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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贪心 ...

  •   大多时候,我还算是个乐天派的人。

      上学期的期末考试成绩让我伤心了好几天,可后来转念一想,重新做人不过才一个月,我也就努力了一个月的时间,怎么能贪心地求快求回报呢。

      过去一年半的懒散,企图用短短一个月的时弥补完整,世界上哪儿有这么美丽的事情?梦里都没有。

      拜陆冀为所赐,我在下学期正式开学前几天,就差不多调整好了状态,开学后顺利过渡进紧张的学习节奏里,没有再额外浪费时间又是伤怀又是调整。

      陆冀为不愧是学霸,在这些方面,他还是很管用的。

      不过,开学都一个多周了,大家还在讨论着年级第一易主的事情。

      强者就是受瞩目,一点儿小波动大家都津津乐道,像我,寒假都快伤心得要死要活了,也没什么人关注我。

      我找各学科的老师分别要过来上学期的期末试卷,从头到尾认真分析总结了一遍,结果发现大部分做错的题要不然是因为审题不认真,要不然是因为粗心大意,当然了,还有一小半属于真的不会干瞪眼最后胡写瞎蒙的类型。

      后一小半不会的题目我可以重新去找知识点复习,可是那些完全可以拿分,却因为我的各种粗心、轻视而导致没做对的题,我是真的无法原谅自己了。

      整整一天,我阴沉着一张脸,除了上课做题就是在心里狠狠骂自己,黎南歌刚刚外训回来,整个人也疲乏劳累得很,我俩一天都没人主动开口说句话,气压相较周围明显偏低。

      蓝钰向来心思细腻敏感,还以为我和黎南歌两个人吵架了,扭回头来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也一句话没说保持了沉默。

      黎南歌一天里趴趴睡睡,她的试卷基本不怎么写,如果写也只是写前两道选择题,后面的她连题目都看不懂压根就不写了。

      偶尔,她会趁我得闲的时候问那么一两道题,可是当不会的题目越积越多,她干脆就把卷子一折丢进桌洞里,连问也懒得问。

      高强度的训练已经让她很疲累,如果同时还要顾及着学习,黎南歌同学当时是这么说的——那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说这句话的同时面部表情狰狞,大翻白眼。

      黎南歌几乎睡了一天,我也几乎骂了自己一天,到了傍晚可以吃晚饭的时候,我们俩开启了这一天的第一次交流。

      黎南歌打着哈欠,声音慵懒:“吃什么?食堂还是超市?”

      我气呼呼的:“不吃。”

      “不吃?”黎南歌愣怔一下看我:“咋地,你想修仙啊?”

      我眉目坚定:“不,我要惩罚自己。”

      “惩罚自己不吃饭?”

      我庄重地点了点头。

      “有病....”

      黎南歌骂完,又挽回似的咳了两声。

      “这样吧,你别惩罚自己了,让我来惩罚一下你吧,惩罚你给我去超市带个武大郎掉渣饼,快去,老娘腰酸背疼,实在不想动弹。”

      我幽怨地扭头看她:“那你支付我跑腿费吗?”

      黎南歌嫌弃地把我从座位上踢走,只把饭卡拍给了我。

      “你上辈子是葛朗台投胎吗?”

      我委委屈屈地下楼买武大郎了,什么人嘛,凶巴巴的。

      在超市里我碰到了白桦,准确点来说,是白桦先看到了我,叫了我的名字,我才回头看到了他,然后吃惊地睁大眼。

      一段时间没见,他好像窜了个子,高一的时候还比我矮,现在已经比我高半个头,也是,他跟我弟一样大,男生一般都是这个年纪长个子的。

      我看着他,惊喜地发出感叹:“你长高了哎!”

      白桦一哽,原先要说的话被我这么一句堵回去了:“谢谢啊,你挺会打招呼的。”

      我眨眨眼,只是笑,实事求是而已。

      超市里人多,我们俩排队刷完饭卡,一起往外走。

      白桦来超市似乎不是买饭,他只是买了瓶美年达汽水,青苹果味的,瓶盖扭开,呲出清爽的苹果味。

      他仰头喝了一口。

      “你最近怎么样,还受欺负吗?”

      我一怔,很是反应了会儿,接着哭笑不得。

      “你聊天的方式也挺特别的啊,我什么时候受欺负了?”

      白桦挑挑眉,眼里有笑意:“没人再让你一个人倒垃圾了啊?”

      哦他说那个啊,多久远的小事了,没想到他竟然记得,我差不多都忘了,不愉快的事情我从来不愿让它留在记忆里。

      “没有哇,我现在的班级,老师和同学都挺好的。

      白桦点点头,又喝了口汽水:“那就行。”

      我哈哈一笑,打趣他:“你小小年纪怎么这么爱操心?”

