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NPC的生活》免柿子

13、第 13 章

　　（阳光依旧刺眼，操场上的喧嚣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而不真切。）

　　程氧气和周依然僵立在原地，如同两座被骤然冰封的雕像。体育老师早已不耐烦地转身去整顿队伍，远处的学生嬉笑打闹，没有任何人多看她们一眼。世界在正常运转，唯独她们被无形地隔离开来。

　　“存在烙印…损伤…”周依然的声音轻得像一缕烟，带着无法言喻的恐惧。她抬起手，看着阳光下自己那双白皙修长、却完全陌生的手，“他们…看不见…也认不出真正的我…”

　　程氧气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呼吸困难。她猛地抓住周依然的胳膊，声音因急切而发颤：“回家！依然！我们先回家！也许…也许只是学校这里不对劲！爸爸妈妈一定能认出我们！一定能的！”

　　这几乎成了她们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

　　两人再也顾不上其他，也顾不得身上这身格格不入的装扮，跌跌撞撞地跑出校门。路人投来的目光依旧稀少而淡漠，仿佛她们只是两抹模糊的影子。

　　程氧气家更近一些。她拉着周依然，一口气跑回自家楼下，冲进单元门，疯狂地按着电梯按钮。电梯缓缓下降，每一秒都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叮——”

　　电梯门打开，程氧气几乎是拖着周依然扑到家门口，颤抖着手用钥匙打开门。

　　“妈！爸！我回来了！”她冲进客厅，声音带着哭腔。

　　客厅里，妈妈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爸爸在阳台浇花。听到动静，妈妈转过头，看到一身奇怪女仆装、头发凌乱、满脸泪痕的程氧气，以及她身后那个金发碧眼、穿着华丽睡裙、同样狼狈不堪的陌生少女，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氧气？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这身衣服怎么回事？还有这位是…”妈妈站起身，语气里带着责备和疑惑，但更多的是一种…对女儿奇怪行为的无奈，而非对周依然这个“陌生人”闯入的震惊。

　　程氧气的心瞬间凉了半截。她一把将身后的周依然拉到身前，声音尖锐：“妈！你看清楚！她是依然啊！周依然！我最好的朋友！你看着她！仔细看！”

　　妈妈被女儿激动的情绪吓了一跳，她扶了扶眼镜，仔细打量了一下周依然，眼神里闪过一丝极细微的困惑，仿佛在努力辨认什么，但很快就摇了摇头，语气更加不满：“氧气！你胡说八道什么！依然那孩子我还能不认识？这明明是个外国小姑娘！你是不是参加什么社团活动玩疯魔了？赶紧带人家回去！别给人家家长添麻烦！”

　　轰——！

　　程氧气感觉整个世界都在耳边嗡鸣。妈妈的话像一把冰锥，狠狠刺穿了她最后的希望。

　　连妈妈…也认不出来。

　　不是视而不见，而是认知被扭曲了！在妈妈的眼里，周依然就是一个“外国小姑娘”，一个和“周依然”完全无关的陌生人！

　　“不…不是的…妈她是依然…”程氧气徒劳地试图解释，眼泪汹涌而出。

　　阳台上的爸爸也闻声走了进来，看到这一幕，同样皱起了眉：“氧气，怎么回事？这位是…你同学？”他的目光落在周依然身上，也只是平淡的好奇，甚至带着点对女儿带陌生外国友人回家的不解。

　　周依然站在客厅中央，承受着程氧气父母那完全“不认识”她的目光，身体微微发抖。翡翠色的眼眸里，最后一丝光亮也熄灭了，只剩下无边的绝望和冰冷。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程氧气看着闺蜜惨白的脸，看着父母那带着责备和困惑却唯独没有认同的眼神，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愤怒席卷了她。

　　她猛地拉起周依然，转身就往外跑。

　　“哎！氧气！你去哪儿？！”妈妈在身后喊道。

　　程氧气没有回头，她拉着如同木偶般的周依然，冲下楼，朝着周依然家的方向狂奔。

　　也许…也许周依然的家人会不一样！血浓于水！一定能认出来的！

　　周依然家离得不远。她们跑到那扇熟悉的防盗门前，周依然颤抖着手，却怎么也摸不出钥匙。程氧气替她翻找出钥匙，打开了门。

　　“阿姨！叔叔！依然回来了！”程氧气几乎是吼着冲进去。

　　周依然的妈妈正从厨房走出来，手里还拿着锅铲。看到冲进来的程氧气和一个金发女孩，她愣了一下。

　　“氧气？怎么了？这么急？”周妈妈的目光落在周依然身上，脸上露出温和但疑惑的笑容，“哎呀，好漂亮的外国小朋友，是氧气的朋友吗？欢迎来玩。”

　　温和。礼貌。带着对女儿同学的善意。

　　但唯独没有——认出这就是她日夜牵挂的女儿。

　　周依然看着妈妈那完全陌生的、看待客人的眼神，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彻底崩塌了。她猛地后退一步，撞在门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依然？”周妈妈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有些无措地看向程氧气，“这孩子…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程氧气看着周妈妈脸上真切的、但完全错位的关心，再看看身边摇摇欲坠、眼中一片死寂的周依然，她什么都明白了。

　　系统所谓的“存在烙印永久性损伤”，远比她们想象的更可怕、更彻底。

　　她们的人回来了，但她们在这个世界上的“存在”，已经被打上了异世界的烙印，被覆盖、被模糊、被“合理”地扭曲了。在所有人的认知里，周依然不再是周依然，而是一个陌生的西方少女。而她程氧气，虽然还被认得出，但所有与穿越相关的异常，都被无视、被合理化成别的解释。

　　她们成了现实世界里的…bug。无法被识别，无法被修正。

　　程氧气没有再试图解释。她看着周妈妈关切却陌生的目光，只觉得无边的寒冷。她默默地扶住几乎要瘫软的周依然，低声道：“阿姨对不起，她…她有点不舒服，我先带她回去了。”

　　说完，她几乎是半抱半拖着周依然，离开了这个曾经温暖、此刻却冰冷刺骨的家。

　　楼下，夕阳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周依然终于再也支撑不住，瘫坐在花坛边，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里，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却发不出一点哭声，只有压抑到极致的、绝望的呜咽。

　　程氧气站在她身边，看着眼前车水马龙、一切如常的世界，只觉得无比荒谬和隔离。

　　她们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挣扎着回来了。

　　可这里，已经没有她们的容身之处了。

　　“依然…”程氧气的声音干涩，“我们…”

　　她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就在这时，她的视野边缘，那原本已经消失的、熟悉的系统界面，竟然又幽幽地亮了起来！

　　不再是冰冷的蓝色，也不是燃烧的白色，而是一种极其微弱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灰色。

　　上面缓慢地浮现出一行新的、让人毛骨悚然的字：

　　【‘归途’亦是‘牢笼’。】 【烙印已深，认知已固。】 【欲真正‘归来’，需寻‘锚点’，重塑‘真实’。】 【提示：‘心之所系，湮灭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