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的礼物》终末十四行

52、余音

　　高考结束后的第一周，生活陷入了一种奇特的真空状态。
　　没有闹钟，没有试卷，没有倒计时牌。
　　每天醒来，我都会有一瞬间的恍惚，下意识地想要抓起书包冲向学校，然后才意识到：已经结束了。
　　昭光在群里发消息：「你们都在做什么？我快无聊疯了。」
　　林淮叶回复：「在整理高中三年的学习资料，准备留给学弟学妹。」
　　蓝若初发了个哭哭的小羊表情包：「我爸妈已经开始催我考虑志愿了。」
　　江云舒则说：「我在老家陪奶奶，她可高兴了。」
　　我放下手机，继续整理房间。
　　书架上还摆着厚厚的参考书，每一本的页角都因为反复翻阅而卷曲。
　　随手翻开一本数学笔记，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让我有些恍惚，那些曾经觉得永远也学不完的知识，现在居然都牢牢地记在脑子里。
　　母亲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小影，要不要出去走走？整天闷在家里不好。”
　　我点点头。确实该出去走走了。
　　街道上比平时热闹许多，随处可见刚结束高考的学生。
　　他们三五成群，脸上带着解脱的笑容，讨论着暑假计划和心仪的大学。阳光很好，风很轻，一切都充满了希望。
　　在街角的花店前，我意外地遇见了陈教授。他正在挑选鲜花，看见我，露出温和的笑容。
　　“顾影，考得怎么样？”
　　“还好。”我说，“感觉不太真实。”
　　他了然地点头：“每年都这样。等成绩出来了，就真实了。”
　　我们并肩走在林荫道上。
　　陈教授告诉我，他明年就要退休了，我们是他教的最后一届学生。
　　“很幸运，最后一届遇到了你们。”他说，“特别是你，顾影。你让我看到了教育的另一种可能，不是一味地追求分数，而是关注人的成长。”
　　这句话让我眼眶发热。
　　路过学校时，我们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暑假的校园很安静，教学楼紧闭着门窗，操场空无一人。但那棵熟悉的梧桐树依然挺立，枝叶在风中轻轻摇曳。
　　“会想念这里吗？”陈教授问。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更准确地说，是感谢。”
　　感谢这里的每一间教室，每一条走廊，每一个陪伴我们走过青春的人。
　　回到家，发现昭光等在楼下。他手里拿着一个纸袋，脸上带着神秘的笑容。
　　“给你的。”
　　纸袋里是一本相册。
　　翻开第一页，是我们初中时的合影，那时我们还很青涩，昭光笑得没心没肺，我则略显拘谨。往后翻，每一张照片都记录着我们共同的成长：在图书馆学习的日子，在山间小院的生活，在海边看日落的黄昏，在天台许下约定的夜晚……
　　“你什么时候拍的这些？”我惊讶地问。
　　“一直都有拍，”昭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总觉得要留下点什么。”
　　相册的最后一页，是高考前一天我们在天台的合影。
　　五个人肩并肩站着，背后是绚丽的晚霞。每个人的眼睛里都闪着光，那是对未来的期待，也是对过往的珍惜。
　　“顾影，”昭光突然认真地看着我，“不管考上哪所大学，我们都要经常见面。”
　　“当然。”我说，“这是约定。”
　　六月下旬，成绩公布的前一天，我们五个人再次聚在昭光家。
　　没有人提起明天的成绩，只是像往常一样一起做饭，聊天，看电影。
　　深夜，其他人都睡着了，我和昭光还坐在阳台上看星星。城市的灯火比以前明亮了许多，或许是因为我们终于有心情欣赏这样的夜景。
　　“紧张吗？”昭光问。
　　“有点。”我老实承认。
　　他笑了：“我也是。”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听着远处传来的车声。
　　“顾影，你还记得那次我说差点坚持不下去吗？”
　　我点点头。那个夜晚，我们都差点失去了彼此。
　　“后来我想通了，”他说，“高考很重要，但它定义不了我们的人生。真正重要的是——”他顿了顿，“我们成为了什么样的人。”
　　是啊，在这场漫长的征程中，我们学会了坚持，懂得了友情，明白了生命的珍贵。这些，远比一纸成绩单更加重要。
　　第二天上午九点，成绩准时公布。
　　我平静地输入准考证号，页面跳转的瞬间，心跳还是漏了一拍。当分数出现在屏幕上时，我愣了几秒，然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手机立刻被消息淹没。昭光在群里连发了十几个感叹号，林淮叶冷静地报出自己的分数，蓝若初发了一串欢呼的表情，江云舒则简单地说：「我做到了。」
　　我们都做到了。不仅取得了理想的成绩，更重要的是，我们携手走过了最艰难的时光，成为了更好的自己。
　　填报志愿那天，我们约好一起去学校。令人惊喜的是，我们五个人都选择了省内的大学，最近的两个学校只隔一条街。
　　“这样我们还能经常见面。”昭光高兴地说。
　　陈教授在办公室等我们。看到我们的志愿表，他欣慰地笑了：“很好，你们都选择了适合自己的道路。”
　　离开前，他送给我们每人一个书签，上面刻着一行小字：「教育的目的，是让每一颗星星都能找到自己的轨道。」
　　七月，录取通知书陆续寄到。
　　我考上了心仪的医科大学，昭光选择了同一所大学的心理学专业，林淮叶去了计算机系，江云舒读了师范，蓝若初则进入了新闻传播学院。
　　就像很多年前约定的那样，我们要治愈世间的病痛，也要抚慰受伤的心灵。
　　八月初，我们回到了江云舒的老家。
　　奶奶高兴地做了一桌好菜，小院里又充满了欢声笑语。坐在熟悉的院子里，看着满天繁星，仿佛时光从未流逝。
　　“还记得去年夏天我们在这里许下的愿望吗？”昭光问。
　　“记得。”我们说。
　　那些愿望，有的实现了，有的还在实现的路上。但重要的是，我们始终在一起，互相见证着彼此的成长。
　　离开前，我们在村口的小学种下了一棵树。江云舒说，等树长大了，就能为孩子们遮风挡雨。
　　“就像你们为我做的那样。”他轻声说。
　　回程的大巴上，我们约定每年都要回到这里，看看这棵树，也看看最初的自己。
　　暑假的最后一天，我们登上了城市最高的观景台。
　　夕阳西下，整座城市笼罩在温暖的光晕中。远处，我们即将奔赴的大学在暮色中若隐若现。
　　“要开始了。”昭光说。
　　是啊，新的旅程要开始了。
　　但这一次，我们不再彷徨，不再恐惧。因为我们知道，无论走到哪里，光和影永远相随；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有彼此在身边。
　　青春的故事还在继续，而我们已经准备好，迎接所有的可能。
　　就像这天边的晚霞，今天的结束，是为了明天更绚烂地开始。