖啸，三百年来刻意屏蔽的记忆洪流决堤而出：
　　- 抱着曲若奇前世的尸体在雨中跪了七天
　　- 在每一个转世地点用血画招魂阵
　　- 故意被曲若奇的青铜剑所伤只为确认是不是她...
　　最痛的是那些认错人的时刻——当她满怀希望地找到某个转世者，却发现瞳孔里没有熟悉的鎏金细环。
　　曲若奇同样在尖叫。她的意识被强行拉入陈若景的记忆迷宫，亲眼目睹爱人在时间长河中的每一次跌倒与爬起。当记忆回溯到她们初遇的江南雨季时，她突然在虚空中伸手，握住了当年那个不知所措的年轻吸血鬼：
　　"不是你找到了转世的我..."现实中的曲若奇泪流满面地捧起陈若景的脸，"而是我永远在等待被你找到。"
　　窗外炸响惊雷，与三百年前夺走曲若奇性命的闪电分毫不差。陈若景本能地扑倒她，用身体构成防护，却见曲若奇抬手画出一道完美符咒——雷电被引入地下，整个大楼的电路安然无恙。
　　"不怕了。"曲若奇抚过陈若景绷紧的背脊，"这次我们一起面对。"
　　契约完成的标志是两人心口同时浮现的血月纹章。陈若景颤抖着触碰那个发烫的印记，突然将脸埋进曲若奇颈窝："现在你真正永远属于我了..."她的尖牙轻轻擦过动脉，"从灵魂到DNA。"
　　曲若奇没有回答，只是拽着陈若景的衣领吻上去。这个吻带着血腥味和咸涩的泪水，还有某种跨越时空的确信。当她们唇分时，通风口已透入黎明前的第一缕微光。
　　"天亮了。"曲若奇拉开日眠室的重金属大门，"要不要试试新能力？"
　　陈若景蜷缩在棺材里摇头："再等五分钟..."
　　曲若奇直接把她打横抱起，大步走向电梯。当她们站在协调处楼顶时，晨光正好越过地平线。陈若景下意识抬手遮眼，却发现阳光不再灼烧皮肤——只在手背留下温暖的触感。
　　"契约的副作用？"她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影子变得清晰。
　　"不。"曲若奇与她十指相扣，"是爱的礼物。"
　　晨光中，两个影子逐渐靠近合二为一。而在她们脚下，那具刻满日期的棺材静静敞开着，最新一行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此次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