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花火》不幽璟

15、第四章、磨刀千日（6）

　　观战区的全体学员同步倒抽了一口气——这一击的力度肉眼可见地比吴冥之前的任何一次攻击都要大——然而预想中的惨烈场景并没有出现，只见参临云淡风轻地转了转手腕，白色丝线从他的手臂上缓缓收回，随后他猛地跃起，释放出透明线条连接天花板上的「锁」，瞬间荡到吴冥斜上方随后直接下落。沉默之线从几个方向在他周身同时出现，以极快的速度向下劈去，又一次与吴冥的神式在空中相持。
　　“刚才用神式作缓冲？这个思路不错。”吴冥提高神式强度，强行把参临的银线推出去了一截，飞身一脚踹过来。
　　参临对“见好就收”四个字有深刻的理解，立刻舍弃方才的攻击开始躲：“一点小伎俩而已，否则我可就全无胜算了不是吗。”
　　“哦？还有别的小伎俩吗，展示一下？”吴冥以一种闲聊的口吻说，手上攻势不减。
　　“嗯……尚在准备中。”参临笑了一下，果断放弃了体术，开始全部通过神式实现攻击和防守，用沉默之线把自己包裹成一只灵活的八爪鱼，仗着神式强度高，居然能和吴冥打得堪称有来有回。
　　然而观战区的其他学员不淡定了——这家伙居然还有闲工夫跟吴冥聊天？！那他平常标准赛都在干什么，养生吗？！
　　不过参临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引发了一点点民怨，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的迎战策略。从最开始他就意识到吴冥所说的“神式只用于防御”严格遵守了她在神式理论中提及的“神式防御”的定义，也就是说，她既不能用神式攻击对手本身，也不会用神式攻击对手的神式。这听上去像一句废话，但对参临来说有很大区别——这意味着吴冥不会斩断他的任何线条，只能支撑或拨开参临的攻击。也就是说，只要将吴冥的行动限制在一个以沉默之线构成的笼状空间之内，就相当于禁用了她在这场标准赛中的唯一进攻方式，再之后就比较好办了。
　　不过思路是这么个思路，简约单纯目的明确，但实行起来显然不是那么回事。参临清楚这个漏洞他能想到吴冥也能想到，所以在缠斗过程中吴冥经常有意地离开参临神式直接控制的五米范围。
　　当然利用自己直接神式范围构成包围圈也不是参临的最终方案，此时满场缠斗只是在给自己的“小伎俩”做铺垫罢了。
　　参临的神式解释起来并不复杂，但其中有个很隐蔽的细节，就是使用「引」时若以参临为中心或以「锁」为中心，各个线条的出现会有时间差，因为这种使用方式在线条生成和控制上是有先后顺序的；而连接两个「锁」则没有先后的概念，相当于可以预先“选中”一系列的「锁」并设定好两两配对，最后统一连接，支持同时产生大量线条。此外，「锁」在没有被使用时可以没有实体，语力现象非常微弱，很难觉察，就算觉察了，也判断不出其存在有什么深意。也就意味着——
　　参临再度陷入和吴冥的肉搏中，两人一路从一侧墙角打到场地中央，而随着时间推移和体力消耗，他不可避免地逐渐吃力起来。不过，和他对战的毕竟是一个没怎么放水的吴冥，就连观战的人都感觉到了她身上辐射出的恐怖压力。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带有直白的伤害意图，很快，这一意图也反应到了现实层面上。当参临同一只手被迫承担了三次连续的防守，他整个人也被踹飞出去的时候，所有人仿佛都听到了人类脆弱的骨骼的断裂声，然而战斗并没有像预想中那样画上句号。
　　——这不是受伤，而是有且仅有的实行真正战术的机会！
　　数不清的沉默之线以墙面为锚点交织，在所有人都还没看清的时候，一部分连接点突然脱落，像弹弓发射一样精准地朝吴冥所在的那一点弹过去，瞬间达成了“限制行动”的目标！
　　吴冥反应极快，抬手构筑神式防御挡住了线条的攻击，但下一秒，她的面色微微一变。
