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我凌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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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别哭……”
唐阙千从梦中惊醒，头痛欲裂，他下意识伸出手探向痛源，却触到层层叠叠的柔软布料。
“醒了？”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由远而近。
唐阙千怔了一下，“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陆……大人？”
“嗯。”声音低沉，且冷淡。
“我……在……哪儿？”喉咙无比干涩，唐阙千咳得惊天动地。
对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拎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水，坐到他身边，将他扶起来，半拥在怀里，“张嘴。”
唐阙千觉得有些别扭，这是……要喂他？
“你睡了很长时间。”
所以呢？
略有些迟疑的接过杯子，唐阙千才发现自己的两只手在不住的颤抖。
这是画画时用力过度了？还是脑伤加重，影响了大脑对躯体的控制？
一粒药丸被塞进嘴里，陆启渊道：“止疼的。”
唐阙千没有多问，就着他的手喝了水，润了喉咙，十分感激的道谢。
陆大人依然只是淡淡的“嗯”了声，随后便悄无声息，唐阙千莫名觉得有些尴尬，试图找些话题。
“我睡了多久？”
“今日是第三天。”
才三天？
还以为自己至少要躺十天半月的……莫非，我错估了伤势？那地上的血只是看着瘆人，其实并无大碍？
还是系统给的特别优待？毕竟“故事”才刚展开，“主角”睡太久不好走剧情。
“那个……”
“嗯？”
空气中没有特别的味道，身下是柔软的床褥，被子不厚，但很温暖，唐阙千怀疑自己不在魏大夫的药房，也绝不可能被扔回了诏狱，“这是哪儿？”
“值房，”那人顿了顿又补充道：“我的。”
锦衣卫办公的地方？
唐阙千愕然。
这位陆指挥的权力有多大？随便搬运一名囚犯到自己房间……不怕被问责么？还有，为什么要带他离开？总不会是看上他，要金屋藏娇了吧？
唐阙千不认为自己提供的那一点点帮助能换来这种待遇，大人们完全可以把他继续关起来，什么时候要用人了，再将他从牢里提出来，他还得感恩戴德的哭着喊着求大爷们让他帮忙，别把他给忘了。
“陆大人……”
“嗯？”
声音听着有点远，这人什么时候离开的？
“何事？”
那边响起书页翻动的声音。
唐阙千忽然悟了，想来武功好的人脚步轻，先前大概是这位陆大人故意加重了力道，怕突然出声会吓到他。
很温柔的人啊。
难道也和李百户、魏大夫一样，善心发作？
看‘他’可怜，同情‘他’的遭遇，所以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给予一些优待？
说起来，刚才给他吃的是什么神药啊？才几分钟的功夫，已经感觉不到痛了，这止疼效果也太好了吧？
摸了摸后脑勺，唐阙千再次道谢，“多谢大人，我感觉好多了。”
“不用。”陆大人淡漠的声音没有起伏，顿了顿又道：“疗伤所需，剪掉了，养几个月便能长回来。”
“啊，我不是在意这个。”唐阙千连忙摆手。
要不是对方说出来，他都没注意自己头发被剪短了，毕竟过去二十多年里，短毛和寸头才是他习惯的发型。
“我……小人只是忽然想到一种可以用来消毒疗伤的东西，酒中精华——酒精。”
“酒精？愿闻其详。”