      白桦皱了一下眉:“我就比你小三岁而已。”

      “你比我小一天也是小。”

      白桦不吭声了。

      我们俩又断断续续聊了些有的没的,说说笑笑,一路从超市走进教学楼,右脚刚迈上台阶,忽然听到头顶一道冷冷清清的声音叫我的名字。

      “杨苮祎。”

      我抬头,看到了站在几级台阶之上的陆冀为,他似乎正准备下楼,神情很是淡漠,居高临下地垂眼盯着我。

      “啊...陆冀为同学,你好你好,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

      我脑子一卡壳,然后说出了一堆狗屁不通的话,说完,自己想转身出去从花坛里拎块砖,一砖头拍死我自己,免得活在这个世上丢人。

      陆冀为慢慢从楼梯上往下走,我和白桦就站在原地看着他一步步走下来。

      陆冀为停在高我们俩一级的台阶上,站定了,眼睛是看向我的,话也是对我说的。

      “有,我没带饭卡,借你的一用。”

      他什么脑子,怎么又不带饭卡?

      我为难地低头看了眼黎南歌那张贴满了美少女战士贴画的饭卡。

      “可是我也没带饭卡,这是我同桌的饭卡。”

      陆冀为看了看我手里:“武大郎...”

      “掉渣饼也是给我同桌买的。”

      “班长,要不然...我借你?”

      一直安静的白桦这时候忽然出声,笑眯眯地把自己的饭卡递到了陆冀为的眼前。

      “呃?”我反应过来:“你俩一个班啊?”

      白桦看着我笑:“你不知道啊?”

      我怎么可能知道,他俩身上又没贴上班级条。

      不过,白桦笑起来眼睛弯弯,脸也圆圆的,让人越发想捏他的脸颊,太可爱了,我的手蠢蠢欲动。

      然而陆冀为冷淡的声音及时制止了我邪恶的念头。

      “不用了,我借她的就可以,谢谢。”

      这话说得有点儿拒人于千里之外,一点儿不和善,丝毫不像他平时的作风,我看了陆冀为一眼,总感觉他今天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

      我还在发愣,陆冀为已经扯了扯我的胳膊:“走了。”

      我迷迷糊糊转身跟了上去,都走出好几步了,才想起回头跟白桦挥挥手,说了句拜拜。

      陆冀为走得更快了,也不知道着的哪门子急,我不满地追上去。

      “你走这么快干嘛,还有,你刚才干嘛在学校里那么大声地喊我啊!?”

      陆冀为慢了一点,神情比刚才还冷冰冰:“怎么,你的名字不能叫?”

      我一愣:“倒不是这个意思。”

      陆冀为也不看我,目视前方,语气依旧是冷冷的:“让别人知道你认识我,你觉得很丢人?”

      他今天简直活吞了五斤炸药。

      我犹豫了一下,慢吞吞说:“我是怕你觉得丢人。”

      “我不怕,也从来没觉得丢人。”

      “下次你再装不认识我,那咱俩以后就真的当不认识好了。”

      他说完,就撂下我走了。

      我挠挠头,干嘛啊,突然发这么大脾气,他怎么了。

      “哎!你还借不借饭卡了?超市得刷卡啊!”

      陆冀为头也不回。

      …………

      回到教室,我百思不得其解。

      “南歌,你说一个人好端端的,为什么会突然犯神经呢?”

      掉渣饼果然饼如其名,黎南歌吃着掉渣饼掉了一身的渣,含糊不清地回我:“可能遇到什么事了吧。”

      会遇到什么事呢?该不会是他爸爸又过来烦他了吧?阴魂不散的中年大叔,简直比夏天赶不走的蚊子还烦。

      陆冀为有陆冀为要烦恼的事,我也有我要烦恼的事,下学期的第一次月考很快就要来了,我复习得有些焦躁,频频走神,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大家都明白,可我太贪心,只不过才努力了一点点,便迫不及待地伸手想要一个结果。

      可是自古以来,贪心又能有什么好结果呢?

      常青对我们还是实施放养式管理,不过她这学期骂人骂得少了,有时还会对我们笑一笑,笑得我们毛骨悚然。

      我最喜欢她给我们讲文言文的课堂,为了便于理解那些晦涩难懂的文言文内容所涉及的年代背景和人物关系,用历史视频来加深了解是最直观有效的方式。

      常青一般会提前下载好这些视频片段,上课时,窗帘一拉,多媒体屏幕亮起,哪怕放的是在家里我们绝对不会看的枯燥历史电视剧,我们依旧觉得兴奋极了。

      有一次她给我们讲《出师表》,要放《三国演义》,黎南歌得知消息,在铃声响前三分钟飞奔下了楼,去超市买了几包零食,之后又光速冲上来,给我和蓝钰、李添翼一人带了一包旺旺小小酥和奥利奥饼干,我们四个人就在黑暗的掩护下小声嚼零食,有一种刺激的快乐。

