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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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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家欢喜几家愁。
喜的自然是他张孟卓,愁的那个嘛,是周群和董奉。对了,还有一家怒的。
董奉倒也还好,毕竟从小见惯了士燮发脾气,但周群跟士燮不熟的。看到士燮今天因为没水洗澡生气,明天因为路太颠簸而小发雷霆,面上不显,心里的小本本已经记了十几页了。
于情于理,董奉都应该跟着一起嫁到广陵去,而且他也是士燮要求带的陪嫁的一部分。
不过这个陪嫁长了腿儿,刚出交趾地界就撒丫子跑了,还顺走了士燮一个钱袋。
徒留周群一人面对暴怒的土皇帝。
士燮这个人一向爱恨分明——指平等地看不起每一个人。但也知道这事儿跟周群没什么关系,自己回马车生闷气去了。
马车颠得他头晕,没一会他又掀开帘子喊身边的家奴:“去,叫周礼官到我车上,我要跟他说话。”
听到通传后,周群深深叹了一口气,想着回去一定要跟广陵王不着痕迹地告状。
说实话,不管是张孟卓还是士威彦,周群都没有放在眼里。占了个王夫的位分又如何呢,他能让广陵王从及笄礼到现在,府里就他一个人,自然有他的本事。
“士太守,寻下官何事?”周群没有上车,只在车外回话。
“规矩真多,进来吧。”
周群得到回应之后才上车,车旁的家奴替他打帘。
士燮早就掀开了盖头,乱七八糟地翘着腿歪在榻上:“闷死了,广陵还有多远才到?”
周群忍住了要说他行为不端的话,好声好气地回复:“前日刚刚出的交趾地界,太守没忘吧。”
他眼看着士燮的脸沉了下去,再次掀开帘子跟外面的人中气十足地喊,说的交趾土话周群听不懂,但从他的语气和回话人的唯唯诺诺来看,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估计是想起了溜走的董奉?
士燮给自己倒了茶,一股脑灌下去压压火气,他还记得叫周群来是什么事:“周礼官找个地方自己坐吧,地方小,我也不起来收拾了。”
周群不爱往人被窝里坐,就在一旁站着:“太守有话就说吧。”
“听说,礼官同殿下认识很多年了?”
“是,殿下幼年时身边的女官是下官的姐姐,在殿下去隐鸢阁修行之前,下官也是一起带过她的。十四岁时殿下下山,后面下官就在她身边侍奉。”
士燮莫名有些醋意,上下打量了他好几眼。
周群算不上多么容色出众,但温和大气,那双绿色的眼珠子好像会说话一样,总是湿漉漉的,整个人看着很贤惠懂事的样子,所以,广陵王好这口?
“那你很了解她咯?”
“算不上。但毕竟朝夕相处,自是有些情分在的。”
周群大概猜到士燮的意思,但他不想主动开口,毕竟着急的不是他。
说白了,这会士燮张邈二人心里都没底,俩人都和广陵王不熟悉,但张邈好歹怀了孩子,广陵王不看僧面看佛面,多多少少会多点关心多点爱。
但士燮,一来同广陵王没有这么多年的情分,二来刚进门膝下空空,想找个人联手也很正常。
他换了一种方式继续问:“周礼官当礼官这么多年,就没想过往上爬?”
周群假装听不懂:“下官不是已经爬了殿下的床了?殿下是宗室亲王,再往上便是未央宫的天子了,这个床下官可爬不上去。”
“我不是说这个爬!”士燮有求于人,难得有好脾气,“按照规制,广陵王能娶一位王夫,两位侧夫,我没说错吧?”
“是,没错。”
“周礼官不想要侧夫这个位置吗?”
“下官心里唯有天象和王府琐事,实在无暇顾及自身名分。况且我若是想,早就给她吹枕边风了,不是吗?”
见周群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士燮有些恼了:“周群你别给脸不要脸!日后你可要在我手底下讨生活呢!”
“太守莫恼,周氏小门小户,没什么余力跟士氏张氏争。我也明白士王夫的意思,这样吧,我同士王夫保证,绝不掺和你们俩之间的事,而且需要我站队的时候,我站在你这边,这样总可以了?”