唐阙千抿了抿嘴，朝陆启渊的方向作揖，“准备酒，什么酒都可以，不用太名贵，竹管、棉线、接酒的容器、冰块……”
古代用粮食和水果酿出来的酒度数低，大多在十度以下，若直接拿来给伤口消毒，效果甚微。
而通过蒸馏法收集到的酒精，其杀菌力远胜普通酒水，涂抹于创口之上，能有效清除污秽、抑制腐坏，大大降低伤口感染的风险。
眼下自己身受重伤，好容易捡回一条命，如果后续因为伤口发炎，没有及时得到清理而造成细菌扩散感染的话，就算不死也得丢半条小命，那可就亏大了。
唐阙千甚至想试着做一下青霉素，可惜，步骤过于复杂，他又瞎了眼，不能实操，别人也未必听他的。
这酒精提炼相对简单，还能提高原酒的品质，或许那位陆大人会感兴趣。
“……将酒水加热蒸腾，再以冷凝之术收集其气，便能得到醇厚浓烈的液体。”唐阙千边想边说：“此精华涂于外伤之上，那肉眼难见的小虫子便无法作祟，伤口自会洁净如初。若以此液擦拭刀具，更能令其常保锋利，不生锈蚀。大人只需派人帮我备齐物件，我自会详述这蒸馏之法，届时成与不成，一看便知。”
陆启渊听的很认真，眉宇间隐隐透出几分思索的神色。
他不好酒，但有人喜欢，而那酒精……说不准日后会成为军队里不可或缺的重要物资，急救良药。
“陶咏！”
陶小旗应声而入。
“准备他要的东西。”
“是。”
陶咏趁进门的间隙打量清醒状态下的唐阙千，发现此人确实如李达所说，不怕人。
面对上位者，普通百姓尚且不提，便是寻常官员都不敢有半分懈怠，垂首敛目，谨慎恭敬。
可这唐家四郎却神色坦然，不仅没有感到不安，生出畏惧之色，反倒气定神闲，悠然自得。
他目光清亮的迎上陆启渊，仿佛与之交谈的不是锦衣卫一把手，而是他的朋友、他的倾听者，全然没有半分对待权贵时该有的拘谨或谄媚。
莫不是先前受伤，被砸成傻子了？竟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看他这侃侃而谈的模样，给不知道的人瞧见了，还以为是陆大人的至交好友在发表高论呢。
“……酒精易燃，蒸馏时需有人紧盯，免得烧干锅底，引发火灾，接酒的容器也务必远离火源，有劳这位陶小哥了。”
不知对方官职，听声音很年轻，叫声哥总没错吧？
唐阙千千叮万嘱，又有顶头上司扫过来的目光，陶咏自然不敢怠慢，领了差事就出去了。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
眼睛看不见，人就会变得很奇怪，唐阙千倚在床头，没由来的感到一阵恐慌，促使他想张嘴说点什么，或者做些什么。
“饿了？”
我们的陆指挥陆大人适时发声，及时驱散了某人心底阴霾。
“呃~没感觉。”唐阙千拍拍肚子，有些纳闷。
奇怪，他不是睡了好几天？
“我早上刚喂你喝过米粥。”
“——？！”唐阙千。
指挥使大人您说虾米？？您您您您您喂我？？？怎么喂的？如何喂的？我、我没刷牙——
大约是他的表情太过有趣，陆大人心情很好的走过来为他演示。
捏腮帮子，顺喉咙，力道不重，但唐阙千可以清晰感受到自己口水吞咽时的顺畅。
原来是这样啊~呵呵~~
吓死他了……
没有说指挥使照顾病患不对不体贴的意思，这个年代又不能插管，总不能拿个漏斗直接往嘴里灌吧？
呵、呵呵、呵呵呵~~~
然而，某人乐呵的显然太早了。
当陆启渊说，不但亲自照顾他饮食，还帮他擦拭身体和……时，唐阙千整个人都不好，风中凌乱了……
嘴巴开开合合，终究半个字也吐不出来，血气上涌，头皮发麻，某人的脸、脖子、耳朵彻底红了。
他大吼一声，把自己埋进被子里，不愿面对现实。
为什么不安排个小兵来处理这种事啊啊啊！让他以后还怎么直视陆大人那张俊美无俦的脸？！难道每次准备欣赏美男的时候都要被迫回忆一遍自己人事不知时是怎样被美人这样样那样样过的嘛？！！！
不——活——了——啊啊啊啊啊————
“骗你的。”
哀嚎着“我不活了”的唐阙千第一次没听清，直到陆启渊又重复了一遍时才抬起脑袋，泪眼汪汪地问：“真的？”
