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NPC的生活》免柿子

17、第 17 章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切割出细长的光带，灰尘在光带中无声飞舞。）

　　程氧气猛地从并不安稳的睡梦中惊醒，心脏砰砰直跳。她做的梦光怪陆离，一会儿是王子艾德里安消散时那片虚无的星光，一会儿是体育老师吹响的刺耳哨声，最后定格在周依然视频里那双惶惑不安的眼睛。

　　她下意识地抬手，看向自己的指尖。

　　正常。

　　又摸了摸自己的脸。

　　触感似乎…也正常。

　　昨晚那令人心悸的“剥离感”和屏幕里诡异的虚化，仿佛真的只是一场噩梦。

　　“是压力太大了吗？”她喃喃自语，试图说服自己。起床、洗漱、换校服，一系列动作机械却流畅，没有出现任何异常。她甚至对着镜子仔细照了照，除了没睡好的黑眼圈，一切如常。

　　也许…真的只是幻觉？一丝微弱的希望在她心底升起。

　　手机响起，是周依然发来的消息。

　　【依然：早。你那边…怎么样？】 【氧气：好像没事了。昨晚可能就是太累了。你呢？】 【依然：……好像也正常了。笔是硬的，妈妈说话声音也清楚了。】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再多提昨晚的惊恐，仿佛只要不说，那令人不安的“痕迹”就会自动消失。她们像往常一样约好在上学路口碰面。

　　然而，当程氧气看到周依然时，那丝刚燃起的希望“噗”一下就被浇灭了。

　　周依然站在路口梧桐树的阴影下，低着头，脚尖无意识地碾着一片落叶。她穿着校服，背着书包，看起来和任何一个普通高中生没什么不同。

　　但程氧气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种极其细微的…不协调感。

　　不是外貌上的变化，而是一种气场，一种难以言喻的疏离。就好像…周依然周围的光线，比别处要暗淡那么一点点？或者说，她站在那里，却给人一种“正在缓慢淡出”这个画面的错觉？

　　“依然？”程氧气走近，轻声喊道。

　　周依然抬起头。她的脸色依旧苍白，黑眼圈很重，但看到程氧气，她还是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氧氧。”

　　声音正常，笑容的弧度也标准。

　　但程氧气的心却沉了下去。她看到了——在周依然抬起眼的瞬间，她虹膜的颜色，似乎极其短暂地、恍惚了一下，掠过一丝极淡极淡的…翡翠色的残影？就像老旧电影放映时跳帧产生的色差。

　　“你…”程氧气喉咙发干。

　　“我没事。”周依然迅速打断她，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目光，低下头快步往前走，“快走吧，要迟到了。”

　　她显然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异常，并且在害怕，在逃避。

　　程氧气咽下了到嘴边的话，默默跟上。一路上，两人都很沉默。那种无形的、名为“虚无之痕”的阴影，已经横亘在她们之间，无法忽视。

　　在学校里，这种异常似乎变得更加隐秘，却又无处不在。

　　课间操时，程氧气站在周依然后面。当大家随着广播节奏转身运动时，程氧气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周依然的手臂挥动的轨迹…似乎比旁边的人慢了零点几秒？或者不是慢，而是她的动作边缘产生了一种极其细微的、类似电影慢动作播放时的动态模糊？

　　她猛地眨了眨眼，再看去，周依然的动作已经恢复了正常，正随着节拍规规矩矩地做着伸展运动。

　　是错觉吗？还是…

　　数学课上，老师让周依然上黑板演算一道题。周依然站起身，走向讲台。她的步伐很正常。但当她的手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第一个数字时，程氧气似乎看到…那粉笔字迹的边缘，有那么一毫米左右的范围，颜色比其它部分淡了那么一丝丝？像是墨水没有完全浸透纸张。

　　坐在前排的同学没有任何反应。老师也只是看着解题步骤。

　　只有程氧气，心脏再次被那只无形的手攥紧。

　　这“痕迹”…并非一直存在，而是像接触不良的灯泡，偶尔闪烁一下，提醒着她们它的存在。并且，它似乎主要作用于她们自身以及与她们密切相关的事物感知上，外人极难察觉。

　　午休时，两人躲在没什么人的天台。

　　“依然…”程氧气看着闺蜜安静地吃着面包的侧脸，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今天…”

　　“我知道。”周依然打断她，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我也感觉到了。看东西的时候，偶尔会觉得…边界有点发虚。听声音，有时候会突然遥远一下。还有…”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带着一丝恐惧：“我刚才洗手，感觉水流过手背的触感…好像延迟了零点几秒才传到大脑。”

