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NPC的生活》免柿子

14、第 14 章

　　（夕阳的余晖像是冰冷的金属，切割着两个少女僵硬的身影。周依然的呜咽声低了下去，只剩下肩膀偶尔无法控制的抽动。程氧气盯着那行灰色的、仿佛带着恶意的系统提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归途’亦是‘牢笼’。】 【烙印已深，认知已固。】 【欲真正‘归来’，需寻‘锚点’，重塑‘真实’。】 【提示：‘心之所系，湮灭之所’。】

　　“牢笼…”程氧气无意识地重复着这个词，牙齿都在打颤。原来所谓的回来，不过是换了一个更大、更绝望的囚笼。她们的身体回来了，灵魂却被判了永久的“流放”，被隔绝在所有人的认知之外。

　　周依然缓缓抬起头，泪痕在她过于白皙的脸上纵横交错，那双翡翠色的眼眸里空荡荡的，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没用的…氧氧…我们都试过了…他们认不出…谁都认不出…”她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心死后的平静，“这就是代价…我们回不去了…永远…”

　　“不！”程氧气猛地抓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依然！你看！系统又给提示了！它说还有办法！‘寻锚点，塑真实’！还有机会！”

　　她强迫周依然去看那行灰色的字。周依然的目光空洞地扫过，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呵…‘心之所系，湮灭之所’？这又是什么新的文字游戏？耍我们还没耍够吗？”

　　“心之所系…”程氧气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大脑飞速运转，无视了周依然的绝望，喃喃自语，“什么东西是我们俩共同‘心之所系’的？而且‘湮灭之所’…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共同心之所系…

　　学校？家？常去的奶茶店？游乐园？

　　不对…这些地方虽然熟悉，但似乎不够“核心”…

　　一个画面猛地闪过她的脑海——体育课上，那令人窒息的八百米跑道！她晕过去的前一秒！周依然就在她旁边不远处，也一副快要不行了的样子！

　　还有…系统最初给出的提示，那个她们对上的、只属于她们的暗号！

　　【体测八百米！】 【——跑完像条狗！！】

　　“跑道！”程氧气失声叫了出来，眼睛猛地亮起一道微光，“是操场！那个跑道！我们就是在那里消失的！那里就是我们在这个世界最后‘湮灭’的地方！那也是我们共同的心理阴影（？）和羁绊开始的地方！”

　　周依然空洞的眼神里终于泛起一丝微弱的波澜。她似乎也想起了那天下午毒辣的阳光和肺部的灼痛感。

　　“可是…去那里又能怎么样？”她的声音依旧充满疲惫和不信。

　　“不知道！”程氧气用力把她拉起来，眼神里燃烧着一种偏执的、不肯认命的光，“但这是唯一的线索了！呆在这里哭死也不会改变任何事！既然系统（或者说这个世界的底层规则）给了提示，我们就去试试！大不了…大不了就是彻底绝望！还能比现在更糟吗？！”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疯狂，却莫名地注入了一丝力量到周依然冰冷的身體里。

　　周依然看着闺蜜那双通红的、却依旧倔强睁着的眼睛，沉默了几秒，终于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绝望到了极致，反而生出了一丝麻木的勇气——或者说，只是想跟着眼前这唯一的热源走下去，无论终点是哪里。

　　两人再次回到了安静的校园。放学时间已过，操场空旷无人，只有夕阳将跑道染成一种陈旧的橘红色，像是干涸的血迹。

　　她们一步一步地走向那条熟悉的、令人生畏的跑道起点。每靠近一步，那种莫名的压抑感和空间的扭曲感似乎就增强一分。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波纹在荡漾。

　　“是这里吗？”周依然轻声问，声音被风吹散。

　　“就是这里。”程氧气深吸一口气，紧紧握住了周依然的手。两人的手心里都是冰凉的冷汗。

　　她们并肩站定在那条起跑线上。刹那间，仿佛时空倒流，体育老师尖锐的哨声、同学们沉重的喘息、心脏狂跳的悸动、还有那最终吞噬一切的黑暗…所有的感觉碎片般汹涌袭来！

　　与此同时，她们视野中那灰色的系统提示骤然亮起！光芒变得刺眼！

　　【锚点确认…】 【链接‘湮灭之所’…】 【检测到强烈共鸣…双核同步率极高…】 【开始尝试覆盖‘存在烙印’…逆转认知扭曲…】

　　轰——！！！

　　整个操场的地面猛地剧烈震动起来！不是物理上的震动，而是空间本身在哀鸣、在扭曲！以她们脚下的跑道为中心，眼前的景象开始疯狂闪烁——现代的操场与中世纪城堡的庭院景象高速交替重叠！甚至隐约能看到艾德里安王子最后消散时那片虚无的星光！

　　“啊——！”周依然发出痛苦的尖叫，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被放在了两块巨大的磨盘之间碾压！那种认知被强行撕扯、覆盖、重塑的痛苦远超□□上的疼痛！

