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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chapter3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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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的余音在山洞中回荡,与卫星通讯器尖锐的提示音交织在一起,刺破了死寂。
陆致尧和燕颂洄的心脏几乎同时骤停了一拍。
“什么信息?”陆致尧立刻举枪警戒洞口,声音紧绷。
燕颂洄迅速操作通讯器,屏幕亮起,解码后的信息内容简洁而冰冷,只有一行字和一个附件:
【导师,序章已阅。正剧即将开场。地点:桐城市儿童医院,住院部B栋7层,新生儿重症监护室(NICU)。时间:今日正午12:00。主题:生命的重量。附件是……入场券。— N.H.】
附件是一张经过处理的,极其模糊的黑白照片,但足以辨认出——那是一排排列着新生婴儿的恒温保育箱的一角。
照片右下角的时间戳,赫然是今天清晨六点整。
“儿童医院,NICU。”陆致尧的瞳孔瞬间收缩,一股冰冷的恐惧瞬间席卷全身,远比面对任何枪林弹雨更让他胆寒,这个疯子,他竟然将目标对准了最脆弱、最无辜的新生儿。
“他疯了,彻底疯了!”陆致尧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惊惧而颤抖,他一把抓起通讯器,就要呼叫总部。
“等等!”燕颂洄猛地按住他的手。
他的脸色在灯光下映得苍白,死死盯着那条信息,“时间,看时间,现在是七点五十分,他给的时间是正午十二点,四个多小时,他为什么要提前这么久通知我们?”
陆致尧一愣,方才腾升而起的怒火被这个尖锐的问题稍稍遏制。
是啊,以“夜枭”的谨慎和掌控欲,如果他真要动手,绝不会提前四个小时发出预告,这等于给了警方充足的布防时间。
“他在调虎离山?还是……这根本就是个假目标?”陆致尧心转似电。
“不,目标很可能是真的。”燕颂洄的目光扫过那张保育箱的照片,语气冰冷而肯定,“照片是今早拍的,他确实已经在那里了。但他提前预告,目的不是让我们去阻止,而是……让我们去选择。”
“选择?”
“对。”燕颂洄抬起眼,看向陆致尧,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洞察,“他在给我们出题。题目就是‘生命的重量’。他可能在那里布置了某种……无法即时拆除的威胁,比如缓释毒气、定时□□,或者更可怕的、针对婴儿的特定病原体。他给我们四个小时,不是让我们去阻止他,而是让我们去……疏散。”
陆致尧瞬间明白了燕颂洄的意思,一股更深的寒意从心底升起:“他赌我们不敢拿几十个新生儿的生命冒险,必然会选择第一时间大规模疏散医院人员,尤其是NICU的婴儿,而一旦我们启动紧急疏散,整个医院乃至周边区域都会陷入混乱,警力会被彻底牵制……”
“而他真正的目标,或者他下一步的行动,就可以在混乱中从容进行。”燕颂洄接上他的话,声音低沉,“这是一场阳谋。他用几十个婴儿的生命作为筹码,逼迫我们按照他的剧本走。如果我们不疏散,他可能在正午引爆灾难;如果我们疏散,就落入了他的圈套,为他真正的‘演出’创造条件。”
好毒辣的计策,无论警方如何选择,主动权都牢牢掌握在“夜枭”手中。
“王八蛋!”陆致尧一拳狠狠砸在洞壁上,碎石簌簌落下。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暴怒,对手是一个完全漠视生命、将人命视为棋子的恶魔。
“我们绝对不能按他的节奏走。”陆致尧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立刻通知总部,但要绝对保密,只能通知最高层,调动最精锐的小队,便衣潜入医院,秘密排查NICU及周边区域,寻找‘夜枭’和可能的威胁装置,同时,以消防演习或其他不引起恐慌的名义,秘密做好NICU婴儿的转移预案,但绝不能大规模疏散打草惊蛇。”
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风险最高的方案。
既要确保婴儿安全,又要避免落入陷阱。
“时间太紧了。”燕颂洄看着通讯器上的时间显示,眉头紧锁,“四个小时,要完成秘密排查、制定预案、还要应对他可能的后手……而且,他一定在监视着医院的一举一动。”
“没时间犹豫了。”陆致尧当机立断,立刻通过加密频道直接联系了宋局,用最简洁的语言汇报了惊天危机和他们的初步判断。
电话那头,宋局沉默了足足五秒钟,然后传来沉重而决绝的命令,“同意你的方案,我立刻协调医院最高负责人和市里最可靠的排爆、生化处置专家,授权你全权指挥现场行动,陆致尧,我把几十个孩子和整个桐城的脸面都交给你了,记住,第一原则,确保孩子安全,第二,给我抓住那个畜生!”