士燮这才高兴了,翻了翻自己的妆奁,取出一个盒子递给他:“呐,给你的见面礼。不用推辞,不是什么好东西。”
周群接过来沉甸甸的盒子,打开看了一眼,士氏还是有钱啊,士燮出手也大方:“那就多谢士王夫了。”
“士王夫”三个字让士燮很受用:“好了,你我之间也不必这么客气,咱们还有一个多月的路要赶呢。没事儿的话,过来跟我说说殿下的喜好。”
周群答应着离开了。
再说这边,周群离了广陵去往交趾,府里的安排就落到了陈登身上。
张邈有孕的事情自然没有瞒着他,只是陈登收到信的那天,独自在屋内坐了好久。
屋内的烛火彻夜未熄,也没人知道他在里面做什么。
第二天照常起来安排婚事,从内到外事无巨细,任谁看了不说一句陈太守办事儿牢靠。
他只有不停地让自己忙起来,才能忘记这些事情。
安静下来之后陈登想起,其实他应该早有准备的,从张邈私下见到广陵王第一眼开始。
陈登和张邈认识很多年了,当时陈登还只叫陈登,张邈也只叫张邈,俩人都是没有取字的黄毛小子。
张邈略长几岁,也是先及冠取字的,当时陈登还问他以后想跟什么样的女子成婚,张邈拢着他的小毛毛领子说他已经断情绝爱了。
“除非有那么一个人。”
“什么样的人?”
“要求不高,比我聪明,比我睿智,比我博学就行。还有,不能太丑。”
张邈自入辟雍后便已名声在外,天底下能比他聪明的人怕是一只手都能数过来,还要求相貌……估计张邈只能做一辈子的老公子了。
陈登说恐怕没有这个人,但他后来见到了广陵王。
那会他只有一个想法,不能让张邈看到她。
陈登太了解张邈了,也了解自己的内心。他原本以为,只要不牵头让二人见面就行,没想到一些既定的缘分来了,谁也挡不住。
那晚房间的炭盆里多了许多的灰烬,有竹简也有纸张,也有绸缎。
这些灰烬生前密密麻麻全是同一个人的名字和画像,装满了那些说不出口的爱意。
罢了。
第二封信来得略晚了些,要怪就要怪张邈的父亲的母亲的儿子的妻子的弟弟的妹夫的表叔的侄孙,好吧,其实就是张邈他自己。
张邈当时刚写完信就听说广陵王过来了,他匆匆忙忙把纸塞进信封,无意间却落下了一张。
二人久别重逢,张邈怀着身子自然是不能做什么,但是亲亲抱抱还是可以的。
等到胡闹完,张邈看到屁股底下压着的皱巴巴晕成一滩的信纸,送信的人已经走出去二十里地了。
再次铺纸研墨是第二天了。
事情一耽误就是一连串,所以陈登第二次收到“元龙亲启”时,广陵王已经从寿张回来了。
除了信件,张邈还捎过来一本书,叫陈登“务必”独自一人时打开。
天尊。
幸好陈元龙了解张邈,否则……
先别想这个否则了,这本书如何处理才是正事。
陈登下意识要找个箱子藏起来,没走两步落下来一片纸:元龙啊,别藏了,藏是没有用的。打开看看,多学习学习,别木得跟阿超似的,日后怎么侍奉殿下呢?
“说什么——谁——什么侍奉殿下——简直不知所云。”陈登一张脸涨得通红,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却见纸上还有内容:
翻页。
不是我说你,人长嘴是做什么的呢?你认识她那会,周群还不是内礼官呢,你要是主动一点,这会儿孩子都一打了,我张孟卓要想进门,得老老实实给你端茶倒水叫一声哥哥。
这会儿后悔了吧?
后悔也……没晚,没晚。
你的贤兄,好哥哥在呢!保管让你一同风风光光嫁进来!
陈登忍不住腹诽:说这么多,也没给个方法。
再翻一页。
首先,不许偷偷骂我。
其次,好好学习。
再然后,如今我在寿张,周群士燮在交趾过来的路上,殿下身边可就你一个人,抓紧机会。
不许不好意思!
陈登左看右看,确定张邈没有下一句了,这才偷偷翻开了书本。
天尊。
陈登又合上了书本,这回没有纸张掉下来了。
没事的,他见缝插针地翻两页看看,了解个大概就行,反正真的脱了衣服,还是得看殿下怎么做。
他随手翻开两页,又看到侧边的一行蝇头小字:陈元龙!都说了让你一页一页看!
陈登四处看了两眼,小声嘟囔:“感觉哪里都有贤兄的眼线。”老老实实翻到了第二页,侧边写着:是哦,你左手边的茶盏,就是我在你房间的眼线之一。
张邈了解陈登,就像陈登了解张邈。
在张邈时不时的小字轰炸之下,陈登终于磕磕绊绊翻完了整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