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上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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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的铃声如同赦令，林辉从深沉的睡梦中被拉扯出来。她慵懒地伸展了一下僵硬的四肢，关节发出细微的轻响，第一个清晰的念头便是——吃饭。她记得那个叫陈晓的学长，用冷淡的语调提过食堂的方向。
然而，她刚站起身，还没来得及走出座位，讲台上的任课老师便叫住了她。“林辉，你先别急着走，跟我来，我带你熟悉一下校园环境。” 这时林辉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位面容严肃的中年女教师，正是她的班主任，陶老师。
林辉习惯性地垂下眼睑，默不作声地跟在陶老师身后。陶老师放缓了脚步，声音比起在课堂上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温和：“林辉，你的情况我大致了解一些。别担心融入不了新环境，有什么需要，或者遇到什么困难，随时都可以来找老师说。老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她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以后中午如果不想回家休息，可以去教师公寓那边，房间有人定期打扫，也安静些。”
林辉怔了一下，接过那把带着体温的钥匙，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指尖微缩。她低声道：“谢谢老师……我会的。” 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
她们穿过教学楼，走向教师办公区。路上遇到不少赶往食堂的学生，当他们看到素有“灭绝师太”之称的陶老师，竟如此和颜悦色地和一个没穿校服、面容陌生的学生并肩而行，甚至还递了钥匙时，都露出了惊愕的神情。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在小小的校园里传开——这个新来的转校生，究竟是什么来头？竟能让以严厉和不近人情著称的陶老师如此区别对待？这所学校里，家世显赫者比比皆是，但能让陶老师“破例”的，可没几个。
他们不知道的是，陶老师对林辉的这份关照，并非源于王家为学校捐赠的那栋实验楼，而是管家私下与她沟通时，提及这孩子曾遭受长期虐待，有严重的抑郁倾向，性格极度内向敏感，只希望她能在这里感受到些许宽松与温暖，至于学业，反在其次。陶老师一边走，一边用余光观察着身边的女孩：她总是下意识地躲避他人的直视，沉默寡言，偶尔动作间，袖口和领口处会隐约露出一些陈旧疤痕或未消退的青紫痕迹。这是陶老师教学生涯中第一次遇到如此情况，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怜惜，只想尽力给这孩子留下一个值得信任的初印象。
她没有带林辉去嘈杂的学生食堂，而是径直去了相对安静的教师食堂。她温和地对林辉说：“在这里放开吃，想吃什么就拿什么，不用拘束。” 林辉看着琳琅满目的食物，鼻尖一酸，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这个世界，似乎终于在一个微不足道的角落，向她投来了一瞥善意的目光。她要用好好吃饭，来回报这片刻的温暖。
她的饭量再次毫无意外地震惊了陶老师。虽然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但林辉来回取了五次餐盘，每一次都堆得满满当当，并且吃得干干净净。陶老师看着女孩专注进食的样子，心底隐隐担忧，思忖着是否该建议她的监护人带她去做个全面的身体检查，这种食量似乎超出了正常青春期生长的范畴。但看到林辉脸上那近乎虔诚的、享受食物的专注神情，她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不忍心打扰这孩子难得的快乐。
吃饱喝足，林辉感激地向陶老师道谢，并表示自己可以按照钥匙上的门牌号找到公寓，正好也想散散步，消消食。陶老师叮嘱了几句，便让她独自离开了。
走在通往教师公寓的林荫小路上，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周围的景物逐渐变得眼熟起来，一种迟来的记忆击中了她——她想起来了，上辈子，在她被认回那个所谓的“豪门”之后，曾动用关系，将弟弟林志转入了这所顶尖的中学。而顾姣姣，那个占据了本应属于她人生的女孩，也在这里读书。
她或许……会在这里遇见顾姣姣？
这个念头让她的脚步瞬间滞涩。不，不对。她混乱地回忆着，上辈子，她并没有在这里读高中。那对“补偿”她的亲生父母，将她送进了一所学费极其昂贵的私立高中，据说那是顾姣姣原本想去的学校，最终却因为她而未能成行。