　　程氧气同样痛得几乎晕厥，但她死死咬着牙，更加用力地抓住周依然的手，对着那疯狂闪烁的景象、对着冥冥之中的规则发出声嘶力竭的呐喊：

　　“把她还给我！把周依然还给我！把我们的存在还回来！我们支付了代价！我们穿过了那该死的通道！我们回来了！就该完整地回来！听见没有！”

　　她的呐喊仿佛蕴含着某种奇异的力量，周依然似乎也受到了感染，尽管痛苦万分，她也用尽最后力气，跟着喊道：

　　“我是周依然！我不是莉莉丝！我是我自己！把我…还给我！”

　　两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穿透了空间的壁垒，仿佛在与整个世界固有的认知规则对抗！

　　那闪烁的景象达到了顶峰！现代与中世纪的光影疯狂对撞、湮灭！

　　然后——

　　一切骤然停止。

　　震动消失了。

　　闪烁的景象凝固了——变回了夕阳下安静的现代操场。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程氧气和周依然脱力地瘫倒在跑道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都被冷汗浸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失败了吗？

　　就在无边的失望即将再次吞噬她们时——

　　程氧气的手机突然在口袋里疯狂震动起来！消息提示音接二连三地响起，密集得像是爆炸！

　　她颤抖着手摸出手机，屏幕被无数条微信消息和未接来电提醒塞满！

　　【妈妈：氧气！你跑哪去了？！打电话也不接！听说你们体育课出事了？你和依然没事吧？！吓死妈妈了！看到速回电话！】 【爸爸：氧气，没事吧？周依然妈妈打电话来问，说联系不上依然，你们在一起吗？】 【死党1：卧槽！程氧气！听说你和周依然跑步跑晕了？被120拉走了？真的假的？！】 【死党2：氧气！依然！你们还好吗？回个话啊！】 【班级群：@全体成员今天体育课有同学身体不适，请大家注意运动安全…】

　　程氧气的呼吸骤然停止！她猛地抬头看向周依然。

　　周依然也正茫然地摸出自己的手机（她什么时候换回现代衣服了？！），屏幕同样被无数的消息和未接来电点亮！而她的手指…变回了熟悉的、属于周依然的、指甲剪得短短的样子！

　　周依然颤抖着，用那只熟悉的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不再是金色的长发，而是她原本柔软的、黑色的短发！她看向程氧气，眼睛瞪得极大，泪水再次汹涌而出，但这一次，是狂喜的、难以置信的眼泪！

　　“氧氧…我的手机…我…我的头发…”她语无伦次。

　　程氧气也猛地抬手摸向自己的头发——女仆头巾消失了，是她自己乱糟糟的黑发！身上的女仆裙也变回了那套丑爆了的校服！

　　远处，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声！

　　“氧气！依然！”是程氧气妈妈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比的焦急！她和周依然的妈妈一起，正从操场入口处飞奔而来！她们脸上带着真切的、毫不作伪的、属于母亲的担忧和恐惧！她们的目光精准地落在跑道上的两个女孩身上，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疑惑和陌生！

　　“妈…阿姨…”周依然看着冲向自己的、满脸泪水的母亲，声音哽咽。

　　周妈妈冲过来，一把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哭喊着：“依然！你这死孩子！吓死妈妈了！打电话不接！老师说你们跑步晕倒了！你们到底怎么了？！”

　　程氧气也被自己妈妈紧紧抱住，听着耳边心有余悸的唠叨和关心。

　　周围的人终于能正常地看到她们，认出她们，为她们担心了。

　　“存在烙印”…被覆盖了？“认知扭曲”…被逆转了？

　　她们…真正地回来了？

　　程氧气和周依然在各自母亲的怀里，隔着泪眼看向对方，都看到了对方眼中那巨大冲击后的茫然、恍惚，以及一丝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希望。

　　她们成功了？

　　代价支付了，通道穿过了，认知扭曲也被她们强行逆转了？

　　就在这时，程氧气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不是消息，是一个陌生的系统提示音。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手机屏幕上，那个已经消失的系统界面，最后闪烁了一次。

　　不再是冰冷的蓝色或绝望的灰色，而是一种趋于透明的、即将消散的白色。

　　上面浮现出最后两行字：

　　【认知已修正。】 【然，‘虚无’之痕永存。幸甚，汝等共担。】

　　随即，界面如同烟尘般彻底消散，再也感应不到任何痕迹。

　　程氧气的心猛地一跳。

　　‘虚无’之痕永存？那是什么？

　　但此刻，她来不及细想，母亲的怀抱和闺蜜劫后余生的眼神太过真实，太过温暖，让她下意识地将那最后一丝不安压在了心底。

　　也许…只是系统消失前最后的故弄玄虚吧？

　　她用力回抱住妈妈，也看向被周阿姨紧紧搂着的、终于变回原样的周依然，露出了一个疲惫却真实的笑容。

　　至少现在，她们在一起。

　　她们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