“嗯，”指挥使大人毫无愧疚，“魏清轩有种药，人吃了三四天不饥不饿，但很渴，需要多饮水，你渴么？”
唐阙千舔舔嘴角，觉得自己渴极了。
难道是类似于减肥奶昔的东西？他寝室有个哥们的女朋友就在喝，一天三杯，能当饭，他们几个大老爷们也想试来着，但被价格劝退。
“大人，您怎么这样啊？蔫坏蔫坏的，我没功劳也有苦劳吧……”唐阙千小小声抱怨，“白切黑，大大滴坏。”
陆启渊没理他，回到书案前，写下“自尊心强”四个字。
房间再次安静下来，这回唐阙千老实了，不乱开口，既不聊天也不献策，生怕这位坏猫一样的指挥使又捉弄他。
可他看不见，周围没半点声音实在瘆得慌，于是轻轻哼起了歌。
刚开始声音很小，还有些放不开，但渐渐地，便收不住了。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
青山？在何处？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
小苹果？有喜欢的姑娘了？
“我不是你的宿敌，遗憾是你的宿命，
怪只怪你没运气，遇见我在决胜局，
你拔剑的一瞬间早就注定错失良机，
这不是桀骜不羁，这是天下无敌——”
陆启渊的手顿住了，笔尖悬在纸上，记不下去了。
这家伙，居然如此狂妄？
正在陆大指挥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走眼的时候，唐阙千画风一转，变得深沉起来。
“爱你孤身走暗巷，爱你不跪的模样。
爱你对峙过绝望，不肯哭一场。
爱你破烂的衣裳，却敢堵命运的枪。
爱你和我那么像，缺口都一样。
去吗？配吗？这褴褛的披风？
战吗？战啊！以最卑微的梦！
致那黑夜中的呜咽与怒吼！
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
没听过的曲调，也不是哪个地方的民谣，唐四郎自己编的？
他，一个被关在后院，少与人接触的少年，心中竟有如此丰富的感情？
在困境中唱出的激昂旋律，是他对自身命运的不甘与抗争，亦或是对这世间不公的呐喊？
陆启渊心中泛起一丝涟漪，放下笔，凝神倾听这饱含力量的歌声。
唐阙千唱得投入，并未觉察到陆启渊的专注，他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好歌，好曲，叫什么？”
——！
糟，过于忘我，嗨过头了。
“你很有勇气，”陆启渊缓缓开口：“也很坚强。”
唐阙千一愣，随即苦笑，“大人谬赞了，这歌不是我写的，是一位得了重病的小娘子写的。”
“哦？”
“脑海里有这个印象，我不知她是谁，多大了，长什么模样，只知她生病了，我们可能是隔着院墙交谈的，这歌是她写给‘每一个和自己一样不善言辞、孤身走夜路的普通人’的。”
“叫什么？”
“《孤勇者》。”
“前一首呢？”
“《狂》。”
“也是生病的小娘子写的？”
“……不，这个是游戏……咳，貌似是什么比武大会上的宣传曲，演唱者是一对杀手组合，叫‘暗箱’。”
“？”
“你们锦衣卫不是搞情报的？江湖门派您应该比我熟。”
有本事就去查，反正我“失忆”了，什么都不知道。
唐阙千脸上写着六个大字：无知、无辜、无奈。
怎么看怎么可怜。
陆启渊：“……”
俗话说，人不能太得瑟，得瑟过了，就要遭报应了。
比如某人，刚才还兴致勃勃的瞎哼哼，现在却安静的像只兔子。
“水喝多了？”
从（cong）天（wei）而（li）降（kai）的陆大人及时发现了他的窘迫。
唐阙千垂着头不敢说话，直到被人抱起，走到某个位置，放下。
“可站得住？”
站得住！站得住！
陆大人转身离开，唐阙千松了口气，顺手摸一把四周，很好，有屏风，不用担心走光了。
靠！不管了！开始奋斗！
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衣服有些松松垮垮的，下摆很长，明显不合身。