林辉说不清自己对顾姣姣怀抱着怎样的感情。在她的记忆碎片里，顾姣姣永远是那么完美——病弱、聪慧、优雅，像一株需要精心呵护的名贵兰花。即使后来林辉因嫉妒和扭曲的心理，对顾姣姣做了一些过分的事情，对方也总是带着温柔无害的笑容选择原谅。现在想来，弟弟林志后来之所以疏远她这个亲姐姐，转而与顾姣姣更加亲近，或许正是因为，他们这对血脉相连的姐弟，被有意无意地隔开在了不同的环境里。
她被认回去不久，李红霞（林母）就被顾家送进了监狱。而林志，在她的建议下转学到了这所最好的初中，他却一直以为，这背后是顾姣姣在帮忙周旋……
这些错综复杂、充满算计的往事，像冰冷的潮水般涌来，让她心口发闷。她用力甩了甩头，试图将这些不愉快的回忆驱散。就在这时，她抬眼望去，竟然在前面不远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陈晓。
他依旧是一个人，背影挺拔而孤寂。林辉没有上前打招呼的打算，只是默默地跟在后面，保持着一段距离。然而，她很快发现，两人的行进路线几乎完全重合。她低头看了看钥匙扣上的门牌号，又抬头看了看前方那栋精致的教师公寓楼，心里升起一个荒谬的预感。
果然，他们前一后走进了公寓楼，进了同一部电梯。陈晓率先按下了楼层按钮，林辉看着那亮起的数字，沉默地发现自己要去的是同一层。电梯上升时，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无声的尴尬，陈晓似乎也察觉到了，略带诧异地瞥了她一眼。林辉则偏过头，假装看着电梯壁上模糊的倒影。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两人先后走出，然后，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他们停在了彼此对门的公寓前。
这是什么逆天的巧合？林辉在心里默默吐槽。
陈晓依旧沉默，拿出钥匙开门。林辉也依样画葫芦。两人几乎同时打开门，又几乎同时反手将门关上，隔绝了对方的视线，也隔绝了这突如其来的、近距离接触带来的微妙氛围。
公寓内部装修得简洁而温馨，比她想象中要好太多。林辉把自己摔进柔软的单人床里，疲惫如同潮水般再次袭来，她只想就这样睡到天黑，然后回家继续睡。然而，刚陷入浅眠没多久，一阵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就将她吵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抓过床头的闹钟一看，才下午两点。
“谁？”她隔着门板问道，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门外传来清冷熟悉的嗓音：“学妹，该去上课了。”是陈晓。
林辉打开门，有些疑惑地看着门外依旧没什么表情的少年：“学长，你怎么知道我没走？”
陈晓的目光平静无波，语气也毫无起伏：“我一直在客厅写作业，没听到你开门的声音。”他顿了顿，将手中一个印有学校logo的纸袋递过来，“这是你的校服，后勤部中午送过来的，我看你没出来，就帮你拿了。”
崭新的校服，连包装袋都还没拆。林辉接过，心里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这位学霸学长，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倒是意外的……细心？她低声道：“谢谢你，学长。我这就换。”
关上门，林辉快速整理了一下睡得有些凌乱的头发，然后换上了新校服。尺码竟然意外地合身，仿佛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
当她再次打开门时，却惊讶地发现，陈晓并没有离开，而是安静地等在门口。
棠溪中学的校服设计颇具匠心，初中部是带有精致校徽的白衬衫、黑色长裤或裙子，外加一件挺括的黑色西装外套，穿上身很容易衬出少年人的精神气。林辉本就身形高挑，扎着利落的高马尾，这身剪裁得体的校服更是将她那种介于少女的青涩与某种说不清的韧劲之间的独特气质凸显出来，站在陈晓身边，身高竟与他相差无几，格外引人注目。
陈晓看到她，眼神似乎有瞬间的微动，但快得让人无法捕捉。“走吧。”他依旧是言简意赅。
这一次，两人不再是前一后，而是并肩走在通往教学楼的林荫道上。午后的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交错在一起。一路无话，直到走到初中部与高中教学楼的分岔路口，林辉才停下脚步，主动开口，声音比之前稍微明朗了些：“学长，谢谢你，我走了。”
陈晓只是微微颔首，看着她转身汇入初中部的人流，那抹黑色的挺拔身影在原地停留了片刻，才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上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