“明白!”陆致尧挂断电话。
他看向燕颂洄:“我们立刻赶回市区,这里……”
他的目光落在那本陈景安的笔记本上。
燕颂洄迅速将笔记本用油布重新包好,塞进随身携带的防水袋里,“带走。这里面可能还有线索。”
两人毫不迟疑,以最快速度沿着原路冲出山洞,开始艰难的回程攀爬。
此刻,每一分每一秒都弥足珍贵。
上午八点三十分,桐城市儿童医院周边。
表面上看,医院依旧秩序井然,就诊的人流缓缓移动。
院长办公室内,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便衣刑警和身着白大褂伪装的排爆专家、疾控中心人员已经秘密集结,正在听取医院建筑结构图和NICU的详细布局。
陆致尧和燕颂洄风尘仆仆地赶回市局临时指挥点(设在医院附近一辆经过伪装的指挥车内),连口水都顾不上喝,立刻投入指挥。
“NICU位于B栋7层,只有一个进出口,有严格的门禁和消毒程序。内部有28个保温箱,目前住有25名新生儿,情况都比较危重,转移风险极大。”医院负责人声音颤抖地介绍着。
“排查重点:通风系统、医疗气体管道、医护人员、送入的药品和物资、以及所有可能藏匿可疑物品的死角。”
陆致尧盯着监控屏幕,语速飞快,“行动必须绝对安静,不能引起任何骚动,排查人员分成三组,一组伪装成设备检修人员检查管道,一组由院方心腹带领检查药品和耗材,另一组便衣潜伏在楼层内外,观察所有人员动向。”
“燕顾问,”陆致尧转向燕颂洄,“‘夜枭’的心理,你怎么看,他可能会用什么方式?”
燕颂洄站在电子地图前,目光紧紧锁定NICU的区域,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
“他不会使用大规模的、容易误伤且缺乏‘艺术性’的□□。根据他对陈景安笔记中‘能量与物质’、‘病原钥匙’等概念的痴迷,以及他追求‘精准’和‘象征意义’的特点……最可能的是某种高度特异性的生化制剂,或者某种针对精密医疗设备的电磁干扰装置。前者可以制造恐慌和难以控制的后果,后者可以悄无声息地中断生命维持系统,更符合他‘操控生命’的扭曲美学。”
“生化制剂……电磁干扰……”陆致尧的心沉了下去,这两种威胁都极其隐蔽且难以排查,“重点排查新风机组、氧气接口、以及所有靠近保育箱的电子设备。”
命令下达,伪装成工程师和医护人员的行动小组悄然进入B栋,开始紧张而细致的排查。
指挥车内,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上午十点。
排查已进行一个半小时,未发现任何明显的□□或可疑装置。
但这种“正常”反而让人更加不安。
“报告,通风系统滤网检查完毕,未发现异常。”
“报告,中心供氧接口压力正常,采样送检中。”
“报告,医护人员背景二次核查中,未发现可疑情况。”
一条条汇报传来,都是“未发现”。
陆致尧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燕颂洄则死死盯着监控画面中NICU内部的实时影像(通过伪装成医疗设备的微型摄像头传入),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动。
“他到底想干什么?”向白逸在指挥车外待命,忍不住低声咒骂,“难道真是虚张声势?”
“不会。”燕颂洄的声音冰冷,“他一定留下了什么。只是我们还没找到。或者……他在等。”
“等什么?”
“等我们犯错。等我们因为焦虑而露出破绽。”
燕颂洄的目光扫过屏幕上的时间,10:05分。“还有将近两个小时。”
上午十一点。
排查工作已接近尾声,依然一无所获。
连最隐蔽的角落和最不起眼的设备都被反复检查过。
焦虑的情绪在指挥车内蔓延,连院长都开始怀疑,是不是情报有误?
就在这时,技侦小刘突然冲进指挥车,脸色煞白,“陆队,燕顾问!刚……刚截获到‘夜枭’通过医院公共Wi-Fi发送的一条新的加密信息,接收方是……是NICU内部一台用于远程会诊的平板电脑!”