但料子相当有质感，滑溜溜的，莫非是丝绸？
不会是那个谁谁谁的……衣服……吧……还是贴身的那种……
哎，等等！这姓陆的指挥使到底几个意思？上次有意识的时候，二人似乎……正在沐浴？？？
听说明朝官员好南风，这这这，这大成朝的官员不会也有此爱好……吧？
唐阙千心里七上八下的，直到办完事，陆大人帮他净手以后，他实在没忍住，两只湿漉漉的爪子拍对方胸前。
陆启渊：？
这厚实而富有弹性的手感，绝了啊~
唐阙千内心荡漾……呸，不是，内心钦佩之情油然而生。
“怎么？”
“我多高？”唐·小色狼·阙千比划着自己头顶到对方锁骨（离得很远）的位置，“好像很矮。”
“四尺有余。”
“四尺？”
艹屮屮屮艹！别人穿回古代都是堂堂七尺男儿，他居然才四尺！四尺！！二级残废！侏儒症患者啊！！！
“您还是把我扔回诏狱自生自灭吧。”唐阙千有气无力的瘫靠在对方身上。
四尺换算成后世长度单位是几厘米？怎么着也不可能是幺八零，想他穿越前，没有八块腹肌至少还有1米86的身高撑着，现在……
想鼠的心又有了。
“不是你的错，”那人摸摸他的发顶，“多吃点，日后说不准还能再长长。”
他都十七了，还长个屁啊！
“没指望了，骨头都长结实了，不用安慰我，这点常识我还是有的。”唐阙千很绝望。
“你吃得少，发育慢，”那人轻轻一捞，又把他放回床上，“回头我再教你一套功法锻炼身体，准能长到五尺。”
才五尺，五尺又是多高？
“我要当七尺男儿！”
那人好似笑了一声，“本使尚不足六尺。”
六尺？
古人的计量单位他不懂，但把指挥使分成六份的话，五尺好像也不算很矮了……吧……
就矮一点点的话，也不是不能接受……
待日后重见光明，见识到自己和陆启渊之间真正的差距后，唐阙千才知道自己现在错的有多离谱。
不过那是以后的事了，现在的他有被安慰到。
“指挥使。”
“嗯？”
“您真是个好人。”
“呵。”
“陆大人。”
“嗯？”
“您为什么……要把我留在身边呢？”
这个问题很重要，哪怕……就算……陆大人真的有点异于常人的癖好……他……他也认了！
对，没错！他唐阙千就这么没骨气！没脾气！
那臭不可闻，一天只给一顿馊饭，还动不动有人行凶的诏狱谁爱住谁去住！反正他不回去！
“本使好养鱼。”
啊咧？
原打算视死如归的唐阙千疑惑的“看向”眼前人。
“养鱼？”
下巴被勾起，左右摇摆。
“又黑又瘦，像条泥鳅。”
唐阙千：“……”
身上被捏了两把，不痛不痒。
“骨瘦如柴，膈的手疼。”
唐阙千：“……”
脑门上挨了一记。
“唯这里还有点用处，”陆大指挥使叹气，“可惜被敲坏了，有点傻。”
唐阙千磨牙，“那还真是抱歉啊，陆、大、人。”
“没关系，”陆启渊又回到书案前，“想到新奇玩意儿记得说，本使赏你。”
赏什么？赏块豆腐让我往里边钻么？
泥鳅，真亏您想得出来，我还以为自己是个病美人狐狸精呢。
哼！
唐阙千不说话了，也不唱歌，抱着被子开始打滚。
不料，身下那张床其实很窄，还没滚两圈，他就华丽丽、圆滚滚的润到了床下——并且是脸着地。
唐阙千：“……”
陆启渊不得不又走回来，将他捞起。
“想不到你这般爱折腾。”
“我无聊，耳边没点声音……我害怕……”唐阙千超委屈，“看不见的时候人容易多想，想不好的事情……”
陆启渊让亲兵把陶咏叫回来，就吩咐了一句话：陪他聊天。
陶咏眨眨眼，欣然接下这个任务。
然而，不过一刻钟，他就后悔了。
这唐家四郎比他姐姐生的两个小外甥还烦，问题多的要死，简直就是一本行走的《十万个为什么》。
锦衣卫不是皇家仪仗队来着？为什么还要给大象铲屎？铲屎这种事不都是太监做的？
入选的标准是什么？身家清白？功臣之后？良家子？良家子不是秀女的别称？哦哦哦，啊啊啊，我还以为能被选进宫参加选秀的女孩才叫良家子。
那你们平时除了铲屎和打仪仗，还干别的不？
疏通京城管道？
