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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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已尽，新日伊始。
大雪连绵了数日，奉京城难得见晴。
沈槐倚在窗边的软榻上，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心口衣物下那朵霜花的轮廓。
沈枫他已然沐洗过，换了一身干净衣裳，他窜入暖阁中，从身后拿出一串冰糖葫芦献宝似地在沈槐面前举高：“阿姐，你看，这是什么？”
素色的裙裾被风微微吹动，沈槐伸手捏过糖葫芦签子，纤弱的手指与糖葫芦聚拢到一块，如拢着一支初绽的梅。
“今晨起那么早，是母亲唤你来的吧？”
青玉端了热茶与点心上前侍奉。
沈枫接过青玉手中热茶，一饮而尽，全然没心眼地与沈槐说实话：“果然还是什么都瞒不过阿姐。母亲说阿姐近日心有郁结，让我多过来陪阿姐说说话、解解闷。”
沈槐失笑：“母亲可还与你说了什么？”
沈枫摇头。
对于国公府登门退亲一事，他心中实是愤懑难平，即便是暗中揍了一顿也仍觉不解气。他已经派人去盯了陆君越的动向，待时机合适，定要再下一次黑手。
只是为何阿姐看上去如此平静，好似无波无澜，女子被退亲不是极大之事吗？
“阿姐不生气吗？”
沈槐闻言微怔，随即明白过来他指的是国公府登门退亲一事：“实在是没什么可气之处，男婚女嫁本就是凭借个人意愿，他既不愿，我总不能强求。更何论，我对情爱并无太多想法，母亲那边你多宽慰些，莫要让她再因此事徒生白发。”
沈枫默不作声地点头，青玉上前为他空去的杯盏续上热茶。
茶气缕缕，散也散不尽。
沈槐看向沈枫，眸光清澈而冷静。
“陆君越上门退亲于将军府是好事，眼下陛下正忌惮父亲，哪怕父亲缴了兵权以表忠诚，也难确定陛下心中所想，如今将军府势弱，更容易淡出陛下视线。”
“你在军中任职，凡事须得谨慎，莫要行差踏错，叫人抓了把柄，盯着沈家的眼睛太多，难免有人会趁着这个当口落井下石。”
与平日里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判若两人，沈枫在沈槐面前总是乖巧温顺，听着她的叮嘱，一一应下。
“我知道了，阿姐。”
“对了，阿姐的及笄礼我没能赶上，这是我为阿姐准备的礼物。”
说着，沈枫便从怀中摸出一个盒子。
盒中是一根软鞭。
软鞭由寒蛟筋与极北之地的冰蚕丝交织而成，此刻盘踞成团，通体散发着森冷之息。
鞭身色泽如玉，鞭梢处缀着一枚银色的铃铎，刻着“寒宸”小字，而小字的下方烙有一枚小小的霜花印记。
只一眼，沈槐便愣住，她尚不清楚其中全情，但这寒宸鞭定与她心口处的那枚霜花印记同源。最后一颗糖葫芦被她吃进嘴里，她从沈枫手中拿过软鞭，轻轻掂了掂分量，状作不经意地问起：“小枫，这软鞭你从何处寻来？”
“我与贺词表哥去北麓，途径邱邙山，看到商队被土匪围剿，我顺手帮了他们一把。商队为表谢意，便赠了我一件奇异珍宝，正是这软鞭。阿姐小时候不是总盼着能有件趁手的兵器吗，此鞭又软又轻，我料想阿姐会喜欢，便借花献佛给阿姐带回来了。阿姐可喜欢？”
沈枫盘腿在沈槐身旁坐下，兴致勃勃地讲着路上的见闻。说到最后，他唇角下意识抿紧，眼神专注带着期待投向沈槐。
“甚是欣喜。”
“阿姐喜欢就好。”沈枫眉眼弯弯，笑容灿烂。
沈槐眼里蕴着柔柔笑意，摸了摸他的头，随后，便将软鞭交由一旁侍立的青玉，示意她收入房中。
“北麓之行可有遇上什么危险？”沈槐抿了一口茶，指尖捏着茶盖轻拨浮沫。
“没有，只是回来的路上在西市茶寮听闻了一桩怪谈。说是城西李员外家的庶出小姐悄无声息地死在了自己的闺房之中，死时仍维持着生前的神态，面色红润，没有一丝外伤。仵作来了也验不出什么奇怪地方，只说似与什么花草有关，坊间都传是妖物作祟。”
“净喜欢听些奇闻异事。”沈槐嗓音清冽，带着点无奈笑意，她素来不信鬼神。
沈枫本还想再细说那庶出小姐的闺房诡异之处，闻言，不再继续，吃着糕点很自然地转了话头。
“阿姐近日在家可有趣事？”
“为我诊治过的大夫都曾断言我至多只有两载之数可活。如今病好了，这算不算得是趣事一件？”
许是沈槐长久以往都呈病弱之姿，此言一出，倒叫沈枫一时难以置信。
他嘴角微张，整个人僵在原地。
“真的？”