　　程氧气倒吸一口冷气。连神经信号传递都受到影响了吗？！

　　这“虚无之痕”…比她们想象的更可怕！它不是在破坏她们的身体，而是在侵蚀她们与这个世界连接的通道！视觉、听觉、触觉…所有感知世界的途径，都变得不可靠了！

　　“我们不能这样下去！”程氧气猛地抓住周依然的手，急切地说，“我们必须搞清楚这到底是什么！系统最后不是给了提示吗？‘心之所系，湮灭之所’！跑道那里肯定还有线索！”

　　周依然抬起头，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还去那里？可是…”

　　“没有可是！”程氧气的眼神异常坚定，“难道我们要等着这见鬼的‘痕迹’越来越严重吗？等着某一天彻底‘模糊’掉，或者感知延迟到和世界脱节吗？我们必须主动做点什么！”

　　也许是程氧气的坚决感染了她，周依然沉默了几秒，终于重重地点了下头：“好。放学后。”

　　放学铃声一响，两人心照不宣地避开人群，再次来到了那片空旷的操场。

　　夕阳的位置和昨天几乎一模一样，将跑道染成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站在起跑线上，两人都感到一阵心悸和生理性的不适。这里既是她们“湮灭”的起点，也是她们“归来”的锚点。

　　“该怎么做？”周依然的声音有些发颤。

　　程氧气也不知道。她只是凭着一种直觉和不肯坐以待毙的冲动再次来到这里。她闭上眼睛，努力回想昨天对抗系统时的那种感觉——那种强烈的、想要“存在”下去的意志。

　　她伸出手，再次紧紧握住周依然冰凉的手。

　　“集中精神，”她低声说，“回想我们是谁，我们属于哪里。对抗那种‘剥离’感！”

　　两人并肩站在跑道上，闭上眼睛，全力集中精神，试图去感知、去捕捉那所谓的“痕迹”，甚至…去控制它。

　　起初，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有风吹过耳边的声音，和远处街道模糊的车流声。

　　然后…

　　程氧气猛地感觉到，自己握着周依然的那只手，传来的触感…开始变得不稳定！时而清晰，时而像是隔了一层磨砂玻璃！

　　她倏地睁开眼！

　　眼前的景象让她和周依然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以她们两人为中心，周围大约一米范围内的空间，光线开始发生诡异的折射！像是透过晃动的水面看东西，所有的景象——跑道、草坪、远处的篮球架——都在微微地、波浪状地扭曲、晃动！

　　而她们彼此看向对方，都惊恐地发现对方的身形在这种扭曲的光线中，也呈现出一种极不稳定的、仿佛随时会溶解进背景里的透明感！

　　“停！停下！”周依然惊恐地想要抽回手。

　　但程氧气却死死抓住她，咬牙道：“别怕！感受它！这也许就是‘痕迹’的真相！它在害怕！害怕我们的意志！”

　　她更加努力地集中精神，在心底疯狂地呐喊：“我们是真实的！我们存在于此！”

　　仿佛是为了对抗她的意志，那空间的扭曲骤然加剧！甚至发出了一种极其低沉的、仿佛来自虚空深处的嗡鸣！

　　在这令人头皮发麻的嗡鸣声中，程氧气和周依然的视野边缘，那些扭曲的光线里，似乎开始浮现出一些极其短暂、支离破碎的幻象！

　　——华丽冰冷的城堡穹顶！ ——王子艾德里安最后消散时那片虚无的星光！ ——甚至…一闪而过的、系统那冰冷的蓝□□面残影！

　　两个世界的景象如同被打碎的玻璃，混合交织在一起，围绕着她俩疯狂旋转！

　　“啊——！”两人同时发出痛苦的呻吟，感觉大脑像被无数根针扎刺！

　　就在她们几乎要承受不住这信息洪流的冲击时——

　　所有的幻象和扭曲如同退潮般骤然消失！

　　周围恢复了平静，只剩下夕阳和跑道。

　　程氧气和周依然脱力地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气，浑身都被冷汗湿透，脸色惨白得像纸。

　　刚才那是什么？！

　　那不仅仅是“痕迹”…那简直是两个世界壁垒在她们身上撕裂后留下的裂缝！是那个异世界残留的回声！

　　“它…它不稳定…”周依然声音破碎，带着极度的恐惧，“它会被我们的情绪…或者意志…激活…”

　　程氧气的心脏沉到了谷底。

　　她们不仅带着“痕迹”回来了。

　　她们…本身就成了连接两个世界的、不稳定的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