为什么这个也要你们来做？锦衣卫不该是飞檐走壁查案子、神出鬼没抓贪官的存在吗？怎么听着像杂役，什么稀奇古怪的活儿都往身上揽。
这疏通下水道的手艺，是专门去跟工部的人学的，还是你们锦衣卫内部有什么不传之秘的培训课程？
对了，上战场不？打探消息这种事就该专业的来，舍你其谁？
唔，监察百官？谁来监察你们？内宫里的老太监？哦，没人管啊？啧啧啧，这不得爽死。
话说锦衣卫拘人的时候是不是不用通知刑部，想抓谁抓谁？那还留着刑部干吗？养老嘛？
皇亲国戚也能抓？牛掰啊兄弟！
陶咏无数次把目光移向陆启渊，用眼神请示：这问题该不该答，能不能答？
陆启渊没回应。
不阻止就是默许，所以他得有问必答。
“对了，指挥使是几品官啊？”
“正三品。”
“才三品？”
陆启渊：“……”
陶咏：“……”
不能怪唐阙千见识少，毕竟在他那个年代的影视剧里，一品大员遍地走，王公贵族到处爬，就连国公侯爵都不值钱了，何况一个三品“小官”。
“那镇抚使是一品？”
“镇抚使？”
“对啊，整个锦衣卫镇抚司不是归他管？”
陶咏：“……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吧？”唐阙千疑惑，片刻后想明白了，“哦，分南北，以前还有左右丞相呢，你们锦衣卫分南北镇抚司。”
陶咏：这人到底是有常识还是没常识？选择性失忆？
不愧是对出“垂死病中惊坐起，小丑竟是我自己”的人，自有一套逻辑。
在得知指挥使无权干涉诏狱案件，北镇抚司镇抚使专理诏狱的规定后，唐阙千更是对“镇抚使才是锦衣卫老大”这件事深信不疑。
“所以你老实点，别太张扬，我们大人可是花了大力气才把你保下来的，别给他添麻烦，懂？”陶咏威胁道：“不然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到时候别怪哥哥我不讲情面！”
懂懂懂！陶哥哥您放心，我向来听话乖巧识时务！
要不是怕点头频率太高，引发二次脑震荡，唐阙千的脑袋还能点的更勤快。
陶咏拍拍他的肩，语气相当真诚，“你知道这是多大的人情么？记得以后要好好报答我家大人。”
好的好的，没问题，我这人一向知恩图报，饮水思源，定会十倍百倍千倍的报答陆大人的恩情！
“很好，算你小子识相。”
识相识相，我最识相了。陶哥哥您看我这双真诚的大眼睛，小人绝对是发自肺腑的感激魏大夫，感激李百户，感激咱家陆大人啊——！
陶咏偷瞄上司，见陆启渊依然在有条不紊的处理公务，神情专注，似乎对他们这边的动静不感半分兴趣。
还是大人定力高啊，我都快憋出内伤了。
陶咏自觉没笑出声就已经很给面子了，殊不知，他家大人的公函都已经重写好几张了。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就到了该用午膳的时候，陶小旗终于有理由跑路，飞也似地逃了。
“陶哥？”
出门刚拐弯就碰上交班的亲兵，那人看他一脸憋屈的模样很是好奇，“怎么了？”
“没事，没事，”陶咏挥挥手，“今天大人吃什么？宫里送还是咱自己开小灶？”
永明帝宠信陆启渊不是秘密，隔三岔五的就要赏几道菜以示恩宠，连皇后也不遑多让。
那一盘盘的山珍海味不要钱似的往过送，知道的是恩典，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投喂自家孩子呢。
不，自家孩子都不一定有他家陆大人吃得好，听说为了帮太子减重，东宫的菜单上几乎都不见肉了，真是听者伤心，闻者流泪。
“今儿不送东西了，”那人回答，“直接遣了俩御厨，抬着一堆食材进门的。”
“好家伙，我去看看，屋里那位说想喝牛乳，不知道有没有。”
“屋里？”亲兵连忙拉住陶咏，“嘿嘿，哥啊，咱大人到底带回来个什么样的美人啊？”
陶咏白他一眼，“想知道？”
“嗯嗯！”亲兵，“当然。”