沈槐并未作答，只是站起身来，在原地转了个圈。月白衫子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腰肢轻盈，哪有半分往日扶着丫鬟才能挪步的虚弱疲态。
沈枫素日里总病恹恹的，这突如其来的动静让沈枫发怔。
半晌过后，如同收到前线传来的捷报，沈枫激动得原地蹦起：“太好了，阿姐！阿姐何时恢复的？是府医治好的吗？我要将此行赚的银钱全都赏他。”
沈枫尾音高扬。
任谁都能听出他是发自内心地为沈槐感到高兴。
沈槐看向他，内心温暖一片。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慢慢绽开笑意：“昨日夜里才恢复的，与母亲给我的那块玉珏有关，具体的事宜阿姐之后再说与你听。”
“昨夜？那父亲、母亲岂不是还不知道？哈哈哈，我是第一个知道的，我就知道阿姐最疼我了，我这就去告诉父亲母亲，好叫他们也高兴高兴。”
沈枫傻乐着，第一时间便想把这个好消息分享与沈父、沈母。
沈槐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轻轻拨了拨沈枫头上翘起的头发，眼中尽是温柔：“只叫近身之人知道便好，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各方势力都对将军府虎视眈眈，此事莫要宣扬出去，我另有打算。”
“一切都听阿姐的，阿姐，你能恢复真是太好了。”沈枫把声音压低，依旧难掩兴奋。
青檀在一旁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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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柩外，朝暾初上，晓色云开。
得了沈槐病愈的消息，整个安然苑都焕发出新的活力，连带着苑中的人也多了两分生气。
沈槐、沈枫围坐于桌前，青檀刚从小厨房取了早膳回来，正与青玉在屋内桌上布食。
“小姐小姐，您可要多吃些，这是夫人昨日特去名满阁买回来的，说是给您补身子用。”
“凤尾酥、杏仁酪、牡丹鱼片，还有这醉蟹，都是小姐您爱吃的，奴婢偷着让小厨房做了。”
“刚炖出的药粥，加了二两蜜饯，应是不会太苦。”
“小姐，您尝尝。”
青檀头上挽了个麻姑髻儿，背对着沈槐布膳，头上的一球绒鸟随着她的左摇右晃，如同鸣雀叽叽喳喳，清脆声荡过屋瓦。
“小姐喜静。”青玉鬓边簪了两瓣石榴叶，与青檀着同色绿衫青袄，轻声提醒，眸间却也隐着淡淡欣然。
青檀悄然噤声，脸上洋溢着显而易见的欢愉。
沈槐笑看两个丫鬟之间的互动，颇感喜乐，只等着饭后与沈枫同去，告知母亲这个好消息。
“阿姐，先吃桂花糕压压胃，这药粥可得趁热喝……”
沈枫话未说完，苑外嘈杂声响起。
“小姐……小姐，不好了，夫人她……”
常年侍奉于沈母身旁的大丫鬟舒兰跌跌撞撞闯进了安然苑，她惊惶着：“小姐……夫人她出事了！”
沈槐执勺的手一顿，面色微白，声音发颤却极力克制：“母亲出什么事了？”
“夫人她……夫人她遭遇不测，已经……已经去了。”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沈枫的笑凝固在脸上，整个人僵在原地。
舒兰猛地跪伏于地，不敢抬头：“奴婢罪该万死。”
“不，不可能……你！你在胡说是不是？”闻言，沈枫如遭雷击，又惊又怒。
他手指松了又紧，前所未有的恐慌涌上心头，让整个身体都在微微发颤，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舒兰浑身哆嗦着，把头死死叩在地上，一字也说不出口。
沈槐瞬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大手越攥越紧，痛得无以复加。
眼前一黑，她踉跄着扶住门框才没有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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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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