      更刺激的是,常青发现了我们鬼鬼祟祟的行动,不动声色地慢慢走到我们身边,停下。

      我大气不敢出,屏住呼吸,嘴巴不敢嚼了,手也放在零食袋里静止不动,过了一会儿,常青忽然伸出一只手放在我面前。

      我抬头看看她,常青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与炫亮的屏幕变幻间并不显得可怕,反而有一丝淡淡的柔和。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低下头,拿了一片奥利奥饼干放在常青的手心里,常青吃了,然后又伸手到我面前。

      我想了想,往常青的手心里倒了一小把旺旺小小酥,常青目不斜视,这才慢悠悠地往前走,一边走,一边捏起来都吃了。

      我和黎南歌对视了一眼,皆从彼此因惊恐而放大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

      后来我们班的同学达成了一致的共识,我们四班的班主任常青,是个不折不扣的吃货老师。

      月考我还是考砸了,考得比上学期的期末考试还砸。

      我不知道出题的老师们是怎么想的,我们的一轮复习战枪还没正式打响,他们就已经把子弹戳进我们的身体里,把我浑身上下戳得千疮百孔,稀巴烂。

      由于月考增添了一部分过去学过但我压根没怎么好好学的知识点,我自然是惨烈败北,试卷发下来,惨不忍睹的分数,血溅卷纸的一片红,我趴在桌子上,伤心欲绝,半天起不来。

      黎南歌推推我。

      “还活着吧?”

      我气若游丝:“很快就死了。”

      黎南歌‘嗯’了一声:“在死之前,借我片卫生巾一用呗,我突然来了。”

      我没起身,只是把手往书包里摸索。

      “要日用的,还是夜用的?”

      “日用的就行。”

      我摸出片日用的卫生巾给黎南歌,黎南歌接过,摸了摸我的头,起身走了。

      年级光荣榜很快摆出来了,就放在文理科连廊的一楼大厅间,两块红色大展板,气势凌厉,我盯着陆冀为列在第二的名字,心里叹了口气。

      我没考好,他也没考好,难兄难弟。

      看榜的人太多,我很快被挤出来,被挤出来前,目光原本是随意往右边的那块红色大榜上一扫,结果却意外看到了一个很熟悉的名字。

      揉揉眼睛,我重又挤了进去。

      钱浅?

      是钱浅的名字没错。

      文科年级十八名,好厉害的成绩。

      我再次被人海挤到外面,晕头晕脑地回了教室。

      这一天心里,好难受,并非是难受于自己最好的朋友现在学习这样好,而是难受于大家都那么优秀,而自己却如此差劲。

      太差劲了。

      难过了几节课,我趁着下课时间,跑去了走廊偏僻的窗边透透气。

      我想自己不应该是这样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钱浅考了好成绩我理应为她高兴才是,自己没考好是自己的事情,因比较而产生的巨大落差感,这种糟糕的情绪更不可以牵扯到朋友身上,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我把自己深刻反思了一通,反思完心情好了点儿,下午跑完操,我正好碰到钱浅,笑着想挥手跟她打招呼,结果发现钱浅的精神状态比我还糟糕。

      我的笑容卡在脸上。

      大家最近.....都是怎么了?

      我们没急着上楼,绕着校园边角,往人少的地方走。

      在学校里我和钱浅并不是每天都能碰到面,有时候一个周都碰不到一次。

      偶尔碰到,因为赶时间,也是伸手打个招呼就走,现在想起来,我们似乎已经很久没怎么好好说过话了。

      这其中固然有时间紧张的原因,当然也有钱浅无声漫长的沉默。

      我还是默契地选择了不问,问了又能怎么样呢?既然是伤疤,揭开一次就会痛一次,钱浅自从上学期的打架事件后就变得愈发沉默,她一定是伤心透了才会这样。

      有时候我在想干脆把钱浅接到我家住算了,但我的这份幼稚想法自然是不现实的,也永远不会实现。

      我们走进了一个四周郁郁葱葱的小亭子里坐下,花草随着春天的到来重新焕发生机,发芽长叶,可人的心里,有时候却在春天荒芜一片。

      我和钱浅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她像小时候那样抱着我的胳膊,把脑袋搁在我的肩膀上。

      “苮祎,我好累啊。”

      为了不压到我,我能感觉到钱浅收着力气,没有把全部的重量压到我的肩膀上,她还是一如既往地温和体贴,为他人着想。

      我攥了攥她的手:“没事的,都会过去的。”

      都会过去的,这可真是一句空泛而轻飘飘的安慰,什么用也没有,可钱浅还是轻轻‘嗯’了一声。

      我抬眼,远处的迎春花丛嫩芽冒尖,很快,它们也要开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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