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男友非人哉》qiu宝

11、破茧

　　起初，客厅中央悬挂的白茧还能隐约勾勒出两人相拥的轮廓，但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那晶莹的丝线愈发厚重密集，最终将两人的身影完全吞没，融合成了一个巨大完整的、散发柔和微光的椭圆形巨茧，静静地悬垂在半空中。

　　陈父陈母再没有出过门，也几乎无法合眼。

　　他们昼夜不息地守在白茧之下，靠着清水和干粮维持体力，眼睛熬得通红，所有的注意力都系于那之上。

　　直到某个清晨，第一缕熹微的晨光穿透窗帘，恰好落在洁白巨茧的表面。

　　沉寂了不知多久的巨茧，表面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一直处于半昏沉警觉状态的陈父最先察觉到，猛地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急忙推醒身旁昏沉的妻子：“好像有动静了！”

　　老两口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相互搀扶着，凑到巨茧下方，屏息凝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

　　只见巨茧底部，光滑坚硬的壳上，突然发出细微的“咔嚓”一声。

　　一道细小的裂痕凭空出现。

　　紧接着，裂痕向上蜿蜒扩散，发出令人牙酸的细碎声响，越来越大，越来越密。

　　里面的东西似乎正在用力挣扎、挤压，试图突破这层束缚。

　　终于，裂痕再也无法承受内部的压力——

　　“噗嗤！”

　　一声湿滑闷响过后，巨茧底部猛地破裂开一个不小的口子！

　　一大团温热透明的粘液裹着一具苍白的人类躯体，从中滑落，重重地摔落在早已准备好的柔软被褥之上。

　　那是一个青年。

　　浑身沾满滑腻粘液，黑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和脸颊，脸色是一种失血过多的苍白，眼角下有颗小小的泪痣。

　　——不是他们的儿子陈述，还能是谁！

　　陈母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抚上儿子的胸膛。

　　那里，原本被洞穿的血洞消失了。

　　指尖之下，是完好无损的皮肤，并且正在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带着温热的生命力。

　　“活了……活了……我的述儿活了……”陈母瞬间泪如雨下，语无伦次，反复喃喃着，“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父母的触碰和压抑不住的哭泣声，终于唤醒了沉睡的意识。

　　陈述浓密的睫毛颤动了几下，迷蒙地睁开眼睛。

　　眼神初时没有焦点，茫然地看向两张布满泪痕的脸。

　　陈母泪流满面，双手颤抖着捧住儿子冰凉的脸颊。“述儿，阿述，儿子……你还认得我们吗？还认得爸爸妈妈吗？”

　　陈述失焦的瞳孔缓慢地移动着，一点点凝聚起微光，他似乎在努力辨认，迟缓了足足有好一会儿，嘴唇才微微翕动：

　　“……爸……妈？”

　　这一声如同天籁，陈父陈母再也忍不住，猛地俯身紧紧搂住失而复得的儿子，喜极而泣。

　　温暖的体温传递过来，才让他们真切地感受到儿子真的回来了。

　　被父母紧紧拥抱着的陈述，目光缓缓扫过熟悉的家，最终，不受控制地微微仰起了头，视线定格在头顶上方。

　　那里，悬挂着一个破裂的、依旧散发着微弱光芒的巨大白茧。

　　陈述的目光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牢牢吸引，无法移开。

　　瞬息间，一些混乱破碎、仿佛被强行尘封已久的声音，硬生生挤入脑海。

　　【喂！小鬼头！板着脸干嘛？还不认我做大哥？以后阿述哥我罩着你！保证没人敢欺负你！】
　　【无聊，我不需要你保护。】

　　【江无恙，说过多少次了，要营养均衡，不能光吃肉，吃点青菜！】
　　【……我不爱吃，不要给我夹。】

　　【江无恙！清醒！你看看我！你快醒过来啊！不要被它控制！不要失去理智！我求你了！】
　　【阿…述？对不起……对不起……原谅我……】

　　【阿述，我们……还会再见吗？】
　　【会的，一定会的。在未来的某天，某个盛夏，阳光正好的天气，也许就在某个十字路口……】

　　……

　　“儿子！儿子！你怎么了？你别吓妈妈！”

　　陈母焦急万分的声音和轻拍打脸颊的动作，将陈述从那些纷乱错杂的幻听中拉扯回来。

　　陈述猛地喘了一口气，像是刚从深水中浮出，瞳孔剧烈收缩又缓缓聚焦，愣愣地看向母亲写满担忧的脸。

　　“妈？我、我没事啊。”

　　陈母却泪流得更凶，手指抚上他湿润的眼角，心疼不已。

　　“傻孩子……那你怎么哭了？怎么流了这么多眼泪？是不是哪里还疼？”

　　陈述微微一怔，像是刚从一场深沉的梦里被唤醒，下意识抬起手，抚上自己的脸颊。

　　指尖触碰到一片湿润。

　　他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竟不知何时泪流满面。

　　心脏像是被某种沉重晦涩的情绪紧紧笼罩，闷闷地发疼。

　　可奇怪的是，大脑却一片空白。

　　他究竟……是因为什么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