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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鲛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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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秀秀出的都是外诊。
因为司马依依自那日分离前说不日便会差人请秀秀过去,所以秀秀也不怎么急。等过了两日果真有小厮去那王家药铺寻秀秀,秀秀才知道原来是那司马依依的夫君觉得都亭住起来于司马依依的身体不好,遂临时租了一家庭院住下。秀秀一边感慨这夫妻俩真是伉俪情深,一边又在合计自己这一行人应也得租个院子住下,不然在客栈里一人一间房,长久下来估计得要坐吃山空。
因大家都晓得其实秀秀并不会什么医术,所以很自然的,这次外诊春吉、翎上都跟着过去了。
司马依依看着这三人齐刷刷地站成一排,才想起来问起翎上同秀秀的关系。
毕竟秀秀的模样看起来有些普通,这身旁站着的男子又太仙然脱俗了些。
秀秀还没来得及编上新的瞎话,那厢站着的翎上已经自然接过话。他声音一向有些清冷得过了头,让人听起来就觉得不好接近,“我与秀秀刚成亲一月有余,她是下嫁,我是入赘。”
半晌,整个堂内都落针可闻。
因翎上的表情太过自然,语气太过淡然,与秀秀便秘的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所以大家一致觉得这件事也许是真的。
这都是后话,最重要的还是看诊。
在来此处之前,春吉已经跟秀秀说过司马依依的这病,简而言之,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心脏病,没什么可治的,只能一辈子静养。所以秀秀装模作样地将那丝帕搁在司马依依的手腕上,然后又像平时自己在铺子里看王大夫那样把脉的样子一边指尖轻捻,一边不断拧眉、思索、叹气。
司马依依心里已经了然,她无所谓地笑笑,“想来也是无法根治的怪疾了。”
她父亲是邓国的丞相,想必乡间的赤脚大夫,民间的高人,邓宫里的太医都瞧过一遍了。司马依依其实对秀秀并不抱什么希望。
秀秀收回那手腕里放着的丝帕,默然了片刻后才缓缓道,“也并不是无法根治。”
司马依依看着她,有些惊讶,她其实一直觉得这女子年纪尚小,所以对她的医术并不抱什么希望,如今听到这话,方急着问,“秀秀姑娘若是真的有方法,我定备上厚礼,重金答谢。”
秀秀看了眼四周,司马依依了然地让周围的闲杂人等退了出去。
秀秀学王大夫摸胡子,因为她是个姑娘家没有什么胡子,因此只好摸下巴。她道,“夫人可听说过那深海里有鲛人一族,而鲛人的心脏并非是凡人的心脏,而是一颗可以代替心脏跳动的鲛珠?”
昨日夜里春吉给秀秀讲司马依依的病情时,顺带着给秀秀恶补了一下九重三十六层天,四海八荒神魔妖鬼等等的知识。春吉说那司马依依的病若是遇上个凡人医士倒也是真的没救了,可遇见的是一个山神,一个仙灵,以及一个……野鬼,倒也不真的没救。
春吉道,“东南西北四海里的鲛人何其多,鲛珠又何其多。鲛人死后,族人为永远地纪念他们,会自行将他们体内的鲛珠取出来,因鲛珠明亮,海底昏暗,所以取出来的鲛珠他们会放在家中进行照明。所以想来那四海里存着的鲛珠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
秀秀听着觉得有趣,凡人惧怕生死,也敬拜生死,但那些同凡人不一样的其他族类却将生死看得这样平淡自然,还运用得这样环保……
秀秀想了想,“你们与那东南西北四海龙王熟稔么?”
春吉看了看正无聊把玩茶杯的翎上,眼神很是期待。翎上无视这种期待,“本君上次和西海龙王有走动,还是一千年前他老来得子实在没有办法才亲自送了趟贺礼,我在那宴席上只同西海龙王喝了杯酒就离去了。”
春吉叹气。
秀秀亦愁眉不展。
不能救司马依依,便不能将“偃师”的名号打遍陈国王都,那叫“商鸣”的女子到死估计也不会再找上门了,那秀秀就只能在剩下的半年时间里再找一个同她八字相合的人。
翎上看着屋里的两张苦瓜脸,像是欣赏够了,才缓声道,“你们是不是忘了予阙?”
春吉跳了起来,“予阙神君不是和神君一样,自三百年前担任水神一职来着。哎,予阙水君平日里风流浪荡不成个样子我都快忘记他还是个掌四海山川湖泊的万水之神了。”
秀秀亦想起来,自己这幅身体貌似就是那水神后池里养的一只藕,想来也是个非常厉害的神仙。
秀秀看着春吉喜滋滋地说要差青鸟走一趟弱水,若是快的话,估计明日就能送到这陈国。
春吉是真心待自己好,秀秀感觉眼睛一热,她想也没想,立马站起来抱住了春吉。
春吉,“诶诶诶,别抱这么紧我被你勒得慌,哭啦?别哭啊……眼泪和鼻涕能不能不要蹭在我衣服上?”
