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1、茉莉花 ...
-
明畔花店
“咳咳……”
今天一早起来,我就咳嗽个不停,嗓子干哑,还有流鼻涕的症状,分明就是感冒了。
我翻出家里的感冒药,准备烧一壶热水,待会儿喝药。
外公在我耳边念叨:“昨天在阳台吹风冻着了吧,穿那么少,要风度不要温度!”
好熟悉的话,之前读大学时候外公看我来来回回都穿得很单薄,没少这样说我。
“就吹了两分钟……”
没想到真中招了!倒霉!
我说话时已经带上了鼻音,可见感冒不轻。
我抽了一张纸巾,使劲擤鼻涕,随后嫌弃地团了团,掷进垃圾桶里。探头一瞄,垃圾桶底部已经被纸巾淹没看不见了。
水烧开了,我撕开一个小口子,正准备将冲剂倒进杯里,外公连忙喊停。
“看看日期,别吃了过期药!”
“哦……”我扁着嘴,把盒身换了个面,看见了上头的保质期,“没过期,能吃。”
兑了热水和冷水,搅拌至颗粒融尽,我仰头一口气喝下。
“如果还不舒服就去医院看看,别不把感冒不当事。”
“好~我知道了,外公。”
我在沙发那儿坐着,披着毛毯追剧都觉得冷,而且吃了药之后,这感冒症状丝毫不见好转。
鼻塞、头痛全找上我。
一直坐到下午四点多,眼看着医生要下班了,我又难受得紧,便打算换个衣服去趟医院。
距离我家最近的医院就是天来医院。
为免路上着凉加重,我直接打车去医院,比起走路、坐公交省了不少时间。
这天气寒冷,医院里不少感冒的患者,护士提醒我还得取号排队。
我看了眼时间,问护士:“医生不是快要下班了吗?还看诊啊?”
护士点了点头:“最近流感严重,患者多,我们就加加班。”
“辛苦了。”
我没继续打扰护士工作,自己去寻了个空位坐着等叫号。出门前手机充满电了,现在等候间隙刚好能刷刷手机打发时间。
这一等就是二十分钟,我还没怎么更换坐姿,坐得我都有些腰酸。叫到我号码后,还有点起身困难。
别人应该不会以为我下半身不方便吧……
等号等了二十分钟,结果轮到我进去,不出五分钟就原路出来。
怎么说……有点亏。
那感觉就像在外头排号吃饭,等位置等了将近一个小时,不吃够两小时是绝对不肯腾位置的。
取药窗口倒是不多人。
我拿了药边走边看说明,不留神被经过的医生撞了一下,药盒没拿稳砸到地上。
“抱歉,抱歉!赶着去抢救室!”
医生的白大褂掀起一角,步履匆匆,完全停不下脚步,目不斜视地往前奔,能说句话都已经很有礼貌了。
我表示理解,自行拾起药盒往外走。
出门那一刻,我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人,恰好与他擦肩而过,没看清他的脸庞。
回首望去,只见对方匆忙离去的身影。
我心中有怀疑对象,但我与对方称不上很熟悉,没办法凭借背影就确认他的身份。
我折回一楼大厅服务台,随机找了个护士打探消息。
“你好,请问这里有一个叫彭超的病人吗?”
“彭超?你是他什么人?哪个科室的?”护士在敲了几下电脑,然后抬头看我,“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我们院里没有叫彭超的病人。”
我忽略了护士一系列的问题,手指在桌面上缓慢地敲击两下,随后微笑颔首:“没事了,谢谢。”
没在意护士奇怪的眼神,我转身离开。
-
天来医院十二楼急救室门口,银灰色的长椅上坐着方彗云、明乾和彭超。
昨天从外面回来,明向晨的状态显然比前些天好了不少,脸上也有血色了。不排除是因为他见到了计述,心情激动促使的。
彭超对此喜闻乐见,认为这样的明向晨能更好地接受治疗,而不是像之前那样毫无生气地接受安排的一切。
白序尧将人平安送回医院后就低调离开,方彗云和明乾来看儿子的时候,也没发觉他偷溜出去,看他精神好,就以为是他休息够了。
晚上方彗云和明乾留下来陪床,彭超回去休息。
然而,零点刚过,明向晨的检测仪就发出警报声,吓坏了他父母二人,一人急急忙忙摁了护士铃,一人往外奔去找医生。
医生和护士赶来,马上把明向晨推进抢救室。
夫妇两人一夜未眠。
抢救室外提示灯持续了一夜,堪堪天亮时才熄灭,之后又推进ICU病房观察。
方彗云隔着窗,看着插满管子的明向晨,静静地躺在病房里,捂着嘴,泪流不止。
明乾在一旁扶着她,强忍悲痛。
向晨,向晨。
爸爸妈妈对你寄予的希望,永远有清晨,永远有来日。
明向晨估计是外出一趟累极了,他睡得很沉,没接收到父母的期盼。在ICU病房时又出现几次危险情况,医生下达的病危通知书还是由明乾签的,方彗云手抖心慌,完全握不稳笔。
彭超下午打电话给明向晨,打了几个都没人接,信息也没回,试着将电话拨给教授才知道出事了。
他一路狂奔而来,没注意到身边经过了谁,直奔十二楼。
看着两位教授难受痛苦的姿态,他心有不忍,向他们坦白了明向晨擅自拔了呼吸管和输液出门的事,自责说自己不该纵着师兄不顾身体情况胡来。
“不怪你,小彭,这不怪你。”方彗云盯着那扇紧闭的抢救室大门,“要怪,就怪他这个病让他不好受。”
也让他们跟着不好受。
方彗云第一次那么憎恨明向晨的亲生父母。
没有什么比健康平安最重要。
“小彭,之前你说联系老曹的事怎么样了?”