大伙儿对陆启渊抱回来的小美人很感兴趣，可没有命令谁也不准靠近，就算是亲兵，也轮不到他在门口站岗，拿不到一手讯息。
“嘿嘿~”亲兵憨笑，“咱也不关心那小娘子什么身份什么来历，就好奇样貌，究竟是有多漂亮才入了咱家大人的眼？”
诏狱里有女监，但不论老少都穿统一的粗布麻衣，问就是怕某些狱卒把持不住，见色起意，管你花魁舞姬歌女，还是哪家的大小姐俏媳妇，不想招惹是非就别太招摇，不然出了事他们可不负责。
然而，就算被警告了，也依然有那么几个胆子大、不省心，却美艳绝伦的女人在蠢蠢欲动。
陆启渊不是不管事的主儿，经常去诏狱里提审犯人，久而久之，难免遇见这些想走歪门邪道的女犯，可惜，他早练就了一双能看透人心的火眼金睛。
甭管是故作柔弱求人怜惜的，还是搔首弄姿暗送秋波的，陆启渊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当没看见。
上回，新入监的女犯，仗着自己曾是教坊司的头牌，故意在他路过牢房时放声歌唱，他径直丢下一句“吵死了，堵上嘴”，就让那女犯的幻想破灭了，没半分怜香惜玉的意思，底下人都猜，是不是他们陆大人“不行”，或者爱男不爱女。
“咱家大人终于开窍了啊……”亲兵感慨道：“哥，兄弟我不信你不知道，外边一直有传言，说咱家大人……唉唉唉，您别瞪我，又不是我说的，您要收拾也收拾外人去啊~”
今日，陆启渊突然从魏清轩的药房里抱走一名穿碎花裙子的小娘子，属实惊掉了众人的下巴。
就算他有意避开外人，选了人少的时段，且让陶咏提前清路，但这里是什么地方？锦衣卫又是些什么人？
十个里边有八个属狐狸的，剩下两个心眼也不少。
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没一会儿就传遍了整个北镇抚司，惹得一群糙汉子心痒难耐，纷纷凑过来看热闹。
以往对男女之事淡漠到没天理的陆启渊，如今这般小心翼翼藏起一个姑娘，怎么看都是有好戏的节奏，傻蛋才不当回事！
“想必是个绝色佳人吧~”
亲兵还在陶醉，陶咏暗地里抽抽嘴角，一脸的生无可恋。
“滚！”他踹那人屁股，“大人的私事也是你能打听的？滚去校场跑五十圈！”
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话题中心的唐阙千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中午吃什么？
希望陆大人能赏他一口米粥，残羹剩饭也可以，大鱼大肉就不肖想了，唐阙千很有自知之明，这时候让他舔盘子都是看得起他。
“知道你不饿，随便吃点。”
咦？竟让他上桌？
“小的何德何能，跟您一张桌子吃饭？”太不合常理了，唐阙千眼睛圆圆的“望”过去。
“糖不错。”陆启渊道：“本使开心。”
“已经做出来了？”这效率，杠杠的啊，“可是……”
“没有可是，本使要你作陪，你还敢拒绝不成？”陆启渊将筷子塞他手里，“吃饭。”
恭敬不如从命，兴许这陆指挥使哪根经搭错了，管他呢！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先吃饱了再说！
“这是什么？”
那人夹给他一块肉，口感很奇特，不像猪牛羊，也肯定不是鸡鸭鹅，Q弹Q弹的。
“驼峰。”
“噗——”
驼峰？是他想到的那个驼峰么？骆驼背上的那个的驼峰？？？
“麒麟烩驼峰，不宜多食，尝尝味道即可，”说完，又夹过一筷子，“寒鳖炙熊蹯。”
鳖？甲鱼？熊……
“熊‘番’是什么？”
“熊掌，这一只是后爪。”
“……”(￣口￣|||)。。。
唐阙千感觉自己的三观碎了一地——没想到这辈子还有能吃上保护动物的一天。
“您这桌上不会还有鹿唇、豹胎一类的吧？”
“你想吃？”
不不不，一点都不想，他就是个普通老百姓，喜欢吃炸鸡和红烧肉，偶尔撸个羊肉串，再买点酱牛肉就成，其他动物吃进嘴里会良心不安的，他没那么猎奇。