秀秀哭得眼泪横流,鼻涕泡泡都出来了。
春吉没应对过这种场面,瞧着秀秀松手便脚下有风地先去唤青鸟了。
一时间,屋里只剩下秀秀和翎上。
翎上还在玩那个破茶杯。
秀秀慢吞吞地挪过去,她在心里打了一遍腹稿,然后才干巴巴地吐出几个字,“多谢山君。”
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谢,所以又追加了一条,“我还是个活人的时候,其实饭菜烧得还不错,点心也精通些,山君喜酸甜,不如我白日里给山君做些吃的,山君也不用赶早去吃张大娘家的杏花酥……”
她当真以为翎上这几日早出是去那干果铺子吃点心去了。
翎上这才有空抬头看她一样。秀秀方才哭过,因她这张脸是春吉画上去的,而春吉显然没有什么高超的画功,能画出来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已然是不易,若是再要求他能画得美一点那真是有些不要脸了。所以秀秀落泪并不能同司马依依那样的美人一样惹人怜惜,倒是有点令人惊悚。
但翎上无所谓,他对外貌的定义即“色即是空”,且他也知道秀秀本不长这样,饶秀秀长得令人怜惜还是令人生厌,于翎上而言不过看一朵娇花和看一朵败花的区别。
且要知道,看娇花和看败花的心情皆是由看花的诗人而决定的,因诗人会因为那天的心情好还是不好再决定对这朵花进行褒贬。
而翎上今天的心情看起来就还不错,因为他已经能坐在这玩个破杯子玩半个时辰,并且还能给春吉和秀秀出主意,想来他心情还是可以的。
翎上睥睨着秀秀,思索半天才道,“那商鸣是陈国的太子妃。”
秀秀显然没有反应过来。
过了好半天,秀秀才哑然道,“哦,原来是她呀——”
秀秀这句话说得很奇妙。
陈国的太子妃当然不叫商鸣,她叫楚洺。秀秀与楚洺没什么交往,与楚洺的同胞哥哥楚齐很有一段孽缘。
秀秀又有些坐立不安,她一会站起又一会坐下,表情看起来有点纠结。
翎上道,“你凳子上长钉子了?”
秀秀垂头丧气地又坐下了,她道,“山君,依你看一个人与另一个人有仇,但是以你的能力又不能够杀死这个仇人。机缘巧合之下你有机会能杀掉此人的妹妹,但妹妹是无辜的,你会下手吗?”
翎上终于搁下了那个杯子,他用中指轻扣桌面,像是在提醒秀秀,“这不是无辜不无辜的问题,是你需要活下去,而她恰恰又要活不下去了。”
秀秀点头,“很有道理。”
翎上瞧着她还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单手支着额头看她,“你与那邓国太子除了亡国之恨,应当还有别的。”
秀秀怔愣,“哦,我与他有过一段。”
翎上,“……”
秀秀站起来往窗外看了看,她有些不自在道,“天色不早了,山君早些歇息,我就先回房了——”
说罢,她也似脚下生风一样走得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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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现在,秀秀先是花了一刻钟的时间同司马依依讲了那鲛珠的功效与难得,又花了一刻钟的时间宽慰她山人自有妙计,秀秀手上恰好就有这么一颗鲛珠。
“我师父的师父的师父的师父听说姓【偃】,因他觉得仁医治病救人就该洒脱自在,所以对外只说自己的姓却从不道名,这也导致了他后面的徒弟,徒弟的徒弟,都效仿于他老人家对外说自己姓偃,至于他们真的姓不姓偃并不重要,重要的大家都唤他们为偃师。”秀秀编故事编得正起劲,突然才想起来自己还得说些正事,然后才道,“自【偃师】的名号传到我这一代,其实也没弄出来什么名堂,若是这鲛珠最后真的能治好夫人的病,秀秀不求什么金银,只求夫人替我师门在外多多言传一下,重振我师门——”
春吉偷偷地给秀秀立了个大拇指。
司马依依听后像是很感动,忙拉着秀秀的手道,“现如今还有秀秀这样的侠士,真是乱世出英雄。姑娘放心,若是我这病治不好,我也会替你在王族贵戚里说上几句的。”
秀秀感激道,“那我们现在就治——”
这治法其实很简单,刚刚被司马依依支走的人一定没有想到,这疗法的第一步就是把他们家夫人给迷晕,啊不,麻醉。
秀秀看着春吉手掌里幻化出来的那颗巴掌大的珠子,如月光般皎洁的光晕萦绕在它身上,秀秀看着就觉得有生命的气息萦绕在这珠子身上。
真好,秀秀想,要是自己也能这样治就好了。
翎上看着那床上的司马依依,随意捏了诀让那鲛珠悬起而后慢慢悬空至司马依依的左胸口的位置,然后轻轻一挥袖,那鲛珠便缓慢落下渐渐隐入左胸□□之中。
床上的女子轻呼了一口气,不过须臾,她便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