“方教授您放心,老师很重视师兄的身体,回去当天就尝试申请了。”
“尝试……尝试,陈尚达那个混账肯松口吗?!”方彗云突然大声呵斥,似乎是借此把心中淤积的憋闷都发泄出来,“阿乾,你回去一趟,你要回去,你要帮帮儿子。”
明乾揽过她,低声安抚:“好,好。”
约莫又等了半个多小时,明向晨才再次出来,住进ICU病房。
一直到凌晨,确认明向晨的身体状况没有再恶化的情况,明乾放下一半心,连夜乘坐航班回汇城。
彭超则在医院守着明向晨,顺道陪陪方彗云。
隔着玻璃窗,方彗云一个劲儿伸头看,见到明向晨不再紧皱着眉头,想必睡得舒服了一些。
…
“师兄,你最近脸色好差,没睡好吗?”
比现在年轻个两三岁的彭超常常跟在明向晨身后,穿梭于各个实验室之间,比旁人更清楚知道明向晨的异常。
“嗯,估计是。”明向晨忙着计算数据,头也不抬地应道。
他心想,难道是最近和计述夜里玩得乐不思蜀,黑眼圈挂脸了?他没往深了想,只决定以后减少次数、缩短时长,采取可持续发展策略,你好我好大家好。
让明向晨意识到不对劲的,是某天下午他在实验室做实验,身体说不上的难受,以为是之前忙于制作第一款眼镜,长时间高强度的专注导致身体发出了警报。
身体健康是工作的资本,他放下手头的事情,走出实验室透气。
但十几分钟过去后,那种无法形容的难受感仍未减轻。
他决定请假跑一趟医院。
无法根治的遗传病。
一个婴儿从出生起就携带的概率大约是50%。
明向晨拿到报告后,意味不明地笑了。
他刚好就是那50%,是幸运还是不幸?
医生说发病率通常在三十至四十岁之间。
明向晨刚过三十岁生日,这病症就紧随而来了。
来势汹汹。
医生只对他说保守治疗,现阶段就是吃药、打针,往后还得看病情。
明向晨独自坐在门诊室外的长椅上,左手攥紧了报告。
他的事业刚刚起步,还没来得及和工作繁忙的父母外出旅游,甚至才遇到想相伴一生的爱人,命运就已经对他宣判死刑。
开什么玩笑?
“你要做好准备,提前告诉身边人,这种事不要硬抗。”看检查报告时,医生语重心长地说,“我看过太多病人,他们以为能自己扛,结果呢?”
医生摇摇头:“疾病无情,要懂得珍惜身边人。”
明向晨记得医生的话和语气,可他年轻气盛,不信邪,不赞同。
离开医院后,明向晨神思恍惚两天。在实验室里,不止彭超,连其他同事都发觉他不对劲。
“师兄,你是身体检查报告不好吗?”
“……是不太好。”
“不太好是多不好?”
明向晨不忍心向师弟坦白,三言两语遮掩过去了。
可面对同床共枕的爱人,他的变化、一举一动都瞒不过计述。
决定坦白病情那晚,明向晨破天荒抽了支烟。
“明向晨?你最近到底怎么了?”
计述关切的眼神,让明向晨喉咙发紧。他将烟头摁灭在垃圾桶里,深吸一口气。
“述宝,我们分手吧。”
“……为什么?”
计述眼眶里盈满水汽,他摇摇头:“我不同意。我不分手。”
“我不是和你商量,我是通知你。”
明向晨硬下心肠,他从没觉得自己如此有做渣男的天分。
“那你给我一个理由,说服我,否则今晚你说的话我可以当做没发生。”
计述绕过明向晨想走回房间,后者一把攥住他的手腕。
“述宝,别为难我了。”
“是你在为难我!”
计述扭头看明向晨,眼泪跟着飙出来。
“你不给我一个理由,没有解释,你把我当什么了?把我们的感情当什么了?”
他把自己的衣领往下一扯,露出昨晚留下的痕迹。
“还不到24小时,现在你和我说分手?”
明向晨不由自主地看向那处,怔住。
计述转身一步步逼近他,明向晨接连后退,被他抵至墙角。
“你说话啊。”
计述发狠揪住明向晨的衣领,拉近彼此的距离,语气倏然放软:“你说,只要你随便编个理由,多脑残的我都接受。”
可明向晨没有。
他任由计述揪他衣领,又威胁又劝哄,就是不松口。
那晚,明向晨睡在客厅,计述在卧室里。
隔着一扇门,彼此都是无眠。
第二天,计述拖着行李箱走出卧室。
“那些带不走的衣服都扔了吧。”他冷冷地吩咐。
就在门彻底关严之前,明向晨喊住了他。
“回去还开花店吗?”
“与你无关。”
“如果你不生我气了,原谅我了,能不能在花店等我?”
回答明向晨的是他家门合上的声音。
…
明畔花店
我从梦中惊醒,只觉脸颊湿漉漉的。抬手一摸,发现是未干涸的泪水。
黑暗中,我点亮手机查看时间。
凌晨三点。
梦的后劲太大,即使我已然醒来,眼泪却还止不住地流淌。
我开了一盏小灯,从枕头底下摸出我的日记本,翻到新的一页,握笔写下2月21日……
写不下去了。
我抱着日记本,膝盖抵着胸口,终于痛哭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