　　她为了有效调用神式伸出的左手上赫然是一根嵌入皮肉之中的银线，鲜血顺着这根优雅漂亮的线条流下，狭长的伤口跨过吴冥苍白的手背，几乎将那只手切成了两半。
　　参临缩在方才线条风暴的一个死角上撤了神式猛地从天花板上落下来，受伤的手臂不正常地外翻，可他仿佛感觉不到痛一样兴高采烈：“赢了！冥姐，我的小小伎俩怎么样？”
　　“好好好，你赢了，全组满分。”吴冥带着笑意说，随即毫不留情地用她快速恢复了原样的手一把将参临拽出了场地，“你给我先把手治好。自杀式攻击这种思路只能在训练中对自己人用用听到没有！”
　　“哦。”参临被迫乖巧地坐到了医疗区。
　　其实，他最后这一套双重突袭的攻击策略早在他第一次进实战教室时就开始构想了。对他的神式而言，封闭的、有高度落差的地方有天然优势，而他本人又有非常强的空间想象能力，只要经过一点观察和估计，就能构造出一系列在释放部分「锁」之后能精准相交于同一点的线条组，而以沉默之线的强度，这样的攻击理论上足以将处于那一点上的任何物体大卸八十块。与此同时，最开始负责将「引」拉开的那一部分「锁」在释放时可以选择附着在原始位置、附着在「引」上或直接消失。于是，在面对吴冥这种反应很快，可以在攻击中心建立防御的人时，最后一击反而被创造出了可行条件——只要将释放的「锁」附着在「引」上，并在在神式防御展开的一瞬间挑选合适的「锁」连接成环，活动端再连到参临手上一抽，就形成了一个一次性切割装置，一击得手。当然，如果没得手的话参临也会就此放弃，这么难拿的满分不要也罢。至于缠斗过程有什么用……还不是因为这个场地他没来过，所以基础设施不够嘛！
　　“话说回来。”吴冥抱着手臂，看着在毫不温柔的治疗神式之下终于表现出痛觉神经正常，即额角微微冒出冷汗的参临，轻声说，“你刚才的那招，即便以我的标准评判也绝不仅仅是‘小伎俩’了。”
　　参临居然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等等，什么？他被夸了？还是几乎不拐弯抹角的那种？！
　　如果参临是个被子植物拟人体，现在肯定已经不由自主地开花了。
　　参临归队时收到了英雄级的迎接。他心惊胆战地被一种学员以一种颇为传统的方式抛到了空中，感觉自己短短十六年的人生中从未有过如此接近死亡的时刻。眼见着大家有就地解散的趋势，吴冥及时出现并把参临从七手八脚中拯救了出来。
　　“散什么德行呢，列队！”吴冥高声喊道，一下子震慑住了所有人，“我知道你们平时考试结束后默认解散，但今天不一样，我要宣布结业人员名单……这什么表情？你们绝大多数人待了快四年了好吗，大学都毕业得八九不离十了。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目前的结业率不到百分之十，大多数人都没有体验正式联军成员出任务的险状的资格。接下来报到名字的出列。杨若珹，杨若玥，祁子纶……”
　　看到一头眼熟的灰绿色头发，一向在记名字上没什么天分的参临默默提醒了自己一下：哦，原来那个沼泽植物拟人体叫祁子纶。
　　“……伦瑟·涅翁，路尚梓，昂加·廖克希……”
　　昂加的出列引发了一点点议论，因为他两次都没有被“抽到”，真实水平不明。但参临知道昂加的神式〔噩梦使者〕可以算得上拟人体常见神式之最。而且此人智商高到离谱，单论他每次聊天都能无缝理解参临说话时诡异的思路就可见一斑。
　　“……参临。”吴冥为了等所有人都走出队列，停顿了一段时间再继续道，“恭喜各位，从明天开始，你们将正式入伍，作为特别行动部队‘禁’的预备成员加入联军的任务当中，当然，是在老成员的带领下，不出意外的话。”
　　吴冥的最后一句话有点奇怪。参临和昂加对视了一眼，确认了他们听出的弦外之音。
　　不出意外的话，半人下群体改造实验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