“樱桃琥珀鸽子蛋？”
这可以，当鹌鹑蛋吃了。
“火烘鱼？”
鱼？可以来点。
还好后边的菜色都很“正常”，没出现让唐阙千再次喷饭的存在，尽管他吃的不多，每道菜只尝了几口，也很快饱了。
指挥使大人捏了捏他的手腕，“鸡爪子似的，不合胃口？”
“吃不下，太油腻了，”唐阙千捂着胃：“可能以前荤腥吃得少，有点难受。”
“是本使疏忽了，回头让他们给你做些清淡的。”
唐阙千：“多谢大人。”
“不用谢，等胃养好了，另备一道猴脑，给你补脑子。”
“……”
可以不要么？我还是个孩子，是个宝宝，消化不了这么彪悍的山珍海味啊啊啊——
唐某人泪流满面，正在想怎么婉拒，就听到耳边响起大快朵颐的声音。
感觉不像用碗？莫不是……抱着桶？
桌上貌似摆了八盘菜，都是给他们二人准备的？忽略自己那小到可怜的饭量，剩下的……总不会……
这个……那个……这屋里真没有第三人？
听说皇帝吃饭的时候一道菜只用三口，怕被投毒，指挥使大概、也许、八成……亦是如此？
直到亲兵进来收拾碗碟，响起一阵清脆瓷器交叠声，唐阙千才不得不承认，身旁这位好看到没天理的男人，是个饭桶……
手里被塞了一杯茶，“消食。”
唐阙千对茶的印象除了超市里卖的各种调制茶饮，就只有爷爷柜子里的大小铁罐。
原谅他不懂茶，品不出好坏，喝什么都跟喝柳树叶子似的，一个味儿。
可当手里这杯茶入口的时候，他知道，他错了。
唇齿留香，回味悠长，没有半分苦涩，唯有甘醇在舌尖萦绕，是后世任何饮料都调不出的味道。
“这是什么茶？”唐阙千忍不住问。
陆启渊放下手中的杯盏，瞥了他一眼，“龙团胜雪。”
“龙团胜雪？”这名字一听就很有范儿。
听说最好的绿茶——西湖龙井，一斤就能卖上好几万？这个茶的名字里也有“龙”，一定也很贵。
“喜欢？”
“当然。”他又没丧失味觉，东西好坏还是能分清的。
“每斤造价四万钱，约十两白银。”
“才十两？”
“才？”陆大指挥似笑非笑。
这个语气，听起来有点不太高兴？
唐阙千想了想，问道：“大人，锦衣卫的工资……呃，月俸多少？”
“陶咏每月领米七石。”
“？”
“折算下来，一年领四十二两银子。”
“噗——咳咳咳——”
影视剧害我！反派动不动就用几千几万两的银票砸主角！我还以为银子不值钱呢！
小心翼翼把杯子放回桌上，生怕一不小心打翻了赔不起。
陆启渊的目光落在他微微颤抖的指尖上，“怎么，又不喜欢了？”
“不不不！喜欢！”唐阙千赶忙澄清，“就是……太好喝了，有点受宠若惊。”
“莫慌，从你家收缴来的。”
“啊？”
“虽是贡品，但是陈茶，陛下不喜，不用上缴。”
“我……爹，”唐阙千实在不想喊这个称呼，“还敢截留贡品？”
“不敢。”
“那这茶？”
“手下孝敬的。”
“……”
“东西没入宫，先进了你家院门，呵~”
“我爹吃熊心豹子胆了？”
“或许。”
“……”
“你可知他贪了多少？”
“您直接告诉我答案吧。”趴在桌上，没死，微活，唐阙千已经不想说话了。
“六十两。”
“他是几品官？月俸多少？总比陶小哥高吧？”
“黄金。”
“……您能不能给我个痛快？”
“白银三千，珍珠一斛，古玩字画不计其数，”陆启渊道：“这只是从院子里翻出来的，另有金银藏匿他处，尚未可知具体数量。”
唐阙千大概猜到他那位长兄是如何跑路的了，如果连锦衣卫都没能问出财物的下落，只有一种可能，他爹和其他兄弟不知道财宝在哪儿，全是由长兄一手经办的。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身边跟几个忠心的谋士死侍之类的，不奇怪。
但唐阙千想到了另一件事，“陆大人。”
“嗯？”
“您该不会以为我在演苦肉计吧？”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我凌乱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