“内容呢?”陆致尧和燕颂洄同时站起。
“只有两个字,和一个倒计时动画……”小刘将电脑屏幕转向他们。
屏幕上,显示着两个血红色的字:
【犹豫】
字的下面,是一个从00:59:59开始跳动的鲜红倒计时,距离正午十二点,只剩最后一个小时。
他在嘲笑他们的迟疑,他在用倒计时施加心理压力!
“平板电脑,立刻控制那台平板!”陆致尧吼道。
“已经控制了,正在检查,但……平板本身没有问题,信息是外部植入的……”技术人员紧张地操作着。
“他在逼我们。”陆致尧一拳砸在控制台上,“他就在医院里,或者在附近,他能看到我们。”
燕颂洄死死盯着那个跳动的倒计时,和那两个字“犹豫”,忽然,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开口,“不对……‘犹豫’……他可能不是在嘲笑我们排查慢……他是在提示选择!”
他猛地抬头看向陆致尧:“他给我们四个小时,不是让我们排查,而是让我们在‘冒险排查’和‘果断疏散’之间做选择,我们选择了前者,并且显得‘犹豫’(因为排查缓慢且无果),这或许……正是他想要的,他真正的杀招,可能不在NICU内部,而在于……我们的选择所引发的后果!”
陆致尧一怔,随即一股寒意窜上脊梁骨,他瞬间明白了燕颂洄的推测。
如果他们顶住压力,坚持秘密排查而不疏散,那么到了十二点,可能不会有任何事情发生在NICU(或者只是小规模的、可控的警示),但“夜枭”却可以借此宣扬警方的“无能”和“漠视风险”,制造舆论风暴。
如果他们承受不住压力,在最后一刻选择紧急疏散,那么混乱中,他真正的攻击目标(可能是医院其他更脆弱的地方,甚至是整个城市的某个关键系统)就会得手。
无论怎么选,警方都会陷入被动。
“这个疯子……他在玩弄人心。”陆致尧感到一阵眩晕。
对手的狡猾和深度,远超他们的想象。
时间只剩下最后五十分钟。
指挥车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无形的、令人绝望的压力。
燕颂洄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进入绝对冷静的状态。
他需要跳出“夜枭”的思维陷阱,从更高维度去审视这场博弈。
几秒钟后,他猛地睁开眼,目光灼灼地看向陆致尧:
“他喜欢仪式感,喜欢‘艺术性’。他所有的行动,都必须符合他内心的‘美学标准’。直接制造大规模婴儿死亡,虽然震撼,但过于粗暴,缺乏他追求的‘精准’和‘象征意义’。而且,这与他从陈景安那里继承的、带有探索性质的偏执似乎有所偏离……”
燕颂洄语速加快,思路却越来越清晰,“他的核心目的,可能始终是……向我证明他的‘正确’和‘优越’。所以,他的最终目标,很可能还是与‘展示’、‘证明’有关。NICU的威胁,或许只是一个……巨大的幌子,目的是将我们所有的注意力,牢牢钉死在这里!”
陆致尧眼神一凛,“你的意思是……他还有另一个真正的‘舞台’?”
“对!”燕颂洄斩钉截铁,“一个能让他完美‘谢幕’,并彻底证明他理念的地方,一个与‘生命’、‘重量’、‘能量’这些概念相关,但比医院更宏大、更符合他‘美学’的地方。”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地图,大脑如同超级计算机般过滤着桐城所有可能的地点。
陈景安的笔记、观星崖、能量、物质、时空褶皱……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在他脑海中疯狂碰撞。
突然,一个地名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市能源规划中心!”燕颂洄和陆致尧几乎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
那里是桐城智能电网的核心控制枢纽,涉及全城的能源分配。
那里有最先进的能源控制技术,也充满了关于“能量”的象征意义,而且,规划中心顶楼有一个面向公众开放的“未来能源体验馆”,充满了科技感和展示性。
如果“夜枭”想上演一场关于“控制能量”(隐喻控制生命)的“终极艺术”,那里是最完美的舞台,时间上也完全来得及——从医院到能源中心,车程不过二十分钟。
“留一小队人继续秘密监控NICU,其他人,立刻跟我去能源规划中心。”陆致尧当机立断,抓起车钥匙就往外冲。
指挥车呼啸着驶向能源规划中心。
车内,陆致尧紧握方向盘,燕颂洄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倒计时,眼神冰冷。
他们都知道,这很可能是一次致命赌博,但如果赢了,就能将“夜枭”逼入绝境,但如果输了…………
与此同时时间——00:42:17……还在不断减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